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可是一種鋪散開來的悲哀卻深深地将她籠如黑暗。
當你的生命和命運全部掌握在一個男人的手中時,這種感覺簡直能讓人窒息。
這一整夜,她看着身側閉上雙眼的裴瑾渝,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這個男人遠比她想的要複雜和危險得多。
第二日俞钰晚醒來時,裴瑾渝早已起床不見了蹤影。
“姑娘,該起了,餐點已備好。”書桂進了屋,服侍俞钰晚梳妝。
俞钰晚走了下床,此時屋裏沒有別人,除了書桂,就是往常來伺候的兩個丫頭,這兩個丫頭早就是俞钰晚的人。
是以,俞钰晚根本不避人。下巴挨着脖頸處幾處紅痕觸目驚心。
這身體的皮膚還是太容易留下痕跡了。俞钰晚在鏡子前看了看,“今日還要進宮,幫我把這幾點遮住吧。一會兒還要去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
書桂心裏雖然高興世子昨夜留宿在姑娘屋裏,可是俞钰晚的樣子實在太過吓人。
“這藥膏最是好用了,我為姑娘先擦上,一會兒再撲點香粉,保證看不出。今日外面天涼,去年做的那件銀紅色的銀衫姑娘一直沒穿過,今日正好進宮,穿上更是适合不過。”書桂一邊給俞钰晚梳洗,讓身邊的小丫頭去将衣服拿來,一邊唠叨。
她不敢問。
待俞钰晚梳洗完畢,穿上衣裳。那下巴下的紅痕果然看不見了。
紅色的衣衫更是襯得她容色越發明豔。只是眼睛深處卻還是有幾分疲倦。
“我身體這幾日不太舒服,這是我需要的藥,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去四叔的藥鋪抓了來。”俞钰晚待梳洗完了,對書彩吩咐道。
前一世,她對中醫感興趣,也自發的看了些這方面的知識。
書桂一愣,随即不知明白了什麽,笑着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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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平日裏俞钰晚有什麽大小毛病,都是書彩悄悄讓人去四叔俞孟榮那兒拿的藥。
俞钰晚又道:“今日府裏老爺夫人們都會去宮裏,你着人悄悄去。”
書彩點頭,“小姐放心,還是讓老方去,他向來最是小心不過。”
老方是俞钰晚陪嫁莊子上的一個管事,原來是鄭氏的人。現在每隔一月都會來給俞钰晚彙報一些收成。是以,便成了俞钰晚與俞家聯系的一個中間渠道了。
“給祖母請安。”俞钰晚來到榮安堂的時候,老太太才用早食。
伺候在她身邊的林嬷嬷正在給老太太擡水伺候漱口。
“趙氏是伺候慣了大郎的人,大郎才回來,該讓他高興兩日才是,你怎能就和一個姨娘在爺們面前争起寵來。你是嫡妻,那趙氏有了兒子,又豈不會尊敬你。二郎三郎他們都有了孩子,你自己生不出來,也不能攔着別人。你也該為大郎的子嗣着想。你那幾個丫頭你也該管管了。”老太太道,“別像鄉下來的野丫頭一樣。”
看來昨夜的事,趙氏已經讓人告到老太太這兒來了。
趙氏父母是老太太娘家的家生子,趙氏是老太太當年給裴瑾渝的人。這樣告狀的事,從前她也沒少做。
從前俞钰晚沒少被這人惡心,因此也從來不給趙氏面子。
如今的她,自然更不會了。
俞钰晚笑道:“祖母說的是。只是昨夜世子要與孫媳商量今日進宮之事,那趙氏卻讓世子今日再說。祖母你老人家想想,孫媳很少進宮,去宮裏是多大的事?世子也是怕孫媳今日不懂事耽擱了咱們府裏的大事,才想起昨兒說。這樣的大事怎能有容耽擱,所以孫媳就讓她先回屋。哪想她執拗不讓,孫媳才讓丫頭帶了她下去的。再說咱們家最重規矩,雖然她得老太太和世子喜歡,但畢竟還是個姨娘,在正屋裏吵吵鬧鬧的。若讓別人知道,讓別人笑話世子。”
睜眼說瞎話,她也是會的。
老太太想了想,平日裏裴瑾渝很少去俞钰晚屋裏,昨日回來對俞钰晚的态度又如此明顯。昨夜她暗示裴瑾渝的話,想來裴瑾渝應是去和俞氏談了厲害了,微微清了清口,老太太笑道:“既然如此,昨夜世子是否已經将厲害給你講清楚了?”
