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38
聞言,張七子道:“陛下和匈奴還要開戰啊?妾身還以為日後能和烏孫一樣和平相處了呢。”
意濃心中一動,不知她為什麽注意力在這點上,淡淡道:“他們是打着這主意呢,先前被咱們打的狠了,想先喘息幾年再做打算,還來漢求嫁公主,後來發生的事你也知道,雖然查清楚是廣陵王替換了匈奴的使臣策劃的這一切(她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有些心虛),但終究是他們先派來使臣才讓廣陵王有可乘之機,害死了太子和我阿父,陛下和我怎麽可能在心中過得去?何況自高祖皇帝被圍困在白登山至今,這一百多年以來,咱們與匈奴一直是世世代代的死敵,哪能那麽容易就化敵為友。”
“是啊是啊,”張七子忙在臉上擠出謙卑而誠懇的笑容,迎合她說,“看我這糊塗腦袋,怎麽能把他們和烏孫相比。好在欽兒有姐姐您教導,一定不會像妾身一樣不學無術,說出這種糊塗話來。只是人嘛,一輩子不可能不犯錯,即使是霍太太有大将軍在身邊,也難免做一兩件錯事,您說是不是?咱們欽兒平日裏要是說錯了什麽話,做錯了什麽事,請姐姐您一定要多多包涵。”
好不容易将張七子打發走了,意濃瞧着門口沉思了很久。
從前劉嫖花百金找司馬相如買了《長門賦》,百斤黃金是什麽概念呢,在劉詢當政時期,糧食是一石五錢,肉價是一斤三錢,漢武帝時期物價高,大約一石糧食二十錢以上,而西漢彙率是一金換算一萬錢,按照一石二十錢的價格,一金就可以買五百石糧食。
這是劉嫖找的司馬相如的市場價,而這次張七子找的給她寫《猗蘭賦》的才子,雖然後世名聲不顯,但是在這會兒還挺有名氣的。這才子叫孫會宗,他沒什麽好說道的,但是他有個朋友叫楊恽。
這個楊恽,他父親楊敞生前是霍光提拔起來的禦史大夫,而他母親司馬英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馬遷的女兒,歷史上也正是因為他覺得宣帝人不錯,不會像漢武帝将書焚毀,才将自己家偷偷藏起來的《史記》拿出來,給宣帝過目後,才得以出版發行的。
現在楊恽雖然還沒拿出《史記》來,但是他畢竟算是名門之後,父親又身居高位,在長安很混得開,孫會宗本身有才學,又借着楊恽這個朋友大肆炒作了一番,在長安雖然比不過當年司馬相如的盛名,但是也挺出名的。請他寫文,還是冒着得罪霍家——哪怕霍家已經今非昔比,世上也有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話啊——市場價絕不會低的。
可是張七子的家人都早已被處死,當年也沒來得及收拾什麽就被強制移到冷宮,她在宮裏也沒什麽朋友,單靠那些宮女太監,最多加上劉欽身邊照顧的人,真的能給她湊夠買文的錢嗎?
意濃就對穗枝道:“你找個人回趟家,讓堂哥去打聽打聽,找那孫會宗寫篇賦要多少錢。”
穗枝笑道:“這個娘娘不說,奴婢也早好奇的不行了,上次回家就找哥哥問了這事兒。其實也不光奴婢好奇,滿長安就沒幾個人不好奇的,特別是聽說陛下看了那篇《猗蘭賦》就被打動了,去将張七子從冷宮中放了出來,大家都驚嘆這賦得多有感染力,當年司馬相如多有名氣啊,寫的《長門賦》都沒讓武帝去瞧瞧陳廢後,如今那孫會宗卻做到了,可見他的文采還要勝過司馬相如呢。”
穗枝繼續道:“那孫會宗見大家都去問他,就說當時他給張娘娘寫賦只收了一錢。”
“一錢?”意濃驚訝道。
穗枝道:“是啊,他說當時有人找他請他給張娘娘寫賦,他開價二十金,那人不肯,說自己現在沒那麽多錢給他,但是自己有辦法讓他日後賺成百上千個二十金,并且還能名留青史。那人說:‘武帝時不是沒有文采不能和司馬相如比肩的人,但是傳到後世,卻是司馬相如一人獨領風騷,孫先生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孫會宗就說:‘因為他寫的更能被大家接受啊。’”
“那人聽了,就笑說:‘先生錯了,在讀書人看來,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這些才是他的文學素養的最高成就,可是在百姓看來,這些文绉绉的賦哪裏比得上他那些花邊故事有趣,他給與他私奔的卓文君寫《鳳求凰》現在還被很多小夥子用來給心儀的姑娘求愛,窦太主百金買來的《長門賦》讓許多人在茶餘飯後去感嘆陳廢後失寵被廢的可憐。”
“先生想想,如今你若是給張娘娘寫了篇賦,讓陛下想起了昔時的恩愛,心一軟,就将張娘娘從冷宮中放出來,那你可就做到了當年司馬相如都沒做到的事,你寫的賦比他還厲害,你就要成為大漢第一大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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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枝道:“那個孫會宗聽了這話就心動了,他只收了那人一錢,然後寫下了這篇《猗蘭賦》,現在啊,有人請他寫賦,一篇賦就要收至少五十金呢。”
意濃稱贊道:“這個幫張七子當說客的人很厲害啊,你查到是誰了嗎?”
