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次讀檔8
青山大道碧園路668號。
淩晨一點半。
顏廣德好不容易将丢了半個世紀的愛人拐到手,一路上都沒管住笑容,唇線分明的嘴角一直往上翹,大手撈着人,不聲不響。時不時低頭偷個香。恨不能将人剝成精光溜兒的一條魚,放在砧板上細細地拿刀削成片,再吞吃入腹。
靳言醉的迷糊,只覺得面上癢酥酥的,擡手撓了一把,喃喃道:“別鬧,本少爺今晚心情不好……”
顏廣德失笑。“知道少爺你心情不好,可惜了,你今兒晚上栽在我手裏頭,”他頓了頓,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是1999年,他手頭還沒有碧園路668號這套別墅的鑰匙。
笑容僵在臉上。
顏廣德望着這門前郁郁蔥蔥種植了一排灌木與野玫瑰的豪宅,門前一盞暖黃色燈光掃過來,十米長石子路鋪的都是昂貴的雨花石。每一顆石頭鑿出來,都有天生血絲花紋,在冀北城老文廟那帶可以賣幾百到一萬多老頭幣。
也只有這位靳公子,會毫無顧忌地踩在腳下,皮鞋踏上去,拿雨花石當作免費的腳底按摩。
也同樣只有這位靳公子,居住于繁華幽深處,獨門獨戶霸占了半條街,一口氣從碧園路001號買到668號。至于巷子尾巴的那兩棟樓,則據說是百年前亂世時期有一位神秘大佬避居所在,誰也不知道如今到底還有沒有人住在那裏。反正前世裏,顏廣德一度經常出入這條街,從來也沒見人從那兩棟樓走出來過。
印象中,也從沒聽靳言提起過。
顏廣德回頭,送他們抵達的那輛出租車已經慢吞吞爬走,地面覆蓋了一層又一層梧桐葉與淡粉色合歡花。寂靜,沒有人至。
顏廣德下意識摸了摸左手無名指,發現那枚戒指不在後,無奈嘆了口氣,閉上眼,試圖沖破大腦皮質層的信號源,與仍處于2050年的那具身體取得糾纏聯系。他至今仍在摸索這次試驗的成果,以一連串密碼解鎖腦中信息後,雙眸重新從黑色變成了2050年的銀灰色。
瞳仁內瞬間展現出一套與現在世界相互重疊的影響,如一道道粗糙的手工繪制的邊緣線條,将青山大道碧園路668號這套三層樓的小別墅框在格子內,然後缜密地修正邊框尺寸與三維視覺。
他偏了偏頭,視線中的青山大道碧園路668號便動了動。往左偏,別墅便往左倒。往右邊動一下,別墅也随着傾倒。
顏廣德滿意地笑了,修長手指抱住二十歲的靳公子言,按照VR視線內的全息調整影像走到別墅門口。跨過九級臺階,手按在門鎖處,視線聚焦下門鎖內的紋路纖毫畢現。
“F*ck,你特麽敢跟老爺子告狀……”醉的不省人事的靳言在這時候動了動,口中含糊不清地叨咕了一句,随後手一揚,啪,恰好甩在低頭認真研究如何撬鎖的顏廣德臉上。瞬間墳起一塊巴掌印。
顏廣德:……
顏廣德發誓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借用了一下來自未來的科技,一不小心叫這位臭脾氣的嬌貴公子哥兒扇了個耳光,然後……VR全息視線內的景象便倒了個方向,兩人骨碌碌相互摟着撞開了門,進入了一個似是而非的青山大道碧園路668號。
顏廣德抱着人一步撞入“別墅”內就意識到不妙。他瞳仁內的信號器可能是經過死亡前迸發的異常能量波動,引發的效果也相當難測。——他今晚喝了酒,好不容易将這個心心念念了半個世紀的人灌醉了,現在就想滾個床單,怎麽他媽的就這麽難?!
靳言醉成一灘泥趴在顏廣德懷裏,嘟囔道:“不是讓你滾回西蓮了嗎?你怎麽還在我家裏?”
靠!顏廣德心頭一陣火起,這人居然還敢把那種MB帶回老宅! 上一輩子他怎麽不知道,這位公子哥兒除了屁颠颠兒倒追他之外,還到處撩騷,養了無數只金絲雀。他一巴掌猛地拍在這人屁/股上,沒好氣道:“睜開眼看看,老子到底是你的誰?!”
“喲呵!本少爺給你膽兒了是吧?居然敢動我屁/股!”靳言迷茫中睜開雙眼,細長眼角上挑,讓酒精浸泡成淡粉色的皮膚就像開滿了桃花一樣,笑得異常風騷。随手扯了扯顏廣德脖子,發現這人居然沒打領帶,愣了愣,然後手順勢就摸到了下面凸起。“來吧,裝什麽清純!本少爺給你一晚三萬,只要你趴在地上學個狗,三萬,不,十萬!”
即便醉成了爛泥,華國第一貴公子仍然不忘拿錢砸人!
顏廣德簡直都氣笑了。銀灰色瞳孔一縮,唇角上勾,呵呵笑了一聲。“學個狗?怎麽學,是蹲在地上朝你汪汪叫兩聲,還是趴在你後頭拱兩下?”
