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
要喝點熱水,再說,也該吃藥了,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姑娘的命。”
此時的齊岳才緩緩松開凍得夋裂的手,急促的說,“對,喝藥,水拿來。”
他邊說邊幫着沄淰揉搓着冰涼的手,反複念叨着,“我們要回家了。”而自己的手,卻已經凍得深紫,偶爾,還裂出一道血縫。
他慢慢的拿着杯子,盯着沄淰被霜打一般慘白的面頰說,“喝藥了,我已經嘗過了,不苦。”
他輕輕的給她喂藥,開始的時候是極其困難的,但是,已經過去了半年,如今的他,也習慣了。
見沄淰乖乖的樣子,齊岳又痛惜的說,“小時候,你吃藥怕苦,每次,我都要給你試藥。以前我不懂,為什麽你武功越來越厲害,卻越來越不開心,如今,我懂了,我遣散了寨子,每天都在陪你游山玩水。劉萬卷說,你喜歡孔夫子的詩詞,七月,我們就去了梁國,孔府廟前,劉生裝着孔夫子的模樣,在鳴鳴的蟬叫聲中,為你誦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我想,你看着他那副書生樣子一定是笑了。八月,我們去了琅邪,缥缈峰上,你看朝陽,我看着你,我們看了半月,在月亮最圓桂花最香的時候離開,缥缈峰上有一塊三生石,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刻了上去,等你病好了,自己再親手刻上你愛人的名字吧。九月,我們去了弦國,如弦王所說,那裏常年陰雨,卻每天都能看見彩虹,每次我打開窗,你欣賞彩虹的樣子總是很平靜,再也不像從前,歡跳雀躍,喜形于色,我眼中的小姑娘終于長大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弦國,有一道獨特的風景,玉龍湖,那是他為你建造的,湖心平靜,四周彌漫的,全是玉蘭的花香,我知道你肯定是喜歡的,便帶你在遠處的山頭看了許久。十月,我們去了樊藩,那裏是茶的故鄉,蚊子把你打扮成茶花女的樣子,一身潔白的素衣顯得格外好看,那裏的茶樹好多,瑪瑙茶、蕉萼白寶珠、石榴茶、一撚紅、晚山茶、南山茶,真是令人目不暇接,那些茶的花瓣也很奇怪,有單瓣、半重瓣、重瓣、曲瓣、五星瓣、甚至還有六角形,紅、黃、白、粉幾色相錯,美如天境。我就背着你在茶樹下慢慢走,竟然連蝴蝶都沉醉于你的美,舍棄了茶花,只在你的身旁盤桓。那景致好美,細心的劉萬卷已經把你那一刻的容顏也畫了下來,等你醒了,我就給你看。十一月,我們去了昭武,那裏并沒有什麽好玩的,想着你擔心來年大家吃不飽,咱們就多買了一些種子,等你休息好了,這次我跟你一起播種,我還沒吃過你親手種植的東西,就不得不離開了,早知道,我就不該跟你賭氣,害得你現在,半生不死,連一句話都沒法說。”
齊岳将頭深深的埋進沄淰的胸前,攥着拳頭放聲痛哭着,“你快醒醒,我錯了!再也不會不理你了!求你——”
蚊子低頭,垂淚,這不是将軍第一次如此悲恸,半年來,每一次帶着希望踏上征途,卻又失望而歸的時候,他幾乎次次如此。
沄淰昏迷的事情不胫而走,這半年,菓洛的龍承皇、弦王曲華陽、生死門霍南星、朝廷的兵馬都對齊岳圍追堵截,但是沒有一次能将齊岳和沄淰分開。每一次,不論多麽艱難,齊岳都要牢牢的把她留在身邊,只要自己不死,誰都別想奪走她!
