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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5)

,不能靠近。”

何宸的臉頓時有幾分僵硬,便也停下手,轉眼看着一旁厮打的滿身爛泥的張德海道,“張公公,你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嗎?弄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張德海卑躬屈膝委屈道,“皇上明察,都是這個小厮,阻止奴才,老奴才被逼無奈,動了手。”

何宸根本沒有看那小厮一眼,眼角的餘光微微的瞟向身後的龍紹焱問,“龍承皇,一個喂馬的小官都是如此的盡心竭力,你好福氣。”

龍紹焱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微微的笑,接着何宸的話道,“皇上,臣教育無方,還請皇上見諒!”他邊說邊嚴厲的呵斥那小厮道,“我進貢給皇上的東西便由皇上親自處置,何時輪到你一個小馬官指指點點了?還不快快退下!”

喂馬小厮的眼中頓時流出淚水退下。

沄淰苦笑,從袖中拿出玉蘭絹帕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又輕輕走到胭脂身旁,剛才還嘶吼不停的胭脂聞見玉蘭的香味,忽而安靜了下來,眨巴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沄淰,仿佛是在看一個救世主一般。

沄淰看着胭脂後背上被雨水澆透的傷口,不禁難過的說,“你的脾氣倒是跟我有幾分像,只是命不如我好。”

沄淰轉眼看着何宸,淺笑着問,“皇上,如果沄兒有朝一日能騎着它在‘相思無盡’處,會不會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

何宸的眼光頓時震顫,眼中,一個紅衣女子騎着一匹胭脂紅馬,在綠色草地上盡情歡暢的奔騰,偶爾,她會朝他開心的笑,猶如那個靜谧的下午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沄兒,你喜歡這匹馬?”何宸問。

“比起它俊逸的外表,我更喜歡它這個性子。”沄淰回道。

沄淰邊說,邊極其失望的看着何宸身後的龍紹焱,那一句“我進貢給皇上的東西便由皇上親自處置”,深深的灼傷了沄淰的玻璃心。

“它是比較有個性,就跟你一樣,倔強,執拗。”何宸微笑着說,“但是,它好想很喜歡你,再倔強、執拗的生命,也會有臣服的對象。”

沄淰颌首,微微福道,“那沄兒就牽胭脂回朝鳳宮去了,對了,張公公,麻煩去将賈六傳來,我要給胭脂看看後背上的棍傷,對了,下次離它遠一點,要是你們惹得它不高興了,或者拳腳相加,我會毫不客氣的。”

張德海癡癡的看着沄淰遠去的背影,一頭霧水,再看着笑着的何宸,瞠目結舌。

“張公公,跟着她,別讓她淋病了。”何宸遞過手中的雨傘給他。

“這——”張公公再次遲疑。

“去吧。”

何宸笑着回頭問着龍紹焱道,“你不後悔把他送給我?”

龍紹焱主動上前替何宸遮雨,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的佳人,自始至終只有草原上的獵狼一人。”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昭武王雖然勇猛,但是,論起計策,遠在琅邪王之下,如今,簡歌郡主死去,他們兩個互相猜忌,琅邪王也收斂了很多,只要我們逐一削弱他身邊的肱骨,任憑他琅邪王再精明,也是孤掌難鳴。”

何宸的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拍拍龍紹焱的肩膀道,“朕早就相信了你的忠誠,一個個替朕除掉他們。”

愈加稠密的雨絲中,龍紹焱狠狠的握着拳頭看着何宸漸次模糊的身影,嘴角擠出一股寒冷的笑。

沄淰只是讓張德海将胭脂直接送回朝鳳宮,自己卻在歇雨亭停下,雖然渾身依舊濕透,心裏還一直惦念着究竟要用什麽辦法能讓劉太師安心去玉龍湖。

就在這時,就聽蚊子跑來說,“公主,不好了,劉太師的夫人王氏剛才跑來哭訴,說是半路遇見琅邪王的侄子南宮瑾,被調戲了,她怒不可遏,跑來找公主做主。”

沄淰怒道,“他吃了雄心豹子膽!”

