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爹請你長命百歲(6)
不過兩天,王奉光就查到這波謠言的始作俑者了,他一看到這人,拍拍腦袋,躊躇不敢進宮。最後想到張彭祖和劉詢關系一向親密,經常坐一輛車,睡一張床,還是去張彭祖家裏把張彭祖給叫出來一起進的宮。
劉詢見這兩人聯袂而來,詫異道:“你們怎麽還碰到一起了?”
王奉光道:“回陛下,您交代臣的事,臣是辦好了,但是……臣不敢說。”
劉詢臉色一沉。什麽人能讓王奉光不敢說?那當然不會是霍光,從前他們在民間的時候也經常一起吐槽霍家的權勢滔天。王奉光自己不當官,也沒有兒子,當然也不會是朝官讓他心存忌憚。除了他那在宮裏當婕妤的女兒,還有什麽能讓他在自己面前這麽為難。
劉詢道:“你說吧,朕恕你無罪。”
王奉光苦笑道:“回陛下,臣多方打聽,最後打聽出最開始說是大将軍的夫人害死皇後娘娘的人是張婕妤的兄長張博。”
張婕妤家裏從前是在潘樓東街開酒樓的,酒樓名字叫潘香樓,菜量大,價格便宜,上菜又快,劉詢從前常去吃飯,最喜歡那裏的兩熟紫蘇魚、夾面子茸割肉、醬骨頭和排蒸荔枝腰子。一來二去,就和打的一手好算盤、生的十分貌美的張婕妤熟絡了。那時候他兩人已經互生情意,但還未挑明,劉詢就做了皇帝,在宮裏一安穩下來,他就想起了張婕妤,直接接她入宮,封為婕妤。她的父親和三個兄長雖然沒因此封侯,但各得了不少賞賜,從前親民的潘香樓也改走起高檔路線了。
張博這人劉詢也很熟,雖然是自己的大舅子,但是劉詢有多寵愛張婕妤,就有多厭惡他。張博這人從少年時候起嘴裏就沒半句實話,最愛東家瞅瞅,西家瞧瞧,看看怎麽去坑點別人的銀子,他弟弟張光也和他一樣整日游手好閑,欺軟怕硬,不務正業,唯一可靠的就是小兒子張元,幫着父親一起打理酒樓。
劉詢道:“張博這人你說他四處傳話,朕信,但是他有這膽量敢誣陷到大将軍頭上?”
王奉光道:“臣不知道,臣只是奉旨調查這傳言是誰先說的。但是這件事真相什麽,臣一點兒也不清楚。”
劉詢微笑道:“你不用緊張,這件事是朕吩咐你做的,和你無關,也和王婕妤無關。”
王奉光歪歪脖子,讨好的笑道:“陛下英明。”
這時張彭祖也開口了:“陛下可還記得潘香樓旁邊就是個藥鋪?”
劉詢臉上笑容消散,淡淡道:“朕當然記得。”
張彭祖道:“臣找過醫生詢問什麽藥能讓産婦生産以後大出血導致過世,并且那藥其他人吃了還沒多大反應。醫生說那必然是回陽活血之類的藥,比如附子,這藥有毒性,但服用少量可以回陽,服用微量以後可能都沒有感覺,但是孕婦會大出血。除了附子以外還有別的藥材也有這類效果,那醫生就給臣列了個名單。臣想如果皇後娘娘真是被人用藥害死的,那這藥材肯定不是從宮裏拿的,而是從民間買的。不如臣這就去查查長安這麽多藥材鋪這一陣子這類藥材都賣給誰過。”
劉詢道:“好……你先去查查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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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奉光垂着頭不說話。他打從知道這事是張博找人傳開的以後,就去調查他這一家人最近有沒有去藥鋪。可能是他們沒想過有人會查到他們身上,這兩個月他們不僅去過藥鋪好幾次,并且還明目張膽的買過附子并要求店家給他們打磨成粉。但是這事張彭祖可以說,他不能說。雖然他早看張婕妤不順眼了,不就是她得寵自己的女兒不得寵嗎,張家天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趕快完蛋吧。
王奉光在肚子裏偷樂,他卻不知道他走了以後,那藥鋪的夥計就伸了個懶腰,心想大将軍果然料事如神,這麽快就有人來查誰買過這種藥了。
張婕妤還不知道宣室殿裏發生的事,她撫摸着平平的小腹,柔美的臉龐上滿是母性光輝。
她想現在皇後死了,霍成君也因為那傳言不敢進宮了,現在宮裏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她的孩子簡直就是個福星,它可一定要是個兒子!
