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10
蘇文是漢武帝身邊的一個太監,他家世如何、站誰的隊、為什麽跟太子劉據過不去,這些史書上都沒記載,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此人早早立志要把太子給扳倒。
當時蘇文和太監常融、王弼等人經常找劉據的過錯,然後添油加醋的向漢武帝彙報。比如劉據去見母親衛子夫,在椒房殿待了半日才出來,蘇文就跟漢武帝說劉據調戲宮女。比如漢武帝身體不适,叫常融去找太子過來,常融就跟漢武帝告狀說太子面露喜色。再比如太子被誣陷的巫蠱冤案,就是江充和蘇文等人一手炮制的,當時被誣陷的劉據聯系不上漢武帝,就與皇後聯手囚禁蘇文等人,後來蘇文逃出來,跟武帝說劉據召集兵馬要造反,武帝聽信了他的話,一開始覺得太子是害怕才會這麽做,又派使者去找太子,但使者早被蘇文買通,未進長安,回來就禀報武帝太子要造反,準備殺他,他趁機逃了回來。這才引得武帝大怒,誅殺了太子全家,讓劉詢成了孤兒,自小流落民間。
張婕妤這番話直接戳到了劉詢的要穴,他心中一動,尋思:“難道我真的冤枉了她?我絕不可重複曾祖父當年的過錯。”
劉詢道:“秋英她是被誰收買的?”
張婕妤張口要答,劉詢伸手抵住她的嘴唇,道:“真不想聽你說,香蘭你來說。”
從剛才起,香蘭就一直坐在那裏靜靜聽着張婕妤說話,神色平靜,不喜不悲。等聽到劉詢問自己,微微一笑,掙脫醫生的包紮,緩緩的站了起來。她的胸口真疼,但是她的心更疼。她本來以為自己雖然是奴仆,但也是張婕妤的好姐妹,沒想到原來她不過也是張婕妤随意就可以抛棄的棋子。她和秋英根本沒什麽差別。
雷豪本來站在她的身前,方便她和負責包紮她身上傷口的醫生交流,這時也讓開身,好讓劉詢能看見香蘭的臉。
但是就在雷豪轉身的瞬間,香蘭突然發難,撲到霍光身後,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霍光的喉嚨。她胸口的血又噴湧出來,但是她毫不在意,只是像狼一樣兇狠的瞪着衆人。
上官太後驚恐道:“姥爺!你……你快放開!”
劉詢很難說自己到底是希望她的簪子刺進去還是不刺進去,還是作焦急狀道:“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快放開大将軍。”
倒是霍光十分鎮定道:“香蘭姑娘是想做什麽?”
香蘭搖搖頭,用空着的一只手打着手語:“這些事都是我做的,和婕妤無關,你們不要怪她,我就放開大将軍。”
劉詢道:“平君是你殺死的?”
香蘭點點頭。
劉詢眼中噌的就有了淚光,他真想一刀砍過去,但是理智還在,點頭道:“如果和婕妤無關,朕當然不會責罰無辜之人。”
香蘭點點頭,繼續打手語,由雷豪翻譯出來:“我是河南人,家裏原來是賣藝的,學過些武功,曾經有個當地的豪紳想強娶我未過門的嫂子為妻,于是就設局誣陷我哥哥和別人通奸還盜竊財物,我哥哥被抓進了大牢,那人又買通獄卒将我哥哥打成殘廢,我爹娘也因此被氣死了,嫂子也被那豪紳強娶作第七房小妾。後來魏相大人當上了太守,他重審舊案,還了我哥哥清白,雖然我哥哥出獄沒多久就病死了,但是我一直十分感激他,他就是我兄妹的再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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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霍光這狗賊聽信人言,任由魏大人因為濫殺無辜的罪名入獄。那時候我也被人拐子拐走,都賣到了張家,之後再沒見過魏大人。直到我跟婕妤進宮後不久,我聽說魏大人也調到了長安,就想盡辦法終于見到他一面向他道謝。他一開始不記得我,我告訴他前因,又說自己是婕妤身邊的宮女,他就問我願不願意幫忙做一件事。我問他什麽事?他說當年他被霍光害的險些死在獄中,他一直記恨這件事,可惜霍光權勢滔天,自己對付他不過是以卵擊石。除非霍光犯下了大罪,比如說謀殺皇後。他問我敢不敢做,我猶豫再三,回宮又聽見婕妤哀怨自己不如皇後得寵,想着不如做這件事,好報答他們兩個對我的恩德,就去答應了魏大人,在皇後生産完不久婕妤去看望她的時候,我趁機在皇後的湯羹裏加上了附子粉,害死了皇後。”
“這件事我一直以為做的很隐秘,沒想到卻被秋英發現了。她一直用此事勒索我,我本來其他都能忍,結果發現今天她偷偷溜出去,走的方向還是去永樂宮的方向,就在她回來的路上将她殺死,扔到了淋池裏面。”
“魏相?”霍光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來,“當年前丞相田千秋屍骨未寒,他就不顧國家大計斥逐了他的兒子在先,後來被人控訴濫殺無罪之人、證據确鑿在後,我愛惜他的人才,雖然有這前事也從未在意,這幾年與他同朝為官,自認也多有提攜。他居然恨我這種地步?”
