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只怪我貌美如花(16
高俨瞧着和士開越來越沉重的臉色,心中滿意,道:“她正鼓動我那蠢哥哥把這件事替母後認下來呢。”
高俨這話可沒說謊。當時陸令萱只想着依照着李祖娥編出的謊話,這個替罪羊在宮裏的地位只能高不能低,不然哪能指揮那麽宮人照着她的話殺死公主栽贓李祖娥呢。她不敢明着得罪現在已經是皇後的李祖娥,也不肯自己去當那替罪羊去,一來二去,就想到了高俨的乳母。
高緯雖然是太子,但是高俨可是最得高湛喜愛的皇子,他的乳母再不被高俨自己重視,但是在宮裏的地位也是非常超然的。這是陸令萱選擇嫁禍給高俨的乳母的理由,但是她卻沒想過,高俨如今還是個小孩,他的乳母怎麽可能是為了他去殺公主呢?最後只能查到胡皇後身上,讓別人認定是胡皇後指使她這麽做的。胡皇後一旦背上這罪名,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她的兩兒子前途都盡毀了。
和士開倒抽一口冷氣,道:“殿下怎麽不去勸着太子殿下點兒?”
高俨冷笑道:“我若是能勸他,還用得着和大人你過來嗎?”
他眼皮一擡,冷飕飕的目光落在和士開的身上,慢吞吞的繼續道:“左右咱們也是一家人了,我們吃了瓜落,和大人你也不得好的。”
和士開道:“既然這樣,臣有一計,不知殿下願不願聽。”
高俨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吞吞吐吐了?快說!”
和士開道:“殿下可聽過劉桃枝?”
高俨眨眨眼,露出幾分孩子氣,道:“那是誰?”
和士開道:“這人本是神武皇帝(高歡)身邊的蒼頭奴(注:當時主帥或者高級将領身邊的蒼頭奴有兩種,專門為他們攜帶兵器的或者專門為他們騎“副馬”的),後來轉行做起了見不得光的暗衛,他跟過神武帝、文襄帝(高澄)、文宣帝(高洋)、孝昭帝(高演),現在跟随當今聖上,是專門替皇帝處理不能名正言順處死的人。”
高俨道:“哦,你這麽一說我就記起來了,高德政不就是被他殺的麽。可是他是父皇身邊的人,難道你想要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殺死陸令萱?”
和士開道:“咱們這事兒要隐蔽,當然不能去找劉桃枝,但是劉桃枝有不少朋友也是做這行的,只是不入皇宮,不聽陛下吩咐而已。臣以為,陸令萱的兒子駱提婆前一陣兒身體抱恙,去了宮外養病,陛下聽說後大發慈悲,賞了他一座宅子住。若是駱提婆在宮外病情加重,陸令萱勢必會請假出宮,到時候咱們安排人在宮外守着,等她一回到家就把她與駱提婆一并殺了,然後做出有劫匪入室搶劫殺人的模樣。到時候她一死百了了,日後真有什麽事兒,她還可以再積回德,替咱們頂罪。”
高俨露出一抹微笑道:“你這主意好,只是要快。我怕太子馬上就要去找父皇認罪去了。或者皇後那裏馬上就要出手了。”
和士開微笑道:“殿下放心,臣和那劉桃枝來往過幾次,也知道他其中一個朋友的住處,那人手腳利落,信用也不錯,臣這就找他去安排這件事兒去。”
高俨便叮囑他一定要保密,等和士開走了,他眯着眼看着和士開離去的背影許久。
馮茉兒撚着幾朵香花笑道:“殿下在想什麽呢?怎麽殿下你沒見和大人的時候憂心忡忡,見過和大人還是憂心忡忡呢?”她心裏則想着,這麽一張小孩的臉露出這麽濃重的憂慮來,實在太過別扭了。
高俨正在心裏尋思着,怎麽和士開與這種殺手來往這麽密切?難道這家夥對誰動過殺心?這人絕不能留。他被馮茉兒這麽一打斷,也不再想了,就問她道:“我要你一炷香的時間內去找殺手,你能不能把人帶到我面前?”
馮茉兒神色一僵,笑道:“殿下莫不是開玩笑?奴婢……奴婢自小是在宮裏長大的,哪裏能找到這種人。”
高俨道:“你家裏就沒有認識這種人的嗎?”
馮茉兒道:“尋常人家誰敢和這種人打交道啊,他們切下人的腦袋不比切菜難。”
高俨心道:“是啊,和士開,你究竟是想聯系殺手去殺誰呢?”
意濃瞧着過來向她請假的陸令萱,心裏不由泛起嘀咕。怎麽駱提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候病倒了?不會是陸令萱發現自己在針對她,就打算逃離北齊吧。歷史上陸令萱在高湛死後把持朝政,把北齊禍害的亡國了。如果她現在真的跑去北周或者南陳了,憑借她這麽多年和高湛打交道的經歷,她說不定就會成為加強版的中行說。
意濃道:“駱提婆是怎麽了?請過大夫沒有?”