穗枝道:“唔,奴婢不知道,奴婢哥哥也打聽過,可是孫會宗不肯說,奴婢覺得一定是張七子身邊的人。除此之外,還有誰肯出這麽大的力。”
貞符在一旁聽了許久,這會兒突然道:“這人能說出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就不是在冷宮裏伺候的宮女太監。別說那些被罰去冷宮的了,就是我們這些伺候各宮主子的宮女,又有幾個讀這麽多書能說出來的。”
穗枝點點頭,贊同道:“要我說,能想出買賦這法子,肯定這件事的主謀不會是在冷宮的宮人們。還有張七子入宮前算賬是把好手,奴婢可沒聽說她讀過幾本書,這幾年在冷宮裏也沒有要過書讀,這事兒也不像是她想出來的。”
意濃聽完,撫摸着茶杯不說話。她剛才就被張婕妤的話勾起了舊事,穗枝的話更是讓她想起了些別的東西。那時候她和霍光商量好将許平君之死推到當時還是張婕妤的張七子和魏相身上,哪想張婕妤居然真的早和淳于衍勾結在一起,這兩人早就想好要害死許平君,淳于衍為了找替罪羊,就去拜訪霍太太,成功将霍太太騙上賊船。
後來霍光設計讓劉詢發現張家兄弟大肆傳播“謠言”說是霍光害死許皇後,張婕妤為了自保,和淳于衍商量将害死許皇後的附子粉也用到自己身上,一來能洗清“冤屈“,二來能将矛頭重新指回霍家。可是宮女秋英偷聽了她們兩人的談話,她畏懼于霍光的權勢,跑去告訴了上官太後這件事,才引得霍光出手,直接将許平君之死扣到魏相和張婕妤的宮女身上,而張婕妤也被打入冷宮。
劉詢和其他人是被瞞在鼓裏的,意濃也不可能讓他們知道,因為其中霍太太的部分繞不過去。上官太後和自己都是知道當年的真相的,但都緘口不言。而張七子呢,她當年派香蘭尾随跑去長信殿告密的秋英并且殺死了秋英,她一定是知道當年秋英有機會将自己偷聽到的事情都說出來的,也就是說張七子知道,上官太後和自己都是知道當年的真相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出張七子和淳于衍的勾結和做下的兇殺案,因為這件事張七子逃不了,霍太太和霍家也同樣逃不了。
剛才張七子特意提起霍太太,就是要提醒她,她們之間的關系啊。一想到這裏,意濃的心中就變得又氣又恨。一時間真想去拽着張七子的頭發,狠狠的扇她幾巴掌。該死,自己怎麽能容忍這麽一個定時炸彈留在自己身邊這好幾年呢!
冷靜,自己必須要冷靜,如果這件事嚷嚷出去,那涉嫌謀殺皇後的張婕妤只會比自己死得慘。如果她沒有兒子,那大概是一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畏心态,為了好處不怕和她撕扯。可是她有個兒子啊,還是劉詢現在活着的兒子裏年紀最大的,劉欽他不是沒有問鼎皇位的可能,這會兒張七子恐怕比意濃自己更害怕這件事被別人知道。
只要劉欽在,張七子絕對不會說出來。要是劉欽不在了,只要她舍不得她的富貴生活,她也不敢說出來。所以自己唯一要忍受的只是她可能會有的威脅,但是這件事她比自己更擔憂,更恐懼,唔,張七子想要用這件事威脅她?想的美,明明應該是意濃自己去威脅張七子去。
在意濃計劃去威脅張七子的時候,上官太後先把她叫去了長信殿。上官太後和從前相比,臉色更顯蒼白,形狀漂亮的眼睛也變得暗淡憂郁起來,這會兒她憂郁的眼睛裏流露出慌亂的神色,憂慮的看着意濃:“張七子被陛下放出來了,你見過她了吧,怎麽辦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豬年快樂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