她擡眼看向俞钰晚,雙眼咄咄逼人。
這是在打探嗎?
俞钰晚心裏冷笑,嘴上卻回答:“世子說俞家不過是螞蟻之家,望妾身明白。”
老太太聽了,雙目微微一松,她對這樣的答案很滿意。
昨夜她将裴瑾渝叫到榮安堂,說了皇家的暗示之意,自然也是将裴家的選擇告之。裴瑾渝沒正面回答,只說了句此事孫兒自行會處理。
今日趙氏又來告之昨夜裴瑾渝歇在了俞钰晚房裏,她心裏本想着這兩日要再敲打敲打俞钰晚,同時還得和長子裴承安商量來着。此時聽了俞钰晚的話,心裏那兩份不好掌控裴瑾渝的擔心便少了幾分。
“如此,下去吧。你也可去見見你婆婆。”老太太笑着吩咐,話是溫情的,可是那眼神卻毫無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進宮
俞钰晚躬身退了出來。才出了榮安堂幾步,便見到陸月華與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還有九姑娘結伴來了。
這五位姑娘個個都正當青春,煞是美麗。
今日陸月華穿了件紫色裙子,和她氣質非常匹配,雙耳間一雙紫玉墜子更是讓她整個人光彩動人。
而其餘四個姑娘,個個打扮得都花枝招展。青春正美,不管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俞钰晚笑盈盈地看着她們。
“嫂子。”六姑娘幾位叫道,微微副了一禮。
“表嫂。”陸月華嘴上叫道,然而身子卻動也不動。
俞钰晚笑道:“祖母在屋裏等着你們呢,快進去吧。”
“表嫂好氣色。”陸月華悠悠來了一句。
俞钰晚看她,這姑娘以前并不主動和她說話的。如今也不知受什麽刺激。
六姑娘自然看到了陸月華的神色,說來也奇怪,昨日裏哥哥回來,這麽多姑娘大哥單單問了陸月華,如此可見哥哥還是很疼這表姐的,為何表姐今日裏卻恹恹的呢?
且表姐平日裏最是懂禮的人,為何今日見到嫂子,居然連禮也不做了。
俞钰晚雖然身份不高,如今哥哥恐怕也會因為公主休了她,表姐又何必再和她計較呢。六姑娘不太明白。
“我們進去吧。”八姑娘對俞钰晚福了福禮,她是二房嫡出二姑娘,王氏平日裏最是教她要懂禮數,她雖覺着俞钰晚身份不高,但是此時見陸月華連禮都不行了,不由微微有些詫異。
“嗯。”俞钰晚點了點頭,見幾位姑娘拉着陸月華進了老太太的榮安堂,便往婆婆盧氏的青玉堂去。
青玉堂中有座小佛堂,盧氏平日裏若是住在鎮國公府,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小佛堂中吃齋念佛。她對鎮國公府中的所有事似乎都是不關心的,仿佛活在另外一個世界。
長房的子嗣不如二房,三個姨娘一個正妻,卻僅有二子二女。是以鎮國公裴承安對幾個孩子的培養都非常上心。
庶出的長女大姑娘已出嫁,兩個兒子都已成家,唯有嫡出的六姑娘正待字閨中,是以裴承安便讓盧氏近日裏留心京中未成婚的青年。
世子的婚事裴承安已經很不滿意,對于另外一個嫡出的孩子,即使是姑娘,鎮國公也花了十分的心思。盧氏即使不理事,但關系到自己嫡出的女兒,自然也很重視。
此時盧氏正和身邊的嬷嬷說着話,“那蕭家三郎,倒是一表人才,不如哪日請了老太太……”
眼睛卻看見了俞钰晚,不由停住了口邊的話,轉而說道,“大郎媳婦來了,用過早點了嗎?”
