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表嫂真聽不出我是什麽意思?”陸月華都有些吃驚了,這個俞钰晚的臉皮也太厚了,難道她聽不出自己是在罵她嗎?
俞钰晚笑:“聽不懂。”
徑直上了自己的馬車。丢下的三個字擲地有聲。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生生把陸月華氣得肝疼。
上了車來,書彩一臉的興奮。
俞钰晚見她如此,不由笑道:“你高興什麽?”
書彩輕聲:“小姐看到方才跟着公主的那人了嗎?”
一臉的崇拜。
俞钰晚笑:“你這丫頭又知道了?”
狀元郎做了武職,尤其狀元郎還出自沈閣老家,狀元郎還沒成婚。這種高級八卦,書彩自然一早就聽說過了。她知曉了,俞钰晚自然知道。
只是她們都沒見過狀元郎本人。
“你怎知他是沈公子呢?”俞钰晚問她。
書彩道:“方才小姐進了那店鋪,外面的人悄悄說的。小姐,你說當時外面多少人呢,沈公子是三年前的狀元郎,知道的人多着呢。”
且沈公子與大公主還是表兄妹。書彩自然更用心的打聽了。
不過這沈公子為何至今未成婚呢?書彩真是好奇極了。
俞钰晚失笑,彈了彈她額頭。
不過大公主能和沈公子公然出現不受非議,看來皇帝的寵愛,公主的聲勢恐怕比想象中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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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因為外間的童謠之事,裴家衆人連着幾日請辭。皇帝不準。
然朝中議功之事戛然而止。皇帝反在朝上感嘆大公主和三公主已到婚齡卻無婚配之事而已,并不直接斥責裴家。
朝中衆人哪有不明白的,皇帝這是趁火打劫逼迫裴家呢。如今看來,裴家最好要麽趕緊娶了大公主,強烈向皇帝表明裴家始終是和皇家站在一處;要麽直接拒得一幹二脆。只是後一種恐非容易之事。
且不說衆人的心思還在先前之事上。
禦史崔湛卻不想那麽多,他規規矩矩地在大家都或是沉默或是好奇的眼光中,又向皇帝上了封折子,不過不是罵人的,只是建議皇帝應多查一查京城地下錢莊之事,如今晉國雖解除了涼州的危機,但是齊王和越國之事依然是一大患,國庫依然缺錢,皇帝何不趁這次從那些地下錢莊中搗鼓點軍費出來。
一來解國庫之需,二來也能解了晉國百姓之苦,因為錢莊已經害死了很多普通人了。前久京中古芳齋一案就是如此啊。
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
一旁的裴瑾渝不動聲色的看了崔湛一眼,崔湛笑意吟吟,面色不變。
從宮中回來的王氏見丈夫裴承言回來,便親自上前服侍。
裴承言向來少話,此時卻道:“四弟妹等人放貸之事,除了府中之人外,可有人向外洩露?
王氏一愣,此事都過了一段時間,此時不由奇道:“此事老太太嚴令不能外傳,當時之事,也就只有幾位當事人知曉。老爺,難道有人在外胡說不成”
裴承言沉聲:“崔家那小子不知從何處知曉了此事,今日又在朝上參了此事。”
“那大哥和大郎?”王氏低聲問道:“皇上呢?”
裴沉衍冷聲:“這事要放在平日裏,本不是什麽大事,大哥幾句話便可饒了過去。可是如今恰又逢童謠之事,皇上雖未說什麽,可是心裏哪能沒想法。恐怕過不了幾日,皇上就要讓人查一查的。”
幸而裴瑾渝早早讓裴家衆人撤了手。
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房想要獨善起身的路,還長得很呢。
王氏嘆氣。
“你和母親,大嫂今日入宮,蕭貴妃可說了什麽?”裴承言問她。
說起此事,王是笑道:“蕭貴妃和大公主都在。也沒說什麽要緊的,最後只說了大公主年齡不小了。”
裴承言皺眉:“這是皇上的意思。貴妃不過是傳話罷了。以她的聰明,想來這婚事,她也沒有幾分真心。蕭丞相想必不會看到公主嫁給裴家。”
蕭丞相想讓自己的兒子娶大公主,奈何丞相夫人相中了裴府的六姑娘。蕭夫人隐晦的向盧氏提起過此事。
王氏一笑,“若是六姑娘嫁到蕭家,且不是……”
裴承言打斷她的話,“六姑娘的事,你不要過問,此事大哥自有道理。”
王氏笑道:“我哪能啊。我們八姑娘也是大姑娘了,我操不完的心呢。就是今日貴妃所言,我看老太太也是自有計較的。”
“阿悅的事,你可有人選?”裴承言問道。
阿悅是裴苑悅,兩人嫡出的八姑娘。
王氏見丈夫眉間和緩,便輕聲道:“我看沈家大房的大郎是個穩重孩子。”
“你是說沈閣老家的嫡長孫沈冰。倒是個好孩子。”裴承言微微一思量。沈閣老是大公主的親外祖父,沈冰的父親在兵部做事,裴承言倒是見過幾次。不過這沈冰的名聲可比他父親響得多,他是狀元,如今又做武職。能文能武,是京中女婿的大熱人選。
王氏點頭:“不如哪天讓智兒邀他來做客?”