張婕妤目瞪口呆的盯着香蘭,這神色不像作僞,倒是讓不少人相信了她确實一直被這個心大的宮女蒙在鼓裏。
“……居然因為這種理由,因為這種理由你們就對平君動手!”劉詢怒不可遏,直接伸手去揍香蘭,她重重的摔到地上,沒有反抗,只是大而朦胧的眼睛看向雷豪。
“你們答應我的。”她不會說話,但是她的眼睛卻仿佛會說話。
“我保證。”除了香蘭,沒有人看見雷豪的嘴唇微動,無聲的說出了這句話。
劉詢打了幾下,就被侍衛給攔住了。香蘭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血在她身下彙成了小小的湖泊。
霍光道:“陛下,此事關系甚大,又牽扯朝臣,此女既然願意坦白罪行,臣以為還是将此事交友廷尉,等一切查的水落石出,陛下再依法處置這些人吧。”言下之意則是這姑娘快被你打死了,她死了,誰去指認魏相啊。
劉詢也冷靜下來,用衣袖抹了抹眼淚,點頭道:“大将軍說的是。你們,”他看着那些醫生,“給朕把她治好,這案子一天沒審清楚,朕就不準她死。”
醫生們應是,走到香蘭身邊,先伸手摸了摸脈搏,年紀最大的硬着頭皮說:“回陛下,這犯婦她……她已經死了。”
劉詢一怔,他剛才出手這麽重麽?擺手道:“算了,是朕的錯。去将魏相和張婕妤的家人都交給廷尉,這件案子必須給朕查的清清楚楚。”
霍光道:“多謝陛下願還老臣清白。”
劉詢道:“大将軍何出此言,這本就是朕應該做的。”
霍光道:“如今時候不早,陛下若無其他的事,臣就回去了。”
上官太後道:“我也身子累了,我也回宮了。”
劉詢點點頭,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多說話。
張婕妤可憐巴巴道:“陛下,那我……”
劉詢冷笑道:“這件事即使和你無關,但你居然對身邊的人窩藏禍心毫無察覺,真是蠢笨到了極點,你別當婕妤了,當良人吧。以後你就在宮裏好好待着吧,也別亂跑了,等朕空閑下來,親自給你挑幾個老實本分的宮女來伺候。”
說完就走了,先去椒房殿拜了拜許平君,然後一腔怒火的下令徹查此事。
張婕妤這下是真的暈倒了,良人到婕妤,中間還隔着七子、充依、八子、美人、容華和經娥這六個品級呢。不行,她得養好這個孩子,只有生下孩子了,她才能翻身!
等回到了長信殿,上官太後還在發抖,奶娘忙命人準備好姜湯,笑着問道:“娘娘這是怎麽了?這事不是解決了嗎?可是剛才大将軍訓斥娘娘了?”
上官太後道:“沒有,大将軍他一句話都不曾跟我說。”她緊緊攥住奶娘的手,她的手冷的像冰塊一樣,她顫聲道,“奶娘我剛進宮的時候,大将軍他根本不同意我嫁給昭帝是不是?他……他那時候根本沒有和上官桀一起去過猗蘭殿是不是?”
奶娘略一回憶,點頭道:“不錯。”
上官太後道:“所以,猗蘭殿的窗戶根本沒被封過,也沒塗什麽每五年需要重刷一次的珊瑚漆是不是?”
奶娘道:“娘娘,咱們在宮裏這麽久了,什麽時候聽說有這種漆了。”
上官太後面容扭曲道:“他就靠這句謊話,把張婕妤和她的宮女逼出真話了。”
奶娘聲音平靜道:“娘娘現在懂奴婢為什麽說娘娘不可對大将軍有二心了?這些年娘娘在宮裏一直穩穩坐着,其實自己用過什麽心思呢,不全靠大将軍的支持嗎?大将軍的手段多的是,娘娘怎麽因為這點小事就吓成這樣?”
上官太後道:“我……我從前只是聽說他多厲害,也沒親眼見過。”
奶娘道:“依奴婢看,那個香蘭最後的供詞恐怕都是假的。”
上官太後道:“怎麽可能?香蘭确實是張婕妤從宮外帶進來的,大将軍他……他怎麽收買她的?”
奶娘道:“娘娘當時一直看着張婕妤,奴婢卻看到那個會手語的侍衛一直背對着咱們,面朝着香蘭,而香蘭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他的臉。那時候香蘭已經被逼上絕境,依奴婢看,恐怕那時候那個侍衛向香蘭傳達了大将軍的意思,許下了什麽能讓香蘭動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