沄淰雙目圓瞪,一股邪火從雙眼噴灌而出,正怒火中燒之時,便只聽旁邊一個奴婢邊跑邊大嚷着哭訴道,“南公子,求您放過奴婢吧。”

說話的是一位身着暗粉色緊身上衣的女子,袖間繡着暗紅色的花紋,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被紫色的腰帶緊緊束縛着,勾勒出一副完美的身材,這種打扮,該是司衣局的女子不假。

“那不是司衣局的墨菊嗎?”蚊子道,“她心靈手巧,公主衣服上的刺繡都是她親手繡上去的,今天,怎麽也遇見南宮瑾那麽臭不要臉的呢?”蚊子攥拳罵道,“公主,你若不方便出頭的話,我就去收拾收拾她,好賴我也是在軍中混過兩年,聽說,南宮瑾的身手也不怎麽樣!”

沄淰皺眉轉眼,只見一個身着墨綠色長袍,身材魁梧,兩眉濃密的男子在身後對墨菊拉拉扯扯。

說話間,南宮瑾這個惡人正露出淫笑,一把摟住墨菊便往一邊花叢處拖去。

“司衣局的小奴婢大白天的不幹活在這裏做什麽?”沄淰大喝一聲,挑眉怒問。

男子聽見如此清澈的聲音,不禁喜上眉頭,心想,聲音都這麽好聽,人也定是個标志的佳人。

他回頭一望,不禁心頭一顫,雙眼充斥着喜悅的目光,一個女人立在亭中,品貌端莊,麗質天成,雨水沖花了她臉上的胭脂水粉,那種素顏的美,猶如一朵不加雕飾的玉,可謂閉月羞花,嬌娥下凡。

他頓時嬉笑起來,邁着方步走到沄淰面前,深深的做了一個揖道,“在下是琅邪王的侄子南宮瑾,請問姑娘芳名。”

沄淰并未搭理,看着墨菊道,“你先回去吧。”

墨菊抹着眼淚,輕輕一福道,“謝姑娘。”

南宮瑾慢慢的蹭到沄淰面前,垂涎三尺的樣子令人作嘔。

沄淰側目,也對他置之不理,只挽着蚊子步履不快不慢的往旁邊一處小湖緩去。

沄淰微微用餘光往後看了看,見南宮瑾果然樂不可支的緊随其後,冷目繼續看着前方的小湖,心裏氣道,我要讓你這個好色之徒得到應有的報應!

沄淰踱到湖旁,天上的小雨已經停歇,一道七色彩虹橫貫南北天際,甚是美麗。

沄淰往湖裏一瞅,頓時嫣然一笑道,對着蚊子笑說,“蚊子,這湖裏的魚可真是大,不知道烤出來的味道如何。”

蚊子縮肩一笑莞爾,壞壞的去打量着一旁的南宮瑾。

南宮瑾會意,佯裝一副君子倜傥的樣子上前,眼中斜睨着湖水中的魚,面露難色嘆道,“姑娘想吃味道肥美的魚,不如跟在下去街頭的‘今朝有酒’,那裏的酒和魚皆是天下第一!”

沄淰笑笑,悵然若失的又對蚊子說,“也不知道湖中游得最歡暢的那只是個什麽味道。”

沄淰側目不冷不熱的看着面露難色的南宮瑾又問道,“莫非公子不會游水?公子若不抓上幾只肥美的魚上來,就請回吧,別沒皮沒臉的跟着,讓人看着,好生厭煩。但是,今天你調戲宮女之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證我做夢的時候不會說出去。”

南宮瑾頓時面露出一道兇色,得得瑟瑟顫顫巍巍的說,“你以為你是誰,渾身爛泥,本公子能屈尊降貴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別不知好歹!還妄想本公子給你捉魚,你好大的膽子!今天,我就非先吃了你,看看,哪個敢有微詞?”