靳言微微清醒了一瞬,擡手撩起遮住額頭的金色長發,仔細看了與他胳膊纏在一處的男人,聲音難得抖了抖。“……怎麽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顏廣德湊到這人耳邊,惡意地笑了笑。“是那個天才琴童,還是你今晚誇獎的屁/股很翹的MB?”
“F*ck!”靳言胡亂推開這男人,後退了兩步,拼命晃了晃腦袋。“不不不,你不是那個什麽,無名大學的禁欲系校草嗎?我見過你,你照片很貴!”
第N次,顏廣德想把人摁在身下,狠狠教訓一頓。
可憐的靳公子完全不知身處危險中,噴出一大口酒氣,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今晚老頭子罵了幾個小時,耳朵根子疼,沒力氣。寶貝兒你随便找個地方,然後,随你……怎麽搞……只不許搞我!”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甜蜜的小呼嚕一聲接一聲,絡腮胡下那張惹人恨的小嘴翕合了兩下,終于歸于安靜。
就像是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顏廣德俯身,修長手指輕輕撩開覆在這人面上的碎亂金發,仔仔細細地、以千禧年雪山下那一種終于認了命的認真,深深地将這個人凝望着。
“J,”顏廣德輕輕喚出這個名字,俯下身,将唇覆在這人唇邊,輕輕地體會這人微溫的熱氣。有體溫,有脈搏,有酒醉後混亂的氣息。“我愛你。”
顏廣德擡手輕輕撕開這人慣常貼上的假絡腮胡。在卸去了這層僞裝後,華國第一貴公子靳言的容貌才當真完整的展現出來。——非常高深的眉骨與眼線,在夜色燈光下肌膚白到發出一層微光,唇角初生着一層極淡的絨毛。
靳言整個人靠在顏廣德懷抱,身子沉甸甸地挂在顏廣德臂彎內,閉着眼睛睡得安然。
這個人,對于真實意識體年齡已有七十四歲的顏廣德而言,曾是一份求之不得的生命可承受之重。
顏廣德趁這人熟睡,悄無聲息地調整了銀灰色眸子內的全息影像,一米四的長腿一步跨出,不費吹灰之力地撬開別墅大門,然後啪嗒一聲,輕車熟路地擰開客廳燈。月光一樣溫柔的光華立刻覆蓋在兩人身上。
一別便是半個世紀,再相逢時已經是兩世為人了,這座別墅內的陳設依然如上一輩子記憶中宛然分明。依然是月華一樣溫柔的燈光,依然是那張兩人翻滾過無數次的奶白色長沙發,腳下依然踩着靳公子最愛的繁複花紋的仿古波斯地毯。壁爐中爐火微溫,牆壁上挂着一幅莫奈的油畫。
扶手樓梯蜿蜒而上,二樓依然是那人特意空出來的一排書房。顏廣德将人安置在樓下客廳沙發中,獨自一個人,一步步走上樓梯。他打開第一扇書房的門,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放置了一架黑色大三角鋼琴,奶白色碎花布垂下來,一串兒纖細華美的穗子。
落地玻璃窗外,公歷1999年的地球人聲言語悄不可聞,天空中繁星點點。
顏廣德笑了一聲,随後又打開第二扇門。門內空蕩蕩,洛可可式吊燈下陳設着許多古老的冷兵器,顯得這間房又森冷又格格不入。他一直走到挂滿各色長鞭的牆壁前,取下一條烏黑發亮的九節鞭,在手心內敲了敲。
笑容越來越冷。
這位貴公子,看來口味還是如前世一樣的重。
第三扇門打開,滿目缭亂都是道具,當中有一張紅色圓形軟床,尺寸大到觸目驚心。顏廣德一屁股坐下去,水床哐當哐當晃動了一下。他提起手中鞭子,笑容越來越森寒。環顧床頭櫃上沒開封的瓶瓶罐罐以及各種品牌的軟膏,銀灰色眸子內簡直像藏了一頭要吞人的野獸。
顏廣德仔細挑揀出靳言以前慣用的那個牌子,塞入牛仔褲口袋內,然後耐着性子一個個房間繼續查探下去。
直走到走廊盡頭最末尾的那個房間,頓住了腳步。
門前挂着一個小小的日式風鈴。在他經過的時候,叮鈴,叮鈴,随風聲腳步輕巧地打了個轉。
顏廣德手下也變得極輕極輕,眸子內投射出的鎖孔內層疊深入,有一整套密碼,竟然是這個年代最先進的人體鎖。必須要拿到靳言的鑰匙與指紋,才可以雙向驗證,進入這個當年一直對他封鎖的小世界。
身後傳來一步步歪斜的腳步聲,或輕或重,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酒氣與古龍水味道。
“……寶貝兒,”靳言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大半酒,踉跄着扶住欄杆,趕到顏廣德身後,話語中透出一種極度的困惑。“我不記得我帶人回來了。”
顏廣德捏緊手中的九節鞭,緩慢回頭,銀灰色眸子盯着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人。笑容異常涼薄,卻又充滿了威脅力。“你不記得我了嗎,寶貝兒?”
靳言晃了晃腦袋,細長眼睛微眯起,右耳朵上的鑽石耳釘亮的耀眼。“對不起,本少爺不太喜歡陌生人到這間屋子,所以請你……”
話沒說完,線條漂亮的下巴就叫人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