沈冰和裴瑾智還是有兩份交情的,兩人曾是同窗。
裴承言哪有不明白妻子心中盤算的,笑了笑,也便許了,又問道,“阿蓉如何了?”
阿蓉是裴苑蓉,裴承言的庶出五姑娘,自幼就是個病秧子。五姑娘的生母是裴承言的小妾所處,麗娘早兩年已經病逝。五姑娘自此後病更加不好了。
王氏回道:“這孩子就是思慮過多,前兒府裏熱鬧,她怕過了病氣給其他姐妹,也未和姐妹們玩耍。這幾日都在養病呢。”
裴承言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
俞钰晚每日就是養花看書,絲毫不受府中這幾日的壓抑氣氛影響。
而這日,那株宮中三公主賜給俞钰晚的墨菊卻開出了黑色的花骨朵,神秘而又婉約,很是好看。
“這花,當日宮中得了十株,而後活着的僅有三公主院子裏的那一株,可是花匠們都說養不活多久。如今這花卻開了,這花當真和少夫人有緣。”養花的秦嬷嬷對俞钰晚笑道,她是皇後從宮中賜給俞钰晚的花匠,對養花自有一套獨到的方法。
“這花也是嬷嬷照看得好。”俞钰晚笑道,“仲夏過後,天氣越發炎熱了。嬷嬷來了這麽段日子,住得可還習慣?房裏丫頭們準備的冰塊可還夠?莊裏送來的瓜果倒還解渴?”
秦嬷嬷雖說是宮裏來的人,但是态度謙和,俞钰晚對其很是尊重。
秦嬷嬷笑道,“少夫人送過來的足夠了。我一個老婆子,用不着很多。”
“嬷嬷宮外可還有家人?若是得閑,我這可命人去将嬷嬷家人接來與嬷嬷團聚?”俞钰晚問道。
秦嬷嬷臉色微微一黯,“家裏只有兄長嫂子,可是永泰三年的時候,遭了大災,早已過世了。唯有一個侄子,我進宮多年,雖托人送了銀兩去,可是這麽多年,唉,……”
這個時代可不像現代,一個電話,一封郵件就能聯系到親人。俞钰晚不由想起自己的親人,想了想,又道:“嬷嬷不妨告訴我你老家地址和你侄兒姓名,我着人打聽打聽。”
秦嬷嬷不由大喜,“少夫人大恩……..”
俞钰晚止了她的話,笑道:“嬷嬷以後就當我這兒是你家,也不用和我客氣。書桂幾人還年輕,嬷嬷若是閑了下來,教導她們一二即可。”
這秦嬷嬷雖說只是一個花匠,可是俞钰晚觀她,舉止氣度,談吐見識都并非一般宮人可比。所以便有心讓她在此安下心來。
秦嬷嬷在宮裏幾十年,見過很多人,宮裏是個吃人也不眨眼的地兒。如今出得宮來,雖說俞氏出身低微,外間四處流言,內更有危機。可是秦嬷嬷見她始終穩重并不見慌亂,反而有種落落大方的自信。且俞钰晚待她又極為尊重。此時心中對俞钰晚生了幾分不同平日裏的真意,笑道:“如此,老奴以後要麻煩少夫人了。”
俞钰晚微笑,幾人又開始說起今日才開的墨菊。
“這花倒是少見。”才過兩日,陸月華見着俞钰晚院子中的花,也不由嘆道。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日俞钰晚和她在街上一番“交談”後,陸月華經常來俞钰晚這兒。
老太太對此頗為不喜,無奈又極為疼愛陸月華,只得教導兩句,也就完事了。
就連俞钰晚身邊的書桂等人都覺得陸月華是個怪人。但俞钰晚卻不管,陸月華愛來就來,她發現了,這陸月華的脾性,俞钰晚對她好臉色,她必然要刺兩句。然而俞钰晚反擊幾句,她又消停了。所以最後俞钰晚就懶得和她來虛的了。
俞钰晚的院裏有葡萄架,俞钰晚便命人将桌椅搬到葡萄架下,做了個納涼的好地兒。
“這院子都敢得上菜園子了。”陸月華笑,一臉的諷刺之意。
俞钰晚看她,“表妹這病才好幾日,也不怕走到我這菜園子累到了。”
陸月華笑,“表嫂這脾氣倒不是平常的模樣了。對着我,倒是越發兇了,對着那天家的公主,卻像個面人似的。”
這話越發不中聽。也不知是怎的,在別人面前,陸月華就是高高在上的廣寒仙子,可是最近這段日子,俞钰晚卻覺得這就是一只會刺人的刺猬。偏還專揀她來刺。
俞钰晚偏不接她這話,只笑道:“表妹如今大了,長得越發好看了。該是找婆家的時候了,這成天往表哥表嫂的院子跑,要是讓外面人知道,又要讓人議論表妹還對自家表哥…….”