沄淰冷笑,“好色之徒,酒囊飯袋,既然皇上舍不得殺你,我就替他收拾收拾你。”

說着,一腳便将迎面而來欲痛下殺手的南宮瑾踢進湖裏。

☆、88 好色之徒

南宮瑾頓時面露出一道兇色,得得瑟瑟顫顫巍巍的說,“你以為你是誰,渾身爛泥,本公子能屈尊降貴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別不知好歹!還妄想本公子給你捉魚,你好大的膽子!今天,我就非先吃了你,看看,哪個敢有微詞?”

沄淰冷笑,“好色之徒,酒囊飯袋,既然皇上舍不得殺你,我就替他收拾收拾你。”

說着,一腳便将迎面而來欲痛下殺手的南宮瑾踢進湖裏。

南宮瑾被踹進河裏,頓時在水裏上下亂竄,頭上披挂滿着水藻,口鼻中充斥着湖水,邊嗆水邊呼救道,“仙子姑娘——仙子姑娘救命——我就是那麽一說——別當真啊——救命——”

蚊子一肚子的氣總算是消了,這會兒捂鼻只剩下燦爛的笑,叉腰洋洋得意,一副姑奶奶得理不饒人的架勢罵道,“南宮瑾,你好大的狗膽,竟然連沄姑娘都敢惹。”她邊說,邊四處尋一顆大石瞄着南宮瑾的腦門子就砸了上去。

只聽“哎呦——”一聲,南宮瑾被石頭砸了一下,痛得大喊,他在湖裏胡亂的掙紮,激起漫天的水花,見岸上的兩個人果然無動于衷,想必是想只自己于死地,便更加賣力的呼喊,希望遠處恰巧路過的什麽人來搭救一下,可剛一喊,水便灌進口中,他被嗆了幾口水,眼睛便已是灰茫茫的,整個人漸漸的也慢慢沉向湖底。

河邊的海棠開得異常的妖嬈,沄淰順手摘了一朵,輕輕一聞,花香沁鼻,她一片片摘起花瓣,嘴裏輕輕的數着,“一、二、三……十五——”

她的眼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漠,被海棠花映襯得雪白的臉也異常的冰冷。

起初,蚊子還是幸災樂禍、大快人心的,可是,後來,看着沄淰冷冰冰的樣子,便提醒道,“公主,再不救他,他可真的沒命了,他的身份可不容小觑。”

此時,沄淰的腦海中早已是空白一片,那個自己默默愛了很久的人居然默默的将自己拱手交給了別人,若不是心裏還惦念着劉生的病,生無可戀的她也早就想一死了之了。

沄淰緩了緩神,“我下去救他,你去叫皇上來。但是,我也不想如此便宜這個惡人,去讓王氏和墨菊禦前告狀,至于皇上怎麽給他定罪,便聽天由命吧。”說完,縱身跳進湖水。

湖下面的風光竟然五光十色,十分美麗,湖心中間,居然有一塊奇大的巨石,南宮瑾就安靜的趴在大石上面,臉色慘白,似已死去。

沄淰不緊不慢的游過去,然後拽着重重的南宮瑾便往岸上游去,誰知,自己剛抓到南宮瑾的手,他雙眼一睜,一只手已然攬住沄淰纖細的腰肢,另一只手也欲抓住她揮拳的手。

沄淰狠狠的怒睜着他,心裏罵道,“色狼,使的手段果然也下賤!”