俞钰晚進屋,行了禮,回道:“媳婦已經用過了。”
盧氏笑道,“你今日這番打扮,喜慶又好看,平日裏該如此打扮才是。”
俞钰晚低頭一笑,卻不接話。
盧氏見她臉色紅潤,雖然眼窩深處還是有些青色,但是卻越發明媚,和往日裏倒是很有幾分不同。又想起這媳婦平日裏低調的個性,心中不由生起兩份感嘆,可惜了這孩子生在了俞家。若是門第高些,這些日子的事,老太太想必也不會如此着急借機處理。
“今日入宮,想必會見到皇後和貴妃兩位娘娘,一切規矩,可都要注意了。不要惹怒了天家。”盧氏又道,“大郎如今不比往日,大家都看着呢。”
今日皇帝設了慶功宴,專門為裴瑾渝慶功洗塵,這是天家給的大恩典,這樣的事她也不得不多叮囑幾句。且今日慶功,想必雲影公主也會在。
“媳婦知道。”俞钰晚低垂着眼。
今早已經算盧氏話最多,面容也最不冷淡的一次了,看來愛子歸家,盧氏的心情确實好了很多。
“今日想必也會看到宮中各位公主,咱們家雖說現在正在風頭上,但是對天家公主還是要更加尊重,萬不可怠慢。”盧氏又道。
“媳婦明白。”俞钰晚一笑。
身份地位決定一切,古往今來都如是。
皇帝為得勝歸來的裴瑾渝接風洗塵,宮中的舞樂早已響起,朝中大小官員有點級別的都全部出席了,連帶他們的家屬也被接近了宮中。當然像裴家這種家中女眷全部被宮裏來的人親自接了過去的事,在本朝還是第一次。
泰和宮是男人們的慶功之地,皇帝滿面笑容走了出來,蕭丞相帶人跪地三呼萬歲。皇帝環顧一周,親自将裴瑾渝扶了起來。
并同時間,鎮國公府的賞賜如流水一般被內侍總管一串串地念了出來。從土地宅院,金玉字畫,古董名器,到衣食之物,應有盡有。
一時間,鎮國公裴承安,裴承言等裴家幾位當家人都成了朝中最炙熱可熱的人,當然,這一切卻都比不上世子裴瑾渝。
皇帝親自握了他的手領其入座,宮中大宴正式開始。
比起泰和宮中男人們的莊重熱烈,在永安宮中舉行的宴會卻更加熱鬧。
裴老夫人自然是這場宴會不可缺的主角。
今日能來得宮中宴會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
老夫人領了裴家女眷才剛入了宮門,皇後便派人親自來接。
這是俞钰晚穿越過來後頭一次進得宮中。
從宮門一直到永安宮,這宮中的一切都用盡了這世間所有的繁華和貴重。處處彰顯出皇家的威嚴和高貴。
就連着宮中內侍宮女們的氣度都與外邊的人不一樣。
“臣妾叩請皇後娘娘金安,貴妃娘娘貴安。”老太太領了一幫子裴家女眷行禮。
如今宮中蕭貴妃最得寵,但遇到這樣的大事,皇後還是會主持中饋。
皇後親自扶了老夫人前來,“老夫人多禮了,國公府為朝廷立了此番大功,本宮應帥一宮之人向老夫人致敬才是。”
皇後才四十開外,清貴端莊。但比起跟在老夫人身邊同齡的王氏和盧氏二人,卻還是要衰老一些。而一旁坐着的蕭貴妃,明麗異常。
“臣妾不敢當。”老夫人笑道,堅持帶着裴家一幫女眷請完了全禮。
永安宮中早已坐了一堆婦人,見到裴老夫人,早就站了起來,待裴家人行完禮,那些夫人才與老夫人一家子見禮。
