第16章 她想回家
姜沉離意識到自己手上捏的是那頭猛獸的鱗片後,整個人大驚失色。
雖然芝麻糕這名字聽上去可可愛愛,很是有大佬個人風格,可那完全是貨不對板虛假獸設——它的一口兇悍獠牙能把她咬成碎泥,再捏巴捏巴做成姜沉離糕!
性命堪虞的姜沉離握着那片黑鱗瑟瑟發抖,只聽她身下的兇獸痛吼一聲,怒而用利爪刨刮了幾下地面,随即緩緩扭過脖子,用它一雙猩紅豎瞳捉住了姜沉離做賊心虛的眼神。
她猛地把那片犯罪證據塞到陸衍手裏,又滿臉心疼地朝它的傷處吹了吹:“不疼不疼。”
陸衍:…………
芝麻糕:…………
“……”陸衍在愛騎哀怨的視線裏把那片黑鱗随手抛遠,摸了摸鼻子粉飾太平:“快走。”
芝麻糕委委屈屈哼哧幾聲,不情不願地邁動四爪踏雲而起,載着背上的兩個魔鬼飛遠了。
姜沉離自認靠着過人膽識躲過一劫,不免飄飄然許久,等意識到周遭景色翻天覆地的變化後,才發現已經不知道身處何方了。
姜沉離玩了一會手指,還是沒戰勝自己的好奇心:“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有什麽要緊事嗎?”
她可沒自信到陸衍是大發善心帶她出來游山玩水的。
由于疾速飛行,她耳畔所聞皆是呼嘯的狂風,而陸衍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深沉鎮定:“鐵衣鎮,有。”
……嗯?就沒了?你這跟沒說有任何區別嗎!
姜沉離不死心又等了半天,終于滿臉滄桑地嘆了口氣,确認陸衍是不會再搭理她了。而她也不敢細問鐵衣鎮究竟是個什麽風水寶地,值得您老人家大駕光臨。
——萬一是這本書裏的5A級旅游景點,她這一開口不是暴露了自己是個冒牌貨的事實。
可姜沉離向來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這年頭又沒手機可以解悶,陸衍還像尊大佛一樣坐在她後面,她簡直如坐針氈,不停在芝麻糕的背上扭來扭去,深覺自己馬上要被大佬的氣場超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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彳亍口巴,就當坐了一遭免費頭等艙好了。
她苦中作樂地将手臂展開,伸直瑩白如玉的手指,穿插過身側翻湧碰撞的雲團,讓人一時分不清哪邊更勝白雪三分。
姜沉離沉浸于此景,自覺已進入“在此身已在含元殿,更向何處問長安。”之類大是大非大徹大悟的境界中了。
她望着蒼茫雲海,目極天涯盡頭渺渺一線,沒等醞釀出能直抒胸臆的好詞佳句,就忍不住往後一靠,安詳阖上眼睡着了。
被這人膽大包天的頭發糊了滿臉的陸大佬:“…………”
陸衍默默伸出手,拔下襲到臉上的頭發,錦緞般的發絲滑膩柔軟,像有生命般從指縫間溜走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誓心臺上她扯頭冠的場景,沉吟一會,又拎起其中一簇把在手裏觀察。
手中之物在日光下閃着琥珀般的豐盈光澤,他面無表情地摩挲了兩下,沒品出什麽特別之處,便很快放開了。
…………
姜沉離睡得昏天暗地,試圖揮開臉上那只锲而不舍作亂的手:“……咪咪自己玩兒去,別踩我!再讓我睡會……”
然而她的手卻拍到一只精悍的手臂上,周遭登時陷入古怪的沉默。
姜沉離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猛地翻身坐起——
然後從芝麻糕的背上滾下來了。
姜沉離兩手撐在松軟的草地上,茫然環視一周,發現他們好像身處城郊的樹林裏。陸衍抱臂站在一旁,見她醒了,轉身往鎮口的方向去:“走吧。”
芝麻糕點點頭,樂颠颠地去林間撒歡了。
“……”姜沉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跟在陸衍身後,內心卻不停腹诽:多說一個字也虧不死你吧,誰知道你到底在叫誰。
姜沉離用手搭在額頭,遠遠眺望陸衍口裏的鐵衣鎮。除了斑駁褪色的城鎮匾額能顯出些年頭,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直到姜沉離陪着陸衍踏着腳下的青石板,走入鎮裏時,終于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她有些好奇的打量沿街不絕的鐵匠鋪,耳畔一直充斥着“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
原來這鎮子是依靠打鐵為生的。
盛夏裏,幾乎每家都還燃着熊熊的爐火,把青白的鋪面牆壁映得通紅。他們路過的鋪子正好出來名壯年鐵匠,有些奇怪地看了她與陸衍一眼,又轉頭忙自己的事了。
他一手用鑷子夾着燒得通紅的鐵塊,一手用大錘不斷敲打,一時火星四濺,頗有些金戈鐵馬的氣勢。
姜沉離連忙跳開兩步,避免被火星燙壞裙子。她已經熱得不斷用手扇風,還是搞不明白陸衍帶她來這幹嘛。
“哎呀呀呀!這位仙師真是美愈天人,人間難得幾回見啊!”一道谄媚的聲音乍然響起,別的不提,降暑效果挺好。
姜沉離挫着滿手臂的雞皮疙瘩,循聲走去,停在路邊的一個首飾攤前,攤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飾物,大多都是上不了什麽臺面的材質,只有樣式算得上別出心裁。如果姜河在這,可能要大罵陸衍怎麽讓他女兒看這種便宜貨。
但姜沉離此刻的殼子裏裝的是21世紀的人類靈魂,這些日子她被迫在生死邊緣來回橫跳,如今終于在這個小小的首飾攤找到了逛某寶的快樂,自然看得樂不思蜀。
那攤主眼見生意要開張,更是馬不停蹄地接着拍馬屁:“這位仙師的道侶也是天人之姿,剛剛打眼一瞧,真真是神仙眷侶啊!”
