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36
意濃覺得劉詢突然變得好怪。這幾天以來,他不僅在所有空閑的時間裏都和她黏在一起,同進同出,甚至她收到點小禮物,比如楚美人新送給她了一套用河北陳寶光的妻子創出的提花織機織出的蒲桃錦和散花绫,劉詢看到後也大驚小怪的檢查了半天。而她昨天例行找來太醫號個平安脈,劉詢也要在旁邊待着,然後太醫開了個保養的方子,劉詢把方子拿出去找了好幾個民間醫生檢查,等煮好的藥送來了,也着人檢查了一番才放心的讓她遵循醫囑喝藥。
劉詢這幅把她當成個易碎的玻璃人——不,應該說劉詢這幅保護她像母雞保護翅膀下小雞的模樣,成功的讓意濃懷疑起自己難道在不知何時被人暗算,命不久矣了。
難道是霍太太做的事暴露了?不該啊,意濃既然沒忍心去殺老張,就和霍太太對了好幾遍流程,确定沒有一點纰漏能将兇手指到霍太太身上才放下心來——霍太太的哥哥至少沒有愚蠢的去正規藥店配毒藥。而霍太太本人沒有兒子,不存在霍禹死了或者殘廢了她的兒子就能繼承家産的事,可以說和(沒有暴露造反意圖的)霍禹不存在半點兒沖突,也是因為這個,到現在為止應該還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并且如果劉詢懷疑霍太太是兇手,怎麽還會對自己這麽黏糊?
直到這天,意濃跟劉詢提起上次他們去宮外那未完成的旅行。“上次因為大哥的事,咱們連捏的泥人都沒捏完。”
劉詢道:“這好辦,我找個捏泥人的師傅讓他進宮來捏。”
意濃道:“哪光泥人啊,陛下上次不是說要帶我出去玩嗎?也沒怎麽玩就出大哥的事了。”
劉詢道:“你還要出去啊,成君,你看你難得出去一趟,大哥身上就發生了這種不幸,你要是再出去一趟,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意濃鼓起腮,不開心道:“難道是我害的大哥變成這樣的?”
劉詢聳着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吧,過兩個月我再帶你出去,但是現在不行,你也知道,有人在針對霍家,但是兇手還沒查出來究竟是誰,你在宮裏我還能護着你,但是出宮難免就有疏漏,就像上次,如果我站的離你遠了一點,沒來得及推倒你,那你也會被那匹馬踩着了。這次咱們再出宮,誰知道會不會被兇手發現再做出什麽事來。”
意濃本來是站在他旁邊,聽了他的話,坐在他腿上,直率的盯着他看。
這時她的心不免有所觸動——他是真的要保護自己嗎?他這些天的奇怪舉止都是為了保護自己嗎?他是真的認為有人在針對霍家、将霍家的頂梁柱霍禹扳倒以後矛頭可能會指向自己這個霍家地位最高的人,才這麽嚴密的保護自己,而不是有其他目的的嗎?
她低垂着睫毛,道:“原來你這幾天這麽粘着我,是怕我出事?”
劉詢道:“我只是害怕,我真怕你會和平君一樣。”他的手指和她的頭發糾纏在一起,黑眼睛裏倒映着她清秀的臉孔。
意濃又感動又覺得……自己真是個深不可測的女人,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就從一個先皇後之死的加害者變成可能赴先皇後之路的受害者了?