沄淰一腳下踢,南宮瑾的下身猛地一疼,剛想張口大喊,不料,一口湖水便嗆進嗓中。

南宮瑾大怒,厚顏無恥的摟住沄淰的腰肢,任憑她怎麽厮打,就是不松手。

南宮瑾一樂,眼角溢出一股奸笑,頭上頂着兩顆水藻,拖拽着美人便往湖水上面游去,不料,剛一露水面,便撞上何宸憤怒得想吃人的臉。

南宮瑾頓時怔住,緩緩道,“啓禀皇上,這個姑娘失足落水,在下恰好路過,英雄救美!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你這個色狼!”蚊子看着南宮瑾懷中已是昏迷的沄淰罵道,“你明明就是垂涎姑娘的美色,害的姑娘落水,皇上,快看看沄姑娘吧,姑娘是不是——死了——”

“住口——大膽奴婢!什麽話都敢亂說!要不是看在沄兒平時喜歡你的份兒上,朕早殺了你了!”一股殺氣在何宸的臉上慢慢凝固。

就在這時,墨菊從後面倉促趕來,跪在地上泣涕連連磕頭說,“皇上,都是奴婢的錯,姑娘為了救奴婢擺脫那位公子的糾纏,才被陷害落水的,奴婢該死——”墨菊邊說邊擦着眼淚。

這時,劉生的夫人王氏也在宜人的攙扶下來到湖邊,橫眉怒目的朝着湖中道貌岸然的南宮瑾罵道,“你這個色狼!剛在宮外欺負我,這會兒,又在宮裏欺負人,還居然打起沄姑娘的主意來!這等惡人豈能不除?求皇上重重治他的罪。”

何宸憤恨的看着南宮瑾,口中陰森的問道,“南宮公子,你抱着的是我未來的皇後?沄兒自小深谙水性,你說她是溺水,真是欺君枉上,你如此逾越,該是死罪!”

南宮瑾頓時一怔,什麽!!!難道——懷中的——這——這個——就是——龍紹焱愛的要命的——沄淰?是——何宸不顧一切安宮建殿的沄淰沄姑娘?

“皇上——微臣——”南宮瑾百口莫辯,臉色極其難看。

何宸縱身躍至湖面,一下子便從他僵硬的懷中将沄淰抱走。

何宸看着臉色蒼白、渾身濕透的沄淰,眼中透出一大股忍無可忍的憤怒道,“來人,把南宮公子拖下去!杖斃!”

“啊——怎麽了——”悠娘尖叫着,“這怎麽了,早晨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只聽何宸半焦急半憤怒的命令道,“拿件幹淨的衣服給她換上!快!”

宜人摸着沄淰的額頭,大驚小怪的說,“哎呀,姑娘身上這麽燙,像是發燒很久了。”

何宸一個驚恐,“怎麽會發燙?”他趕緊摸向沄淰的頭,脖頸,胳膊。

假裝昏迷的沄淰仔細感受着他指尖的溫度,腦袋中,反反複複的,只有龍紹焱的那句話:我進貢給皇上的東西便由皇上親自處置,自己以後的命運,就交代在何宸的手中了,可是,她不想這樣,她要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戰!

何宸可能是手足無措,在屋子裏安靜了半天,才聽他喊了句,“請太醫!快去!把劉太師也喊來!快!”

一時間,宜人、悠娘、蚊子都跑出宮外,請醫的請醫,燒水的燒水,總之,亂成一團。

何宸抱起沄淰深深的吻向她的額頭,口中只反複的喊着她的名字,“沄兒——沄兒——”

一聲聲,令沄淰胸口更加憋悶。

“沄兒——”何宸還是在執着的喊着。

紫色的紗帳內,劉生凝神屏氣的給沄淰把脈,何宸已是退至殿外等候。

劉生忽而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以後別在雨裏調皮了,你雖然習武,但到底是個女兒身,但是不要擔心,只是輕微的發燒,你裝得倒還像,若被他知道了,第一個死的不是你,卻會是我。”劉生側目看着沄淰,退去了臉上原本的焦急,一副平靜,繼續冷冷的說,“為何這麽做。”

沄淰忽而睜開水靈剔透的眼睛,看着劉生有點生氣的表情,淺笑道,“以前你說,如果有一天,我想離開,你一定想方設法護送我出去……我——不想當——皇後——”沄淰越說,聲音越低,她的語氣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央求,抑或是撒嬌。