今日能來參加宴會的夫人品級都不低,上至王妃,下至各家大人的夫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主。然而對很多人來說,裴老夫人簡直是這個時代後宅女人的典範。自己出身名門,丈夫兒子孫子個個是晉國的頂梁柱,不但如此,老國公對其還頗為尊重愛護。可以說範氏的一生幾乎都是榮耀。
“這就是六姑娘,長得真是可人。我看了心裏很是喜歡。”蕭貴妃見到跟在盧氏身邊的裴家六姑娘裴苑晴,不由笑道。
“可不是嗎?上月穆王妃家的詩會,六姑娘可是博得頭名,老夫人,你有福了。”一旁的上官夫人跟着回應。
上官夫人娘家實在不出衆,可是她女兒如今卻已入宮當了美人。且上官大人是工部侍郎,官雲這兩年正大好。
穆王是今上的堂弟,宗室比起勳貴來說,自然地位非同一般。更何況,穆王妃的春日百花宴一向很得京中貴女們的青睐。
六姑娘自然也是座上賓,她和穆王家的小郡主頗為投緣。穆王妃對她也是非常喜歡。此時,聽了上官夫人的話,不由微微笑了起來。眼角卻看向了坐在貴妃身邊的蕭丞相夫人劉氏,蕭家一直在為蕭三郎相看媳婦,看來是看中了裴家六姑娘,說來也是,六姑娘的出身足夠高貴,且現在唯一的嫡親哥哥裴瑾渝正是風頭大甚。
穆王妃有些可惜,她嫡長子也到了娶親的時候,她看了不少姑娘,這裴家六姑娘是極好的。可是穆王卻遲遲未答應。不過六姑娘的其他幾位姐妹倒也可挑。
“這都是大家讓着她呢。”盧氏開口。
“國公夫人說得哪裏話。唉,你們說,咱們這晉國的這靈氣是不是都讓裴家姑娘們長了去。老夫人,您這些孫女啊,個個水靈俊秀。我看了又是歡喜又是羨慕啊。”各家夫人都開始放松了,個個說起話來,都是妙語連珠。
而幾位姑娘也被皇後打發人請到隔間小院裏和其他家姑娘們玩耍,這樣的時候,正是交際的重要時刻,沒有一個人會輕易放過。包括這些姑娘們。
俞钰晚坐在盧氏身後,并不擡頭多看。
待一幫人見完禮,便有內侍前來告之,半個時辰後泰和宮便會開宴,于是皇後娘娘便引了人前去永安宮中最大的正廳。
宮中公主和各家姑娘們雖然是自成一大組自行玩耍,但是在這樣正式開席的時候,各家姑娘還是會回到自家夫人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盧氏和王氏便被皇後賞賜到一座。而這座還有蕭貴妃及蕭夫人劉氏,穆王妃,長安侯夫人,景陽長公主,随同還有其他幾大世家的夫人,坐在一座。
裴家幾位姑娘和蕭沐蘭分到另外一桌。
只有五姑娘和九姑娘與俞钰晚一起。
雖說人們在背後都在議論俞钰晚出生低,但十四歲被定給了裴瑾渝,二十二歲卻又遭丈夫背叛。俞钰晚簡直是幸與不幸的代表人物。
只是如今看俞钰晚從進到宮直到現在,一直都不曾有過什麽突出的談吐。同桌有部分夫人少夫人們對她感官都頗為複雜,有看不上的,有可憐同情的,有麻木的,也有人不屑想借機踩一腳的。頗為複雜。
“世子夫人這首飾還是去年的樣式呢。”長安侯的兒媳婦張氏笑。
長安侯寧家在江南一帶很有權勢,向來頗得朝中看重。張氏的丈夫又是探花出身,如今在工部做事,張氏出身書香人家,頗得夫家喜歡。
且寧家大小姐如今可是三皇子的王妃。