王婕妤羨慕道:“妹妹真是命好啊。”
張婕妤眼珠一轉,給宮女秋英遞過去一個眼神,秋英就會意的領着衆人走遠一點,給她們兩個私密的說話空間。
張婕妤道:“姐姐不覺得奇怪嗎?咱們幾個入宮也三年了,其他妹妹入宮時間比咱們稍晚,但也不短了,這三年裏除了皇後娘娘今年生下個公主,別人再沒消息。”
王婕妤心道:“陛下都很少過來,我沒消息不是正常的麽,有消息才有麻煩了。”面上笑道:“誰能說懷就懷上了。”
張婕妤笑眯眯道:“我這個孩子啊,滿打滿算也是等皇後娘娘薨了才懷上的。這三年來一直沒有動靜,偏偏這會兒事情都湊在一起了,你說說,是不是太巧了。”
王婕妤臉色慘白道:“你……你是說皇後她給咱們喝藥……”
“嗳。”張婕妤忙用指甲上塗着大紅色花汁的手抵在王婕妤的唇上,笑道,“有些話啊,咱們姐妹能說,有些話,在心裏想想就是了。”
王婕妤心裏藏不住事,回宮以後聽說父親在前殿和劉詢說話,就叫太監去她家裏叫她母親鄭氏進宮一趟。
等鄭夫人到了,王婕妤沒說幾句話就哭道:“女兒今日才知道,一直沒有孩子是皇後下的手!”
“什麽?”鄭夫人吓了一跳,“你從哪知道的?”
王婕妤就把張婕妤的話跟鄭夫人說了一遍。鄭夫人不知道她女兒就沒和劉詢過過幾次夜,雖然知道女兒不受寵,但只當是一個月裏總有兩三次,恨恨道:“許丫頭從前看着人不壞,沒想到心腸這麽狠。也是,她母親就是個妒婦,從前許廣漢還能人道的時候也把人管的死死的,許丫頭沒進宮的時候也把陛下管的死死的。現在沒那本事了,只好使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活該沒福氣享這潑天的富貴。我可憐的兒,她怎麽能這麽狠心,連個孩子都不給你傍身。”
王婕妤低低啜泣道:“現在知道也晚了,如今我已人老珠黃,哪還能讓陛下來我這兒。”
鄭夫人嘆了口氣。王婕妤嫁進宮的時候已經二十三了,在西漢,女子超過十五歲未嫁就開始收單身稅,她這是嚴重超齡,雖然在鄭夫人眼中她仍然是青春貌美,但鄭夫人也知道男人一定是覺得她老了,因此心中更恨起皇後。
王婕妤擦了擦眼淚,又道:“阿母,今天張婕妤告訴我這個是什麽意思?是想拉攏我嗎?”
鄭夫人聽了她的話,正色道:“你以後離張婕妤遠點。”
王婕妤一怔,問道:“怎麽?”
鄭夫人道:“最近市井裏有傳言說是霍大将軍的夫人為了讓女兒當皇後所以把許丫頭給殺了,你阿父最近就奉旨調查這傳言最先是誰說的,就查到了張婕妤的兄長身上,你阿父說皇後的死可能和她脫不了幹系,這丫頭心大着呢,阿母也不要你多有出息,至少能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別和這種人摻合在一起,不然日後咱們全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王婕妤縮了縮脖子道:“女兒知道了。”她本來就是個老實人,從前皇後在時,張婕妤就常常對她示好,這次因為張婕妤的相告更是對她好感大生,甚至都要認為她是這後宮裏唯一的好人了。現在被鄭夫人這麽一警告,王婕妤雖然還是認為張婕妤人不壞,甚至覺得張婕妤涉嫌殺皇後可能是為了報複皇後給自己吃避子藥,但确實也不敢再靠近她了。
倒是張婕妤很納悶,叫了好幾次王婕妤來自己宮裏聊天都被王婕妤稱病拒絕了,心生疑窦,幹脆去王婕妤宮裏探病,那時王婕妤正在繡花,聽到張婕妤過來了,連忙把繡布一扔躺到床上裝病。張婕妤一進門,見她臉上那完整的妝容,心中冷笑,坐到王婕妤身邊,問她身邊宮女綠鶴:“姐姐怎麽樣了?”
綠鶴小心道:“娘娘沒什麽大病,就是體乏,易困,醫生說多卧床休息,慢慢就好了。”
張婕妤道:“姐姐真是精細人,雖然在養病,臉上的妝倒是一絲不亂。”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
王婕妤只好坐起來勸道:“妹妹哭什麽?”
張婕妤道:“難道我就這麽招人煩,姐姐就這麽不願意跟我說話嗎?我自小沒有姐姐,從前看見姐姐就覺得面善,想着自己若是有姐姐也不過是這樣了。我一顆心掏出來,可惜別人看都不看,随手就扔到一邊,我怎麽能忍住不哭?”
王婕妤道:“我當然知道妹妹的好。”
張婕妤水汪汪的眼睛就看着她,淚珠還在眼睛裏打轉:“那姐姐怎麽對我避如蛇蠍?去都不肯去我那裏?”
王婕妤頓時心軟了,壓低聲音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妹妹可知道陛下現在疑心是你害死了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