劉生看着自己傷殘的雙腿,微微的低下了頭。

“他是皇帝,皇帝想要做的事情,天下誰敢阻攔,要怪就怪當初,你為何不選擇嫁給——嫁給龍承皇,或者,或者是齊岳也好些,起碼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

沄淰白了一眼劉生,假裝怒道,“你現在有了王氏,心裏就沒有我了,以前答應我的事,都辦不到,枉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連個起碼的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都做不到。”沄淰假裝生氣的轉過身子,後背對着劉生氣急敗壞的說,“那我就死了好了,世間自殺的辦法成千上萬,投湖跳井,拔劍自刎……”

“你要去哪裏。”劉生深沉的望着背對着自己的沄淰,內心湧起一股甜,他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如今的她早已經不再如從前那般意氣用事,書讀的多了些,渾身情不自禁的便散發出來一股知性的美,雖然已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但是偶爾撒起嬌來,也是天真爛漫的撩人心動,自己雖不是好色之徒,卻也是凡人一個,在她面前,自己毫無反駁的餘地,與其說,自己是忠貞于這個國家,還不如說,是忠貞于心中的那份純真得沒有一點雜質的愛。

“弦國。”沄淰一躍而起,看着劉生奇怪的眼神,“我要去弦國。”

“你要我去跟皇上說謊?”劉生的臉色頓時不好,但是,看着沄淰純淨的笑,眼神忽然一暗,面紅耳赤結巴的問,“是為了——我的腿疾——才要去的嗎?”

沄淰莞爾一笑,“我只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無極宮天下第一,還是玉龍湖天下第一,跟你的腿疾毫無關系。”

劉生的臉頓時僵硬,吞了口唾沫微微緩了緩才接着說,“就算玉龍湖天下第一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皇上不撒手,你便無路可逃。”劉生起身,臉上一抹沉重,“我這就去跟皇上說,只不過還要勞煩你繼續裝昏迷,起碼要裝兩天!兩天之後,我會為你行針,到時候,你再假裝醒來,可以嗎?”

“兩天哦。”沄淰原本還很高興,忽然聽見兩天,頓時洩氣,嘟着嘴說,“兩天,好長。”

她繼續躺在床上,嘴裏卻繼續嘟嘟囔囔道,“齊岳在就好了,可以一掌把我打昏,這裝昏可真難,你一會兒吩咐蚊子多來照顧我,宜人和悠娘是皇上的人,我不相信。”

☆、89 如意算盤

漫漫長夜,月光皎潔,雲朵被晚風輕輕吹拂,肆意悠閑的飄着,馥郁的桂花香氣如細滑的綢緞,萦繞在朝鳳宮的上方。

安靜的內室裏,蚊子拄着腮幫子,她終于沒有克制住那一波又一波的睡意,此刻,正酣然大睡,兩頰泛紅。

宜人卻不然,她先是安頓好了沄淰,又恭敬的送走了劉生夫婦,在詳細的詢問過太醫關于沄淰的病情和用藥後,親自去後廚煎藥,不僅服沄淰緩慢喝下,而且又在屋內勤快的更換了些安息香,忽然覺得燈光刺眼的她又吩咐幾個小奴婢換了一些光線柔和的燈光來,這才得了一刻的清閑。

其實,她這麽馬不停蹄的忙來忙去,心裏其實是有小算盤的。

當初,自己在何宸面前主動請纓來侍奉沄淰,如今,居然出了這麽大一個纰漏,天曉得何宸會怎麽處置她。

此刻的她焦急的在地中央來回走着,嘴裏擔心的嘟囔着,“幸好皇上沒有怪罪,不然,咱們都得死,以後啊,可要寸步不離的保護着沄姑娘,你看那蚊子,主子都昏迷了還睡成那樣,今天她但凡照顧的妥帖些,也不至于讓沄姑娘着了南宮瑾那個色狼的道,南宮瑾那個卑鄙小人,杖斃算是便宜他了,琅邪王有了這個侄子,不怕死的早。”

宜人不高興的走到床邊,心中窩火的她絲毫不留情面的捅了捅蚊子的肩膀說,“醒醒,別睡了,是照顧主子要緊,還是睡覺要緊!皇上一會兒來看見你睡覺,一定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挂在城牆上!”