她的話也不說完,可那笑意最是明顯不過。
陸月華的一張臉突然變紅。顯然是被氣到了,當然還有幾分被說中了的羞惱。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來回答了。
俞钰晚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好在此時懷着身孕的趙氏端了葡萄上來,那葡萄是從俞钰晚的葡萄架上摘的,很是新鮮。
“少夫人,表小姐嘗嘗。”趙氏笑道。
俞钰晚擡眼看了趙氏一眼,“雖說世子讓你來立規矩,可你畢竟是有身孕的人,這些活讓書玉做即可。”
趙氏自從被吩咐要來立規矩後,果然每日都會來,且對俞钰晚當真是恭敬萬分,此時聽了俞钰晚的話,笑道:“這葡萄還是書玉洗好的,奴婢只是搭個手罷了,并不勞累。”
此時書玉正斷了蓮子湯上來,見俞钰晚問起,只得回答:“奴婢讓趙姨娘不要做,可是她非要做。奴婢就讓她端了上來。”
反正她不待見趙氏,趙氏要做,便讓她做呗。
一旁的陸月華早吃了兩粒葡萄,評價道,“紅倒是紅了,只是還有兩份酸,還要過兩日吃才是正好。”
俞钰晚撿起一顆放在嘴裏,果然還有點點酸,不過她平常就不是愛太甜的,所以感覺正好,“過幾日,我讓丫頭們給你送兩籃子過去。”
陸月華笑:“如此,多謝表嫂了。”
仿佛先前被俞钰晚諷刺的尴尬早已不翼而飛。
俞钰晚一笑,只自顧吃起瓜果來。
這時代的瓜果并無農藥,一切都是純天然,加上自己的前身就酷愛新鮮的葡萄,所以那兩碟子葡萄,被她吃了個幹淨。
而陸月華嫌酸,并不太吃。
哪想,當天夜裏,她就壞起了肚子。一連幾日竟然不見好。請了大夫來看過,開了幾幅藥,卻依然不見好。
人卻脫了水,活脫脫瘦了一圈。
俞钰晚生了五六天的病,對鎮國公府來說并非什麽大事。唯有盧氏來看了一次,吩咐兩句便離開了。反倒是陸月華帶着十一姑娘來了兩次。
“莫不是那瓜果有問題?”秦嬷嬷見慣了宮裏的争鬥,初始以為不過是偶然的吃壞了肚子。但是好幾日過去了,吃了藥反而不見好。琴嬷嬷只得出此猜測。
一旁的書桂搖頭:“那葡萄是我們院子裏的,書玉親自洗好的,那日表小姐也吃了,她卻沒有一點事。那日的飯菜和茶水我都查過,是沒有問題的。這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俞钰晚躺在榻上,臉上毫無血色,還偶有清白之色。她的所有飲食都是書玉負責,從不加以他人。那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陸月華沒事,所有人都沒事,就只有她出現這樣的狀況,大夫還說不出所以然來。難道真是她自身的身體有問題?
“姑娘,都是我害了你。”書玉這幾日很是自責。俞钰晚雖然沒有責怪她,可是她心裏實在不好過。
俞钰晚根本沒有精神,看了看書桂,書桂會意,将書玉拉了起來,“姑娘沒有怪你呢。你別亂了陣腳。你再仔細想想,那日的葡萄和蓮子湯,你中間都可有換有人來做?”
書玉慢慢回憶道:“蓮子湯和葡萄都是我親自煮的,并沒有任何人來換手過。唯有我端上來的時候,趙姨娘接了過去,可是從她接過手到葡萄架下,也不過片刻。且這一路上,都有丫頭。若真是她動的手腳,可是那葡萄都是烏溜溜的一粒一粒的,她如何動手啊?”
