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從日記上來看,變化的起因是來自于這位家主的一次出游。
那原本應該是一次愉快的出行,他帶着嬌妻幼子前往一顆非常有名的旅游星,準備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但是沒想到,在路上就出事了。
具體的情況日記主人并沒有詳細描述,景溪只知道,他去的時候高高興興,回來的時候卻只剩下一個人,再之後的歲月,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了對某種不可說的研究上。
帝國上層雖然特意隐瞞了邪神相關的知識,但是這位日記主人畢竟出身于曾經顯赫的大家族,也知道許多不為一般人所知的事情。
他似乎是懷抱着極強的複仇之心,想要找到把那些邪神徹底消滅的辦法,但是單從日記的段落來看,卻只覺得瘋瘋颠颠,語序淩亂,似乎精神狀态已經越來越糟糕了。
如果知道這裏,或許這只是一個失去親人而導致瘋狂者的妄語。
但是日記的最後一頁,他的記述口吻卻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終于找到了解決那些東西的辦法——但願這個成果不是我的妄想。
舊宇宙和我們宇宙最脆弱的空隙在母星上,而且那裏有皇家軍隊鎮守,就算失敗,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破壞。
希望我能夠成功,為了我逝去的親人,還有未來的子孫。
如果我最終不幸失敗,我也希望你,某位看到這本日記的人,能夠繼續我的遺願,把那些東西徹底趕出去。”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
又過了這麽多年,自從那次出事以後,高家所有的相關資料都已經被拿走了,高昌并不明白自己的祖先究竟試圖對付些什麽東西,但是現在的景溪已經猜到,日記主人刻苦仇恨的究竟是什麽。
但是很顯然,他失敗了。
舊日邪神的陰影依然籠罩在帝國的頭頂,從來沒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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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日記主人想到的辦法究竟是什麽?後來又遭遇了什麽?
或許只是失敗的經驗,但無論是幫朋友解決疑惑,還是為了更進一步了解那些東西,景溪還是很想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以後有機會就去問問君域吧,畢竟是好幾百年以前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現在還留着多少記載,他想。
但是不管怎麽樣,至少可以證明,日記主人并不是一個陰謀家,或者叛國份子。
至于更具體的細節,景溪決定等他弄清楚以後再告訴高昌。
雖然還不知道結果如何,至少也幫高昌解除一個長久的執念。
又過了幾天,景溪還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問君域,皇帝這些日子顯得很忙,或許是為了加緊備戰,再加上其他零碎的麻煩,讓景溪甚至都沒什麽機會見到他。
跟在大貓身邊——或者說是景溪身邊的衛官一共12個人,警戒期間兩班倒,每班6人,平時時候三班倒,每輪4個人。
現在的皇宮因為暗中提高了警備級別,所以還維持着高級別的值守人數,十二人分為兩班,一班由衛隊長莫克帶領,另一班則由副官卓向雪領頭。
這天正午,又到了換班的時間。
按理來說,十二個小時的工作時長對于高級進化者來說算不得辛苦,在前線的時候,他們甚至需要一連幾天的高強度戰鬥,以清除污染。
但是一直都沉默嚴肅的莫克,今天看上去明顯有些不對勁。
他的臉色如常,但是走路的步伐明顯不如往常有力矯健,卓向雪和他之前就是戰友,一眼就看出這位隊長的異常。
“你的傷又嚴重了?”她直接就問。
莫克沉默的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簡單交接以後就離開了。
還是另一個年輕衛官湊到卓向雪耳邊,輕聲說:“隊長的弟弟……已經被下了危急通知,說是就這兩天了。”
莫克的弟弟是另一個非常優秀的高級進化者,性格開朗,容貌英俊,甚至還主動追求過卓向雪。
女副官的臉色微微一白。
她雖然沒有答應那個青年的追求,但是依然不希望聽到又一個噩耗傳來。
除了那些在戰場上直接就在身邊煙消雲散的戰友,明明已經被救離戰場,但是依然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消息,就像連綿不絕的悶雷,叫人更加沉重哀傷。
“我找個時間去看看他。”卓向雪嘆息的說。
其他人臉上也滿是沉重。
他們這些人都是之前經歷過那場大戰的戰士,因為靈魂上輕重不一的損傷不得不退居二線,才成為景溪的衛官。
“說起來……”一個稍微年輕一點,受的傷也最輕的衛官忽然說,“我怎麽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恢複了不少,不是說靈魂上的損傷無法複原嗎?”