俞钰晚笑道:“是,去歲我多打了兩樣。”
鎮國公府是何種人家,俞钰晚卻戴上了去年的首飾。
張氏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其餘諸人都頗有幾分會意。果然是小戶人家出身,上不得臺面,裴家果然是鐵了心要休了這媳婦呢。
“我看着樣子很是別致,素淨雅致。和今年那些浮誇的樣子很是不同,少夫人在哪打的,過兩日我也請過來給我打兩幅。”一個圓臉的女人笑道。
俞钰晚知道這是靖國公林家的世子夫人林少夫人。靖國公林家前三代憑着軍功一直和裴家并列,如今勢力卻漸漸不及,人丁不旺,且林家在換屆中站隊不及時,頗有幾分兩面倒的形式。是以今上很是不喜。
但最起碼比起一些勳貴之家來說,家底依然還是豐厚的。
她這話一出,讓張氏微微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忿。
長安侯與靖國公家,其實頗有些過節。
此時聽了羅氏的話,張氏嘴角微帶些笑意:“羅姐姐向來能文能武,巾帼不讓須眉。卻不想對這些婦人家東西都懂呢。”
說到能文能武,在座的婦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這京城有兩頭母老虎,其中一頭便是羅氏。追打世子林文的事還歷歷在目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大公主
聽了張氏的話,羅氏也不惱,只掩嘴而笑:“呵呵,張姐姐過獎了。說起這眼光呢,沒人比得上姐姐的。聽說那憶稥院的頭牌都能被大公子接到侯府。想來張姐姐的這眼光,妹妹可是比不上的。”
俞钰晚忍笑,張氏和羅氏明顯不是一個段數。
而張氏的臉果然變得尴尬起來,方要發怒,卻被另一上桌的侍女使人請了過去:“王妃讓少夫人過去說說話呢。”
張氏這才站了起來,頭微微擡起,看了看羅氏。轉首而去。
然而羅氏卻依然笑意吟吟。只是眼光卻微微看向了張氏離去的方向。
俞钰晚随之看去,只見張氏到了一年輕婦人身前,态度恭敬。
那年輕婦人氣質突出,溫婉而清麗。
這婦人正是三皇子的皇妃寧氏,長安侯的嫡長女。
“唉,說起首飾,我覺得方才羅妹妹說得不錯,今年的首飾,也不知吹什麽風,都一個樣子,太過繁複,累贅得很。讓人很是沒趣。”見到場中尴尬靜默下來,戶部尚書家的兒媳婦笑道。
她一句話,衆人都是人精,都跟着附和起羅氏來,這樣的日子,沒人會在皇後貴妃面前吵起來,實在是太丢臉了。
再說俞钰晚雖然方才被人嘲笑,但畢竟現在還是裴瑾渝的正妻,這些夫人向來最是自持身份。又見俞钰晚雖是家世一般,可始終始終落落大方,并無怯色,也自然不再不顧臉面地說人痛處了。
畢竟世子和公主之事,雖然說是英雄美人,但是對這些都是家中男人的正妻來說,聽起來卻不是那麽一個味。
俞钰晚一笑,轉首微微看向身邊的林少夫人羅氏,自從張氏離開後,就一直盯着面前的一盤點心吃,吃得很是專注。
俞钰晚在桌上話并不多,反觀一同前來身坐在另一座的蕭沐蘭,卻活潑得多。