不錯,即使是下藥,這連帶的藥最好要麽就是液體狀,要麽就是粉末狀,其餘的都很原生态。粉末狀的藥一看便知。唯有液體狀,只是要在片刻之間将那液體傾倒在葡萄上,這技術難度還是很大的。一個弱女子,要一邊走,一邊手拿出瓶子倒□□,還要不被其他人發現。
書玉搖搖頭,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這種揣測……
而趙氏自俞钰晚生病後,就天天在外頭請罪。
“打發她回自己屋裏,這幾日不用來我這兒了。待我好了再來處理此事。“俞钰晚吩咐道。
書彩低聲:“我看就是她,讓她在那跪着好了。”
書桂本想要說一下書彩,可是想到俞钰晚這莫名而來的病,也不說話了。
俞钰晚無奈,只得看了一眼秦嬷嬷。
且不說現在沒有證據的事,現在這天氣本來就熱,趙氏懷有身孕,若她肚子中的孩子有點點問題,恐怕府中對俞钰晚又要有說法了。
秦嬷嬷會意,“我去吧。”
說罷,也不管書桂幾人,直接去外屋将趙氏請回了自己的屋裏。
如此過去幾日,俞钰晚的病卻依然不見好,一連幾日屋裏來看望她的人就越發多了起來,像是她只有幾天日子好活似的。
就連俞家都打發了人來問。
“書彩,明日去府裏請四叔吧。”俞钰晚躺在榻上,她說的府裏指的是俞府。
書彩輕聲道:“好。”
俞钰晚自嫁到裴家,算上這一次,共生了兩次大病,上一次是落了水,大夫都說要沒氣了,而那一次,俞钰晚卻是知曉的,之前的那個俞钰晚已經死了。
當日半夜時,俞钰晚昏睡過去,書桂幾人以為俞钰晚只是睡着了,哪想,到第二日都未醒過來。
書桂三人又驚又痛,只抱着俞钰晚痛哭。若不是秦嬷嬷着人去禀了太夫人和夫人,恐怕俞钰晚當真就此睡了過去。
“黃大夫,如何了?”盧氏問道。
此時瓊華苑中,老太太帶着一幫兒媳孫媳正坐在外廳,見到黃大夫走了出來,眼睛都不由掃向了他。
想起近日裏鎮國公府的風風雨雨,如果俞钰晚就此死了,想來倒是解決了鎮國公府的一個麻煩。一旁低頭伺候的秦嬷嬷冷眼看着衆人。
黃大夫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眼睛微微一動:“黃大夫但說無妨。”
黃大夫一直為裴家衆人看病,對國公府的關系還是看得很清楚的:“世子夫人的病很是兇險,我已施針,想來很快便會醒了。只是……”
“只是如何?”一旁的盧氏趕忙問道,俞钰晚未來未必是她兒媳,可是這個女子也當真太可惜了一些。
黃大夫只得慢慢斟酌字句:“少夫人的體質本只偏寒,上次落水後,雖說已注意調理,可是身子被湖水侵蝕,還是落下了後遺症,這體質逐漸演化成了陰寒體質。這次又誤食了少量的紫瑾花,腸胃日日脫水,對身體損傷巨大。”
“可能養得好?性命可無憂?”盧氏又問道。
少夫人的所有用食,大家都吃了用了,為何別人沒事,就單單只有少夫人中了此毒?下毒之人到底是誰?又是如何下的毒呢?
而一旁聽着的秦嬷嬷在聽到紫瑾花時,眼神不由微微一驚。這是種□□,花葉搗成汁水混入水中,此毒水無色無味,外服并不會有事。
還未等秦嬷嬷回答。
一旁的黃大夫又道:“此次好在少夫人喝了大量水,清洗了部分腸胃。身體慢慢養起,性命應會保住。但是以後…….”
衆人不由看向大夫。
“以後如何?”老夫人慢慢出聲問道。
黃大夫搖搖頭,嘆道:“以老夫看來,少夫人的陰寒體質,子嗣恐難有了。”
“什麽?”盧氏的聲音不由提高了好幾度。
衆人看向裏屋的目光不由都有些複雜了。就連老太太最後都只得道:“你們好好照看少夫人。”
說罷,也只搖了搖頭離了去。
待她一走,王氏及妯娌還有幾個孫字輩的媳婦留了半響,也各自散了去。
俞钰晚沒死成,但是以後不孕,不會有子嗣的說法當日就傳了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