缥缈峰上,他見她胸口的那枚璎珞琥珀,方才知道她已與他私定終身。
他笑笑,終于書信一封,與龍紹焱有半年之約,半年之內,如果醫治不好沄淰,他就将她——這個半年都未曾離開自己一步的人送回他的身旁,從此,自己遁入空門,吃齋念佛,為沄淰祈福,絕不踏足江湖半步。
如今,半年之約已到,齊岳懷抱着沄淰,千遍不厭。
兩輛馬車,在一片白雪皚皚的山谷中穿行,四周寂靜,只有車轅壓着厚厚的雪地發出吱呀的聲音,劉生坐在後面的馬車,看着山谷兩邊松樹聳立,幾點墨綠,映入他惆悵的雙眼。
他右手鷹爪一樣的低垂着,左手狠狠的攥着一個名單,五國三十二神醫的名字後面都被畫了一個叉,把半年來,他們走訪了所有的神醫,卻沒人治好她的病,袁二那一刀,不偏不正,刺在了沄淰的頸椎下端,如今的她,渾身的經絡脈絡全是混亂的,每到極熱的時候,會情不自禁的冒着鼻血,一發不可收拾,而極冷的時候,渾身的血卻像靜止一般,全身寒冷,氣息奄奄。
只有他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可以救沄淰,那個人,就是生死門的門主——霍南星。
霍南星身體有恙,世間的藥材到丹藥,他無不一一試過,只要喝了他的血,說不定,沄淰就會醒。
可是,天地之大,霍南星居無定所,要到底去哪裏找他呢?
這一日,風和日麗,老楠抽着大旱煙,狠狠的拉緊了馬缰,他回頭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道,“大當家的,走了大半個月,咱們到家了。”
齊岳的馬車又回到了當初的破荒村,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将是一個怎麽荒涼的村莊。
他輕輕的哄着的沄淰,仿佛哄着熟睡的嬰兒一般,低聲呢喃道,“居然還睡,都不知道我們到家了。”他輕輕的觸摸着她冰涼的小鼻尖,再去拂去額頭前的碎發,定身看了好久,耳邊仿佛聽到她清脆歡快的聲音,“将軍,你說,白色的衣服和黃色的衣服,我穿哪一件好看?”
他的鼻子一緊,淚水已經淹沒了雙眼,那雙曾經明亮犀利的眼睛,如今,只有滄桑。
蚊子拿了一床厚被,蓋在沄淰的身上,低頭看着齊岳心痛的樣子,不免又有些傷心,她起身先下了馬車,忽然,卻看見破荒村的煙囪正冒着煙,那些往日的兄弟都站在村頭,手中拿着酒壇,似已等着齊岳許久。
齊岳抱着沄淰下車的時候,看見這壯觀的場面,心猛然一震,他擠出一絲苦笑說,“兄弟們,好樣的!”
風不平站出來,一臉的青澀,笑說,“大當家的剛走,菓洛就率軍攻打了馬三,馬三一死,咱們這就安靜了。”
齊岳點點頭,“嗯。”
他的眼中充滿悲絕的目光,龍紹焱,只有你是真的愛她,狠狠挫了生死門的銳氣,居然連馬三也一窩端了。
他看着懷中一臉慘白的沄淰嘆息道,“沄淰,他已經為你報仇了,我答應了他,半年,就把你送回去,你我這一生,轉山轉水,終轉不來天造的緣分。”
“風不平!”齊岳下令道,“書信一封給龍承皇,就說,過三天,我就把沄淰姑娘送回去。”
“大當家,再過三天,就過年了。”風不平小聲提示着說。
劉生在蚊子的攙扶下,也下了馬車,一臉疲憊,上前無力的囑咐道,“天冷風大,先抱她回去休息,等年後再送過去,還有藥呢,我們精心照顧,不會有事的。”
齊岳的眼中攢動着淚,蒼白的嘴唇微微抖了抖,只低低說了一個字,“好”。
燭火搖曳,齊岳守在沄淰的身旁,劉生坐在一旁,也喝了口酒,苦笑着問,“劉兄,其實,你早就愛上她了,你真的要把她送到龍紹焱的身邊?她回到龍紹焱的身邊也是一樣,等藥用完了,還是會死。”
齊岳皺眉,“你一個書生,也學會了喝酒!這半年,若沒有你,恐怕,沄淰也堅持不到今天!”齊岳嘆了口氣,“還記得那天,沄淰在村頭昏迷,我們急的束手無策,忽然,一個面具人出現,丢下一瓶藥,聲音沙啞的說十天一顆,可以維持半年的命,果然,她現在雖昏迷,但是,卻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