俞钰晚聽着這些人的說話,卻很少插話,見林少夫人望着自己身前的那道清炖甲魚,俞钰晚擡手夾了幾塊最嫩的放在沒用過的碗裏,兩人挨得近,所以她将那精致的小碗輕輕推了過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林少夫人見了面前的魚,對着俞钰晚笑了一笑。
俞钰晚微笑。能在這種宴會上真的開吃的,恐怕這林少夫人是這一堆夫人少夫人裏面的第一人了。
這宴會不過是今日各種慶祝活動的一個環節。只是這環節進行到一半,皇後便賞了裴家幾位夫人少夫人很多貴重珠寶首飾及上好布匹。各種花樣讓人眼花缭亂。
宮中開宴,重要的并不真是吃喝,而是彰顯皇家恩澤及各家榮耀。裴家此時收到的正是榮耀。
而在另一桌上,俞钰晚見到了兩位舅母。畢竟是天家聚會,哪能容人拉家常。
俞钰晚過去只匆匆見了一禮,便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哪想,才坐了片刻,卻聽內侍大聲向皇後禀大公主雲影過來了。
而大公主早先一直未曾出現。此時出場,自然是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眼光。
皇後聽了內侍的話,看了看身邊的蕭貴妃。
蕭貴妃笑道:“聖上說這次打敗羌人,公主也是有功的,所以令公主前去泰和宮觀禮了。”
這觀禮還說得比較隐晦,然而在座之人哪有不明白的。
公主自幼就被皇帝帶在身邊,經常見到外面的朝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今日,不過又是顯了公主在皇帝心中非同一般的地位而已。如此一來,即使她和世子裴瑾渝傳出這樣緋聞,又有誰敢說她。
皇後不置可否。
才待蕭貴妃的話音落下,在一堆宮女們的擁戴之下,大公主慢慢走了出來。
玫瑰般的豔麗,她站在哪兒,都能第一時間吸引人的目光,此時也不例外。
随着她的到來,在座的人都站了起來,就連裴老夫人都起了身。
這是俞钰晚第一次見到這個裴瑾渝的緋聞女友,果然很美,走路行雲流水,又大方又高貴。也難怪裴瑾渝會喜歡她。她若是個男人,也會被吸引。
“呵,來得這麽晚,還這麽大架子。”站在身邊的林少夫人不知為何,悄聲道。
俞钰晚擡眼看了看她。
林少夫人卻嘻嘻一笑,不再言語。
俞钰晚無語。
卻只見大公主走到皇後面前,行了一禮,“女兒來晚了,還望母後恕罪。”
皇後神色溫和,“我兒何罪只有,在你父皇那可用過膳了?”
雲影公主笑道:“不曾,父皇攆我過來陪母後呢。”
皇後一笑。
大公主是很會說話的人,她向來和皇後不親,皇上對皇後也較為冷淡,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她卻給了皇後十分的面子。
“公主,這是鎮國公府的老夫人。”此時在皇後貴妃身邊的是這晉國最有權勢的女人們,這些人平日裏自然都是見過雲影公主的,但是在這樣的時候,蕭貴妃還是提了一句。
裴老夫人道:“塞外多苦寒,公主身體可有不适?”