邪神的攻擊中最麻煩的就是對靈魂的損傷,最開始,人類甚至無法察覺這種傷害,只是覺得注意力更加難以集中,特殊能力似乎也突然變弱了。
□□上的損傷還可以借助各種醫療手段複原,但是靈魂,卻似乎是專屬于那些邪神的領域。
科學院努力了很久,才找到主動發現靈魂損傷的辦法,但是也僅此而已。
一個靈魂受損的戰士,如果已經度過成熟期,幾乎再沒有恢複的希望,也無法再和邪靈正面戰鬥——這是人類在千百年的戰鬥中總結出來的常識。
高級進化者的能力,他們與衆不同的根源,同樣也來自于靈魂,甚至和那些舊日邪神有隐隐約約的聯系——這也是被絕大多數人有意無意忽略的事實。
總覺得這後面,藏着什麽叫人不安的東西。
人類的科學家也試圖研究靈魂究竟是什麽,或者有沒有什麽辦法從靈魂的層面遏制那些東西。
但是無一例外,這種研究全都失敗了。
要麽是被研究者發瘋,要麽是研究人員發瘋,或者全都變成了瘋子。
那仿佛是一個比邪神的存在還要不可知的領域,哪怕是稍微的碰觸,也可能導致□□徹底失控。
科學院很早就放棄了對靈魂領域的研究,唯一堅持下來的是編外組織薩摩耶,這也是帝國始終對那個組織撥款的原因,雖然他們除了瘋癫或者意外的幾率特別高,好像也沒有取得任何叫人高興的進展。
“那肯定是你的錯覺,”作為服役十幾年的老戰士,卓向雪已經見很多因為靈魂受傷而黯然推移的戰友,“靈魂的損傷是永久的,不可能逆轉。”
氣氛再一次沉重起來。
不過景溪對他們的談話一無所知。
衛官并不是時刻都跟在景溪身邊的,如果景溪呆在自己房間,他們就在隔壁的房間執勤守衛,如果景溪出門,他們才會跟着一起。
今天皇帝不在,而向來有吃有網就可以縮在房間裏一個月不出門的宅男,自然就愉快的呆在房間裏,一邊撸貓,一邊刷着星網。
他原來賴以為生的那個收費網上教室肯定不能繼續運營下去了,但是高昌也一直都聯系不上,真有點奇怪。
景溪也沒多想,之前出事的那段時間,星網的對外通訊就斷了很久,據說是因為邪神的沖擊讓星域間的通訊中斷了,後來一直也是斷斷續續的,沒有完全恢複的時候。
雖然總網不太好連,母星這邊的區域網還是很順暢,各種資源和劇也不少,景溪對此完全沒有不便,短時間聯系不上高昌,也沒有多餘擔心。
他随手浏覽了一下網頁,驚訝的發現安塔露米最近準備在母星舉辦音樂會,用來提振軍隊士氣。
這可真是一個活躍的女主角,他感嘆一聲,随手就把新聞劃了過去。
看起來,她所在的組織和帝國應該真的不是對立方,要不然也不會在她暴露身份以後,還允許她在母星開演奏會了。
不過,景溪天生喜歡安靜,對于追現場也沒興趣,這條新聞看過就忘了。
到了晚飯時間。
那個年輕衛官好奇的看着景溪的房間:“他好像真的不是太喜歡出門,陛下和他現在究竟是什麽關系?”
所有人都聳聳肩,誰知道呢。
反正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樣子。
“公布了人選以後也沒有下一步了,我還以為可以看到一場盛大的婚禮,”年輕衛官遺憾的說,“要不是把我們召集起來,我還以為陛下被拒絕了呢。”
“我看和被拒絕也差不多。”卓向雪低聲說,但是又馬上閉上嘴。
對于他們這樣的貼身衛官來說,閉上嘴,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年輕衛官無聊的玩着手指。
他在那場戰鬥中只是被餘波波及,本來以為沒有什麽事情,但是戰後的身體檢查中,醫療官卻說他的靈魂受損,再也無法上戰場了。
他很不甘心。
從戰場下來以後,他只是感覺到很輕微的頭疼,還有不斷的噩夢。
從那樣的絞肉機中生還,眼睜睜看着不久前還和他說說笑笑的朋友轉瞬間就被徹底吞沒,連骨灰都找不回來,會做噩夢也毫不奇怪。
剛開始的幾天,他根本就不相信醫療官給出的結論。
他不甘心再也沒有上戰場的機會,更不甘心,自己再也沒有替友人報仇的機會。
但是很快,靈魂受損的後遺症很快就表現了出來。
他的元靈一蹶不振,能力也開始退化。
度過成熟期的高級進化者,雖然能夠和自己的元靈徹底融合,但是在平時依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只不過他可以随意的和元靈交換身體,做一些身為人類不太方便的事情。
但是受傷以後,他和自己元靈的聯系似乎也一下子減弱了。
元靈變得慵懶而遲鈍,也不太願意搭理他,大多數時候都呆在靈魂深處沉睡。
但是今天,情況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伸出手指,一只小小的甲蟲慢慢的從他的指尖爬出來,發出了愉快的嗡嗡聲。
“我覺得……”他喃喃說,“我的傷真的已經徹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