姜沉離滿心滿眼都是亮晶晶的小玩意兒,根本沒聽這攤主在說什麽。攤主沒得到回應頗有些不甘心,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一眼鎖定了她身後不知在張望些什麽的陸衍。
攤主不知者無畏,滿臉熱切地對陸衍拉生意:“您的道侶真真是眼似水杏,眉似新月。若是再給她買了我們家漂亮首飾,她定會十分歡喜!”
陸衍對攤主規劃的美好藍圖置若罔聞,四處游離的眼神終于鎖定目标,徑自走遠了。
攤主:“…………”怎麽回事,看着不像如此窮酸之人啊?!
姜沉離挑選完畢,舉起一只簪子,對正懷疑自己職業素質的攤主問道:“多少錢?”
攤主瞬間找回了自信:“兩顆靈石,虧本甩賣,概不還價。”
姜·宗裏有礦·沉離淡定點頭,十分豪邁地往懷裏一探,很不幸摸了個空。
——糟糕,她又忘記出門時什麽也沒帶了。
姜沉離尬笑幾聲,在攤主懷疑的目光中硬着頭皮說:“抱歉啊,我忘帶荷包了。”
攤主:“…………”又又又看走眼了?!他是不是需要找個大夫治治眼睛了。
“不買你亂碰什麽?!”慘遭夫妻聯合雙打的攤主出離憤怒,劈手就要來奪姜沉離手中的簪子。
“啪”!
淩空飛來兩塊靈石,精準打在他手腕上,力道不大,卻足以打開他的手。
姜沉離愕然轉頭,只見神出鬼沒的陸大佬不知何時又回來了。
她眼睛一亮,将那只夢中情簪別到頭上給他看:“好看嗎陸衍!能借我兩塊靈石嗎?我想買。”
“已經付了。”陸衍說着,塞過來一個冰冰涼涼的物什,她揭開一看,居然是塊用牛皮紙裹着的冰糕。
他随即也叼起一塊冰糕,自顧自邁步走開了。
“……”姜沉離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對他這種崩壞大佬人設的行為見怪不怪了。
她跟攤主打了聲招呼,急走幾步追陸大爺,不料他又忽然停住,她一時沒剎住車,狠狠撞到他挺闊的後背上。
“……”姜沉離捂着撞得酸脹的鼻子,用眼神無聲譴責他。
陸衍毫無預兆地停下後,回頭盯着她發鬓上那根不搭調的廉價簪子,沉默半晌,伸手摘了下來,随手擱進自己袖子:“好醜。”
姜沉離:…………
攤主:…………
在姜沉離一路使勁渾身解數的讨要下,陸衍郎心似鐵,以不變應萬變,不動如山揣着簪子:“醜。”
“再醜也是我自己買的!回去就把錢還你還不成嗎!”姜沉離折騰累了,深吸一口氣扶住身側的紅牆,正欲将生死置之度外,好好矯正一下他的直男審美,卻聽陸衍說:“到了。”
姜沉離這才發現不知拐到了哪條小巷裏,紅磚舊瓦,青苔漫生,周遭除了蟬鳴,什麽聲響都沒有。
他們身處一座看起來十分寒酸的破屋前,她吹了吹大門木牌上的灰,才看清上面刻的幾個大字:一打就斷。
姜沉離:看起來跟陸衍莫名搭調是怎麽回事。
姜沉離看了看門上挂着的鎖:“主人好像不——在!!!”
她話未說完,被陸衍拎起淩空一躍,光明正大闖進了別人院子,他又帶着滿身浩然正氣,一腳踹開了正廳大門。
她在陸衍這套行雲流水的操作中,嘴角抽搐地打量這間屋子。
地上随意堆着十幾口木箱,裏面裝着五花八門的兵器——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還有叫都叫不出名頭的東西。
腳邊散落了一地的風匣、砧子、大錘等工具,除了鐵匠爐沒像街邊那些鋪子一樣燃着,俨然就是一個門庭冷落的武器作坊。
姜沉離覺得她好像懂了,陸衍這是想給他自己打件兵器吧?
但……她看了看昏暗寂靜的房間,遲疑道:“老板好像不在?我們這樣闖進來不太好——”
她話音未落,陸衍擡手一掌,轟飛了角落那堆看上去是破銅爛鐵,實則還真可能是破銅爛鐵的垃圾。
“——吧。”姜沉離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裏鑽出一個人影。
“哎喲……”那人徹底鑽出來後,才能看清是一位身形佝偻頭發花白的老人,此刻正破口大罵:“誰又來折騰我這個老家夥!”
那老頭顫顫巍巍揉着腰,對上她的視線後眼睛一亮,腰也不痛了腿也不瘸了,用詭異的速度眨眼間來到了他們面前,樂呵呵牽起她的手。
“這是誰家漂亮娃娃,一開口就叫爸,這多不好意思!”
姜沉離:……想回家,立刻現在馬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收藏評論!
這裏解釋一下結尾這個梗我特意查過哈:
最早的關于“爸”的詞彙記錄是在三國魏明帝太和年間的《廣雅?釋親》中,當時的解釋是:“爸,父也。”
雖說我文案标了架空,但還是會努力不讓大家太出戲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