陸令萱含着眼淚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家中的人來報信,只說前幾天本來好了,誰知道今天又開始全身發熱。奴婢……奴婢就怕他不行了。”
意濃道:“哪有這樣咒孩子的,你這次回去,帶幾個太醫一起回去。別是請了民間哪個庸醫給孩子看病,加重病情了。”
陸令萱忙感激的道謝,而意濃借此也光明正大的在陸令萱回家的隊伍裏安插上幾個侍衛,并且還叮囑他們決不能讓陸令萱離開他們的視線。這樣陸令萱即使想跑,有這幾個侍衛在,一定就跑不了了。
和士開找來的殺手叫張幸。張幸瞧着這浩浩蕩蕩過來的隊伍,傻了眼,他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幸運。
不是說只有陸令萱和她兒子還有幾個仆人這幾個人嗎?這些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侍衛是怎麽回事?
張幸怕失手,還特意把自己的徒弟帶過來了。本來想着憑借他們師徒倆的身手,殺死陸令萱家中這麽幾個人不過是小菜一碟。但是如今還有這些侍衛守着,先不說他們師徒倆能不能打敗這些侍衛。就是能打敗了,可是一來什麽強盜會去搶劫有幾個全副武裝的侍衛待着的地方呢?二來他們殺了這些侍衛,這些侍衛的家人裏面說不定就有有頭有臉的人物,眼看着侍衛被殺死了,是不是會找他們索命?
這完成一筆買賣,還要幾年不能再回邺城,這筆買賣可實在不合算。
房裏太醫給駱提婆診斷完,肯定道:“令公子原先身體抱恙,但是已經養的差不多好了。現在這症狀,不是因為得了什麽疑難雜症,而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陸令萱聽了這話,頓時小臉吓得煞白。她倒不是沒聽說過下毒這手段,可是她從沒想過有人會對她這個小小的乳母的兒子下毒。
太醫點點頭,繼續道:“這劑毒|藥通常來說症狀來的十分猛烈,雖然并非無藥可救,但是如果治療不及時,那不過三五天就會過世的。”
陸令萱顫聲道:“這毒|藥大人您知道是誰的手筆嗎?”
太醫道:“這劑毒|藥的藥材和方子并不罕見,誰都能配的。其實是藥三分毒,所以平時我們開的藥方都很主意劑量,可是令公子服用的這劑毒|藥用的藥量也很大,老夫也是回天乏術了,恐怕……恐怕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駱提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臉蛋滾燙的仿佛竈臺上的熱鍋。陸令萱撫摸着他的額頭,默默流着眼淚。
都是因為她那短命的丈夫,她被判入宮為奴,當時兒子才兩歲,也只能當跟着她一起進宮,當罪人的兒子,一起飽受別人欺負。好不容易這幾年他們過得順心了,誰知道這孩子的命這樣薄,才十七歲,居然就要走了。
陸令萱凝視着他的臉孔,輕輕的哼起歌來,這歌是她母親在她小時候哄她睡覺的時候哼給她聽的,後來駱提婆小時候,陸令萱也經常哼給他聽。有時候,駱提婆在宮裏被人欺負了,被打得遍體鱗傷,陸令萱給他抹完藥,就在床邊哼着歌哄他入睡。
侍女推開門,端來藥湯道:“太太,藥熬好了。”
陸令萱擦了擦眼淚,道:“給我吧,我給他喂藥。”
她将駱提婆的頭擡起來搭着自己,然後用勺子一勺勺舀起藥湯給他送入口中。喂着喂着,駱提婆頭一歪,身體漸漸變涼了,但是陸令萱恍若未覺,仍慢慢将藥送入駱提婆的口中,并用帕子擦幹淨他臉上流着的藥汁,輕笑道:“多大的人了,怎麽喝藥還喝不進去呢?”
站在旁邊的侍女瑟瑟發抖道:“太太,公子他……他已經去了。”
“去了?”陸令萱挑起眉毛,冷笑道,“你去了,他也不會去的。你再亂說,仔細你的皮。”
侍女顫聲道:“太……太太……”然後她尖叫一聲,奪門跑了出去。
駱提婆死了。陸令萱瘋了。這件事很快就傳回皇宮。
意濃正在聽太醫的彙報,這駱提婆可是活到了北齊滅亡啊,究竟是誰這個時候會對他下死手?陸令萱如此彪悍的女人,會因為兒子的死就瘋了?她可不信,對這種政治動物來說,如果親手殺死兒子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她未必不會做的。
她正尋思着呢,忽然高緯就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啜泣道:“求母後接陸姊姊(注:北齊稱呼母親的方式)進宮養病吧。”
作者有話要說:
劉桃枝,北齊第一彪悍人,我看這段歷史的時候,就覺得看着看着,突然來一句這人劉桃枝殺死了233
比如高睿和高俨都是被他殺死的
這兩章都改了下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