蚊子的美夢被打擾了,揉着睡眼惺忪的雙眼,只看見眼前一個人愁眉不展的站在自己呈指責狀,頓時不悅,她揉着自己發疼的肩膀,火冒三丈的反駁道,“你說話就說話,為什麽戳我,別以為你是皇上的人就可以在這裏裝大,我是一路伺候姑娘來的,沒有姑娘,哪裏有你在這指手畫腳的,所以,我不管你是誰的人,在這裏,在姑娘面前,你必須聽我的!”

安靜的室內立刻燃起火藥味兒。

宜人的心頓時被氣的翻江倒海,在這皇宮裏,除了皇親貴族藩王大臣外,皇帝何宸的心腹,只有自己和張德海,而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卻趾高氣昂的與自己鬥嘴,宜人甚是惱怒。她看着沄淰在床上睡去,才敢咬牙切齒的說,“我是皇上親自授命伺候沄姑娘的,一切只以沄姑娘的安全為重,剛才也是氣急了才說那些話,蚊子姐姐你可不要見怪,姑娘好,我們大家都好,姑娘不好,我們也是不好過的,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才對!”她邊說邊從衣袖裏掏出一枚玉镯道,頓時和顏悅色道,“宜人初來乍到,極少見得沄姑娘的笑顏,還望姐姐多多提點,也能在皇上面前複命。”

蚊子接過那玉镯,傲氣的将镯子推回給宜人道,“這镯子器形圓潤,沁色飽滿,玉質渾然一體,應該價值不菲,給我一個俗人甚是可惜,還是你自己留着吧,不過,你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說不定皇上哪天高興,就把你嫁入豪門望族了,到時候,我還得指望宜人姑娘你照顧呢。”蚊子邊瞪着眼睛邊回頭來到沄淰的床邊悉心照顧,對主動讨好的宜人不加理睬。

宜人忽而捂嘴一笑,湊到蚊子身旁,喜笑顏開道,“蚊子姐姐果然不是一般人,這玉乃皇上所賜的和田玉,連張德海公公那對寶貝司空見慣的高人都看不出這塊玉的真實價值,蚊子姐姐,您可當真不是一般人,剛才都是妹妹口拙,你就原諒妹妹這回吧。”

宜人的眼中透出一股神秘的光芒,在蚊子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竟然覺得她是那麽的可惡。

宜人依舊笑臉相迎道,“對了,蚊子姐姐,獵豹将軍已在外面守候多時,應是擔心沄姑娘的身體,你要不要去看看。”

蚊子收起臉上的不悅,心裏琢磨着宜人牙尖嘴利、心思剔透,又是皇上面前的宜人,實在不能得罪,便也只好勉強的笑了一下,便往門外走,路過前廳的時候,只見悠娘不言不語的在沄淰的衣裙在袖口處繡着一朵銀白色的玉蘭,那花兒盛放,宛若一簇白雪,栩栩如生,無比動人。

宜人見蚊子出去,才對着置身事外的悠娘道,“悠娘,皇上派你來可不是繡花的。”

悠娘仿佛置若罔聞,繼續娴熟的繡着。

宜人賭氣一般的也出去了。

沄淰躺在床上,本就裝的艱難,這會兒聽見宜人的話,只覺得心頭燥煩得狠,她也想知道,到底為什麽,何宸對自己如此之好!

忽而,一串悠揚的鈴聲彷如天籁,自遠而近,悠揚婉轉,那錯落有致且美妙的音符間,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沄兒,這個世界,一直很美,很美,用心去感受……”

沄淰心頭一顫,這個聲音,竟然和那日自己中了太子蠱毒的時候所聽的聲音一模一樣,他究竟是誰?他想幹什麽?