她是超一品的诰命,對公主是無需下跪行李的,只是象征性的做了個動作。
雲影扶了她,笑道:“塞外白天和夜晚溫差變化大,剛過去那一會兒還不大适應。後來事情多了起來,也就習慣了。”
裴老夫人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說來也是,三郎回來,還說那邊男兒家都受不了,更何況公主的身體呢。”說話是丞相夫人蕭夫人。
見她開了口,各人也都順勢稱贊起公主來。
公主言笑晏晏,對人說話親近卻又不失身份,非常得體。
盧氏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心中不由有些百感交集。
坐了片刻。公主笑道:“母後,今日來了各家姑娘,永寧宮花園中的花都開了,不如讓姑娘們去看看,我這好久沒見到各家姑娘們,還想和他們說說話呢。”
皇後笑道:“去吧,帶上你妹妹,你們姑娘家,在一處也好玩一些。”
“我看少夫人們在這兒坐着陪我們也不甚好玩,不如讓她們也一起去,一來還可以照看各家小姑和姐妹們。二來後花園中,三公主養的花開得是一絕呢。今日這樣的大喜事,不如都去看看,走一走,散散步。也當消食了。娘娘看如何?”蕭貴妃又道。
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皇後點頭:“也好,多叫些人,去為公主和各家姑娘少夫人們準備好茶水點心。玩一會兒就過來,一會兒泰和宮的舞樂就要開了。可不要貪玩誤了時辰。”
大公主微微一笑,“好呢。”
永寧宮的花園很大,雖然不及禦花園。但是這兒卻勝在有一小小的假山流水,這水還是從護城河外引進,流動的水總比死水來得好。而比起宮外需要在盛夏才能看到的芙蓉,永寧宮的芙蓉卻已經在逐漸盛開。更別提那些被精心培育的月季了。
整個花園花香四溢,姹紫嫣紅,卻又不雜亂。
這樣的聚會,是各家姑娘們最重要的社交場合,然而越是這樣的場合越是彰顯身份的重要性。
能在皇家幾位公主身邊說話的都是頂級豪門所處的姑娘們。那一個圈子人次一點都是進不去的。于是次一等的在和幾位公主們見過禮後又各自聚了起來,再次一等的如是。
當然公主們的身份自然也有不一樣的,所以即使各位公主身邊都有相伴的各家姑娘。但是能在大公主身邊說上話的,能和她交好的卻又少之又少。
因為皇帝的寵愛,即便是皇後嫡出的三公主都不能與大公主相比。既然大公主在場,衆人默契地在大公主面前見了禮。
而待俞钰晚和蕭沐蘭領着鎮國公府的姑娘與公主見禮之時,那些知曉外間流言的人的眼神都很是有些複雜。
這對平常人家的兩人來說,都是有些尴尬的。
但俞钰晚卻沒覺着尴尬。實際上撇開俞钰晚是裴瑾渝正妻這個身份,她對面前這個傳說中的能打到敵人內部去竊取敵方信息的公主還是有幾分佩服的。
無論公主在這場戰争中充當的角色如何,但能立在最危險的前線,就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了,這一點确實非一般內宅的女人能坦然面對和承受的。
而很顯然,大公主也不覺着尴尬,她對俞钰晚的态度與對一般人家的夫人沒有什麽兩樣。一如她超然的身份一樣,高貴而克制,有禮卻又疏遠。當然,還帶有一點審視的目光。
待口頭上問話結束,俞钰晚告退說想要去看看花園中的花,大公主則留下了裴家幾位嫡出姑娘說話。
裴家嫡出的六姑娘,八姑娘,十一姑娘的交際圈子自然是頂級豪門的那一群,但是與大公主卻也沒那麽多交集。
大公主是最受關注的人,她的身邊交好的是自己外祖沈家所出的一個表妹沈芝,丞相家嫡出兩位蕭姑娘,再有就是宗室穆王及安王家分別出的兩位小郡主。
但今兒因着裴瑾渝的關系,且六姑娘又與穆王家的小郡主榮敏交好,是以此時,這幾位姑娘對大公主讓他們留下來陪她說話,也沒有顯得很驚訝。
實際上,裴家姑娘才學相貌在帝都都是極其出衆的,面對京中最受寵又最受人追捧的大公主,裴家幾位姑娘表現得非常得體,态度不卑不亢,才華也展露得恰好。