意濃打開系統,系統仍在顯示仍在維護中。前一陣子,就是劉詢昏迷的第三天後,這個系統也跟着他一起“昏迷”了,什麽東西都顯示不出來,連她那個“上帝之眼”的金手指也有時能用有時不能用,劉詢對她的好感度更是沒法查詢,不然她也不至于等到劉詢自己暴露才知道他已經裝暈裝了很久了。
意濃生下個女孩,那時劉詢的後宮裏已經有張良人生的兒子劉欽,衛婕妤生的兒子劉嚣,華婕妤(華俓娥生完孩子後升為了婕妤)生的女兒劉施。一個女兒看起來不怎麽起眼,哪怕是皇後的女兒。聽說她這胎女兒,有人哭了,有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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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意濃已經嘗到了她當日勸說霍太太下手将霍禹害成殘廢的苦果,霍家如今權勢不及當年霍光在世時的一半,宮中投靠霍家的宮人也至少有一半另投他主,她這個皇後當然更能體會到宮中的跟紅頂白,不過比起歷史上霍氏被滅族的結局,她對此沒什麽好抱怨的。
但是霍太太做慣了人上人,眼看着長安城新貴一個接一個的冒出頭來,她這個“老牌貴族”不如過去風光,哪裏忍得下去,這件事她不敢跟別人說,只能來找意濃說。她跟意濃抱怨過許多次,意濃怕她憋不住找別人說了,每次只能認真聽她抱怨,然後勸說她吃虧也是種福氣,并且叮囑她不要讓別人看出端倪來。
好在霍太太并不是唯一一個對此不滿的人,她在霍家人中并不顯的十分突兀,最不滿的是因為雙腿殘疾而導致青雲之途永絕的霍禹,他的性子變得愈發的暴躁,乖戾,尤其是這幾年下來都沒找到當年将他害成現在這幅凄慘模樣的兇手,讓他滿肚子怨憤無處發作,只能任由它一點點、一寸寸吞噬着自己的靈魂,這是多少盤佳肴、多少件錦衣都無法挽救的。意濃也怕他惹出事來,只能拜托霍雲和霍山私下裏多多勸說開解霍禹。
這次意濃生下個女兒,劉詢很高興,他提前想了許久該取什麽名字,最後決定如果是男孩就叫劉固,女孩就叫寶珠,那天他在外面等着,産婆從産房裏走出來,緊張的說陛下,皇後娘娘生了個小公主。
劉詢連忙從她身邊過去,走進屋裏。他在外面等待的時候聽見意濃的慘叫聲,滿腦子想的都是血,滿床滿地的血,許平君死之前流的血。好在霍成君現在正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上身靠着枕頭,她現在居然還有精力對他咧嘴一笑,然後目光溫柔的看着貞符手裏抱着道那個裹着襁褓的嬰兒。雖然她現在渾身皺巴巴的,半眯着眼,渾身通紅,毛發不多,但是劉詢覺得這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了。
劉詢坐在意濃旁邊,為她擦使着額上的汗珠,越看越歡喜,笑道:“辛苦你了,成君。”
意濃嘟着嘴道:“好疼。我真不想再生孩子了。”
劉詢笑道:“我給你揉一揉,過幾天就不疼了。等不疼了,你一定還會想要第二個孩子的。”
意濃道:“要兩個孩子有什麽好的?”
劉詢道:“我雖然也很喜歡女兒,但是你不想再要個兒子嗎?”
意濃将手指慢慢插入他的指縫中,手心和他的手背緊緊貼合,然後微笑道:“我很自私,我總覺得我會比陛下要早一點離開,陛下已經有兒子了,那我自己有沒有兒子又有什麽重要的。”
劉詢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親,然後道:“好教你知道,我卻希望有個只屬于咱們倆的兒子。這樣等到将來我走了,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和寶珠。”
聽了這話,意濃一怔,臉上不由露出輕快而愉悅的笑容:“你為什麽對我這樣好呢。”她依偎在他的懷裏,他還在說些甜言蜜語,好像在笑着說他什麽時候對她不好了,但是意濃什麽也聽不見,他的說話聲音都被她的心跳聲給蓋住,嘭嘭嘭,緊張又激烈,她的心髒簡直快要從喉嚨口鑽出來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劉詢困惑道:“你哭什麽?”
意濃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臉,不好意思道:“我覺得好幸福,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這一刻能永遠不要停止。”
劉詢好笑道:“真是個小傻瓜,咱們的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好,何必為了這種事兒掉眼淚。快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唉。”霍太太發出今天第三十七次嘆息聲。
意濃将竹簡一扔,不耐煩道:“阿母,寶珠這麽可愛,漂亮,聰明,活潑,您有個這麽好的外孫女,不笑就算了,幹什麽要愁眉苦臉的。”
先前作為陳阿嬌的時候雖然她有個抱養的兒子,但是那是一個情敵生出來的孩子,和這個她自己生出來的孩子給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意濃雖然已經出了月子,但畢竟是第一次做母親,現在她仍然是一副傻媽媽的模樣,渾身洋溢着一股我的女兒真是太可愛太優秀太漂亮太動作敏捷太學習能力強……(此處省略一萬字形容詞)的喜悅之情。
霍太太道:“要是個皇子,我現在也就能安心去見你阿父了。”
意濃好笑道:“我又不是這輩子只能生一個孩子。”
霍太太道:“我的娘娘,我知道你還年輕,你還能等,但是霍家哪還能等。這才兩年,都被人欺負到明面上了。你堂哥前一陣兒被人設計犯了個小錯,就被貶職了,換在從前,這種小過錯不過是被人玩笑着說一嘴的懲罰,哪會跟今天一樣。我的娘娘啊,我現在一把老骨頭,也不盼着別的,就盼着你們姐妹能過的好好的,我也就能瞑目了。可是現在霍家成了空殼子,也幫不到你了,你又還沒個兒子立足,你阿母我就怕誰看霍家今非昔比了,就生出壞心,昔日的許皇後就是日後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