“随心、随緣、随性,沄兒,相信我,我是你一生一世的朋友,永遠不會與你為敵。”

他就竟是誰?齊岳?不可能!劉生?更不可能!除了這兩個人,到底還有誰願意無私的幫助自己?

悅耳的鈴聲更加悠揚了,沄淰仿佛整個身體沐浴在陽光明媚的山水間,渾身輕松,滿心透徹,她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當沄淰被一陣刺痛驚醒的時候,已平安的過了兩日。

劉生起身離開沄淰的床邊,還未等沄淰叫住他,何宸便一臉凝重的坐在她的身旁,瞳孔明亮,眼神專注,此刻的他正深情款款的瞪着沄淰,沄淰只覺得渾身極不自然,口中斷斷續續尴尬的說,“皇上,您來了。”

何宸竟不管不顧周圍人員衆多,徑直抓過沄淰的雙手,眉眼帶笑的說,“朕在你身旁守候了兩天兩夜,你終于醒了,朕真是太高興了,不過,你渾身注滿寒氣,依太師之見,只能去弦國的玉龍湖醫治,那裏有最好的溫泉,一定會讓你的病痊愈,朕不得不又要忍受相思之苦了,不過,太師已答應朕陪同你前去,有太師在,朕就放心了。”

沄淰雙眼直勾勾的瞪着何宸,只輕輕的皺着眉,環顧着劉生和周遭服侍的婢女說,“皇上,龍體為重,怎可為了沄兒……”

何宸側目而視,顧盼間神采飛揚,俨然一副天生的龍顏,他輕輕捏着沄淰柔軟細滑的手,輕聲道,“為了照顧你,朕已經下榻在朝鳳宮的側殿了,無論政務多麽繁忙,只要沄兒想見朕,叫人通傳,不管何時,朕都會随傳随到,朕希望,外有天下朋友,內有佳人知己。”

淰頓時啞然,受寵若驚的看着何宸,瞪大了雙眼湧出數不盡的複雜,無奈之際,她只能假裝嗔怪起一旁的張德海和宜人等人道,“皇上龍體乃國之根本,以後不可如此!”

話雖在理,可是,張德海無故被指責了一番,耷拉着個腦袋,心裏很是不情願,但是,臉上卻笑得七葷八素,垂首作揖哄着沄淰道,“沄姑娘說的極是,一百個張德海也不如沄姑娘的半句話,如今沄姑娘醒了,老奴這顆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地了,老奴這就出去吩咐後廚給皇上和沄姑娘備好晚宴,沄姑娘大病初愈,應該吃得清淡些,老奴去了。”

何宸笑眯眯的看着沄淰,見沄淰如此緊張自己,不禁得意道,“沄兒不必怪罪他們,他們怎敢違背朕的話!”他得臉上微微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不過,朕還算沒有用錯張德海,我被貶為庶民,多虧他的照顧和救濟,不然,說不定早死在徐氏和何年的手裏。”

何宸的臉上露出一股可怕的神色,那神色讓人不難猜出他在宮外颠沛流離又被人追殺的窘迫,沄淰只望着何宸出神,心裏卻情不自禁的又堪憂起自己無法預計的未來。

何宸見回首又吩咐着宜人道,“龍承皇明日就要返程了,今晚,邀請龍承皇、獵豹将軍、隋将軍一同入席吧,也算是與沄兒的家庭小聚。”

沄淰卻似幾分冷漠,淡淡道,“不必了,一會兒,我會讓蚊子帶幾句話過去,待我梳洗完畢,就陪皇上用晚宴。”

何宸原本高興的臉上頓時凝重起來,問道,“你是責怪他那天說的話吧。”

沄淰側頭看着何宸,又是淡淡的,眼神中不可捉摸的露出一點的無奈,“見與不見并不能改變什麽,便就不見了。”