尤其是嫡出的長房六姑娘,二房嫡出八姑娘。
四房嫡出十一姑娘目前只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妞,只在一邊看熱鬧。
蕭沐蘭帶着兩位弟妹,和一幫子世家少夫人姑娘們也聊得甚是歡喜。
見到八姑娘很得大公主的賞識,心下也非常高興。八姑娘身份越高,未來夫婿的地位就會越高,而這對她的丈夫,對二房來說都是極為有利的。
比起操心自家丈夫的蕭沐蘭來說,此時的俞钰晚委實輕松不小。細細看着那些顏色各異的月季,心情也非常愉悅。
她不愛裴瑾渝,現在想方設法留在裴家,也不過是為俞家,為她未解的迷而已。
除了和人寒暄以外,她做得最多的就是聽和看。
聽人說話,看人臉色神情。
但滿院子的月季還是吸引了她的眼光,這兒的月季比她院子中的多了幾份熱烈,她院中雖然也有月季,但稍顯孤單寂寥了一些。好在還有一堆薔薇可看。
“世子夫人喜歡這花?”見俞钰晚盯着一株鵝黃色的月季驚奇地看了半天,一身宮裝的雲湘公主慢慢走了過來。
俞钰晚身邊真正想與之交際的人其實并不多,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所以此時她也未曾料到面前的女子會過來。
憑着記憶以及身邊書彩的科普,她知道面前的雲湘公主是當下的楊皇後所出。
如今宮中卻只有四個皇子,五個公主。而皇後只出了一個公主,便是眼前的三公主雲湘公主。比起大公主的盛名,三公主實在不夠出衆。
“你很喜歡這花?”三公主待俞钰晚行了禮,又追問道。
“這月季顏色,臣妾也是第一次見呢。”俞钰晚看了一眼那鵝黃色的月季,整個花園中也沒幾株,想來培育得也很是辛苦。
三公主眼睛一片晶亮,笑道:“這花也不難培育,注意溫差就好。這還是去年得的,宮中的花匠還說活不了,你看,今兒不就活了。”
說這花,三公主的話多了起來。
俞钰晚對養花也很是喜歡,此時遇到了一個同道中人,也很是投趣,“這花難就難在冬日的天氣了,放在室內,溫度過高,這花還是容易死,放在室外,卻又被凍壞。”
“你說的極對,你來看這虞美人。這是去年番邦獻上來的,聽說顏色是墨色。可是整個宮中才得了不到二十盆。大部分都沒養活,永寧宮裏就只有這盆了。”三公主又帶着俞钰晚看了在一個角落裏養着的虞美人。
虞美人并非少見的花,但顏色是墨色的,卻少見了。
俞钰晚自幼就喜歡養花,也沒料到在這兒能見到這種花,一時間也很是興奮,“ 那确實少見了。”
“父皇說這顏色讓人沉悶,宮人們也不喜歡。你喜歡嗎?”三公主問道。
俞钰晚點頭,“這顏色确實獨特。”
“那就賞給你把。我聽說夫人少時就喜歡養花了。”三公主笑。
俞钰話笑道:“這怎能呢?君子不奪人喜好,公主喜歡,臣妾怎能奪愛。”
三公主看了看她,她長相酷似其母,端莊娴靜,可是卻比皇後更加精致,這脾性卻很是灑脫,此時聽了俞钰晚的話,笑了:“世子夫人別客氣啦。反正我這兒還有呢。不瞞你說,這院中很多花都是我親自看護過的,唯有這個,我總養不好它。你好好養好它,待多開點話的時候,你送我幾朵好啦。”
俞钰晚一笑,也不再推遲。
俞钰晚今年不過二十二歲,三公主雖說小了她四歲,但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竟覺着對方都很投自己脾性。不由又結伴前去看那湖中的芙蓉。此時芙蓉才是初開,含苞待放,自有一番風味。
遇到一個能說得上話,且還說得很是投機的人,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三公主,世子夫人。大公主說泰和宮中的舞樂将要開始了,皇後娘娘已經着人來請公主和各家姑娘們了。”公主身邊的侍女見兩人還在聊,不由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