何宸若有所思,打量着沄淰,終究沒有說話,只是囑咐她不要多想,便幾分愁緒的出去了。

沄淰嘆了口氣,差遣宜人去司衣局喊墨菊前來,又讓悠娘去準備晚宴的衣物,最後吩咐蚊子代表自己去同龍紹焱辭行,這會兒,屋子中就剩下劉安和沄淰兩人。

兩人面面相觑,沄淰忽而就笑了,那一笑,煙波盈盈,含情脈脈。

劉生的臉頓生一種奇異的神色,這半天,他為她擔夠了心!這會兒眼前這個人居然笑靥如花,他不禁氣憤的問道,“剛才是怎麽回事,我只感覺你真是昏迷了,可是,我診你的脈象,又看不出個所以,真是讓人擔心,是不是有人給你吃了什麽。”

沄淰知道自己入睡昏沉是那個奇怪的聲音在作祟,但是,為了不讓劉生擔心,也只說,“沒事,你趕緊回家準備好盤纏,這次出宮,我可要好好玩玩,可不要再像以前,動不動就要賣畫為生了。”她忽而沉默,想起劉生再也不能揮毫潑墨的手,一臉嚴肅的說道,“無論你畫山畫水,都不如給自己畫一個圓滿的将來,也不知道齊岳如何了,走了那麽久,果真連一封信都沒有,真希望,我們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只有跟你們在一起,我才是毫無戒備的。”

劉生輕輕的搖搖頭,“我倒不希望他出現,因為,他出現必然代表着你有危險。”

沄淰笑得沒心沒肺道,“那個南宮瑾被杖斃了,琅邪王豈會善罷甘休,這會兒人呢?”

劉生面色為難的說,“那可是只精明的老狐貍,睚眦必報,我只擔心,我們此行去弦國,少不了他的糾纏。”

沄淰繼續笑道,“他是皇上的眼中釘,早晚是會被除掉的,如若他惹是生非惹惱了皇上,只能是自掘墳墓,我如今想的只是不願意帶着宜人出去,這個眼線十分礙眼,我得想辦法将她支開,至于悠娘,倒可以先籠絡過來,留為己用。”

☆、90 志在必得

沄淰在蚊子的攙扶下來到側殿同何宸用晚宴。

今晚的何宸心情出奇的好,他看着沄淰一身淡粉色石榴裙,心情頓時又格外好了幾分,他一邊饒有興致的給她夾菜,一邊說,“不知張德海準備的菜肴是否否和沄兒的口味,不過沄兒一向宅心仁厚,就算不喜歡也未必肯說出口。”

沄淰只是出于禮貌淡淡一笑,心裏默默的品位着何宸說的話,那話表面上說的是菜,實際上,暗自指的,莫不是他和自己?

何宸見沄淰呆呆的不敢動,似是懂了自己幾分,才爽朗一笑,道,“趕快吃,吃完了,朕有件好東西給你。”

沄淰看着何宸給她殷勤的夾菜,心裏盤算着,一個高高在上的皇上能夠做到這樣,顯然可以稱得上對自己體貼入微,呵護備至,自己如今也算是集天下華寵于一身,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她淡淡的笑,淡淡的回應,淡淡的吃飯,就連那思緒,也是淡淡的,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吃起來,也不如自己親手在寨子裏做的餅子可口,只那腦袋中的思緒甚是惱人,如剪不斷理還亂的藤條一般,不知綿延至何處,一會兒龍紹焱,一會兒齊岳,一會兒劉生,這會兒,又不知是在想着誰,只覺得頭疼的厲害。

晚宴過後,何宸便從衣袖之間拿出一顆翠綠的玉佩,在燈光的輝映下,上面雕刻着鳳圖騰晶瑩剔透。

“這對玉是當初父皇送給母後的定情信物,本是一塊玉,後來母後不小心摔碎,便令人做成了兩塊,一塊雕刻着龍圖騰,一塊雕刻着鳳圖騰,這次你前去弦國,就讓它代替朕陪你,不知沄兒是否喜歡收下它?”

沄淰本就頭痛,只輕輕點着頭,低眉接過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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