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天,景溪終于要開始正式工作了。
他難得起了一個大早,又在蓬松的灰色絨毛裏打了一個滾,才精神十足的跳了起來。
大貓迷迷糊糊的張開眼,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
“早上好!”景溪揉着大貓的毛說。
大家夥把腦袋伸過來,在景溪的身上親熱的蹭了蹭。
但是……現在應該做什麽?
景溪看着大貓開始發呆。
皇帝陛下在隔壁,他工作繁忙,肯定是不能随便去打攪的。
小灰的侍衛們呆在另一邊的房間,二十四小時戒備,只要一推開門就能看見他們。
昨天晚上景溪好奇的伸出頭去看過一眼,明明已經是深夜了,但是這些侍衛官們依然筆挺精神,讓已經換上柔軟睡衣,揉着貓的景溪莫名有點羞愧。
總覺得和這些人比起來,自己的薪水拿得有點心虛啊……
他默默的縮回頭,對自己輕微的社恐有點無奈。
今天早上,宅男景溪自認為已經換上了得體的衣服,帶着大貓再次推開門。
“早上好……”他的聲音不由又弱了下去。
侍衛官都已經換了一撥人,這回領頭的是那個有着親切名字的漂亮小姐姐。
“早上好,”小姐姐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您起得很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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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溪腳上還踩着柔軟的長毛拖鞋,心虛微笑。
他急急忙忙回身換了鞋子,才重新走出來。
“對了,我們今天應該做什麽?”他問小姐姐。
軍官小姐姐看上去有點茫然。
“這個……”她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大貓,“或者,您可以去問問陛下?”
這兩口子的事情,她還是不要随便摻和的好。
景溪猶豫的看了一眼皇帝的寝宮。
雖然景溪覺得君域是一個非常有親和力的皇帝,他還是覺得自己不要去過多打攪比較好——果真,他這輩子可能都做不了争寵獻媚的寵臣了。
溫和的青年遲疑的看向明顯更有經驗的同事:“皇帝陛下……現在是不是在忙。”
就在這時候,皇帝陛下的寝宮門突然打開,皇帝陛下披着外套,黑着臉走出來,看上去昨晚上睡得不是太好。
景溪一看到他就覺得有點慫——雖然完全沒有慫的理由。
皇帝陛下如風一樣走到景溪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冰藍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波動。
景溪不由屏住呼吸,腦子裏已經開始努力回憶,他昨天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
皇帝陛下深深的看了他一陣,卻沒有說話,只是轉頭對卓向雪說:“今天景溪和我一起出去,你們先做好準備。”
女副官非常專業的點點頭,轉身就去吩咐其他人了。
“我們去哪裏?我需要準備什麽嗎?”景溪緊張的問。
自從上一回的經歷,他對于地球的變化已經有些簡單的了解,也知道,如今的外頭大概到處都是威脅。
“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行了,”君域說,又看了一眼大貓:“帶着這家夥。”
雖然地球上還殘留着不少舊日邪神的污染痕跡,但是只要跟着大貓,景溪一般也遇不上什麽危險。
景溪還是有些怕,緊緊拽着大貓的毛,一不小心沒注意力道,還輕輕扯下一小戳毛來。
“對不起。”他忙揉着大貓被扯疼的地方道歉。
大貓一點不以為意,只伸出帶着倒刺的舌頭,輕輕的舔着景溪的手。
濕漉漉又略顯粗糙的質感,很好的撫慰了景溪的緊張之情。
君域又瞥見這邊的膩膩歪歪,伸出手對景溪說:“給我看看它的毛。”
景溪不明所以的遞上手裏那幾根毛。
大貓在旁邊喵嗷的抗議了一聲,不過皇帝完全沒理他。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忍不住氣笑了。
這貨裝得還真是夠賣力的。
“怎麽了?”景溪在他面前總是放不開,不由自主就會緊張。
皇帝只搖搖頭,把那幾根僞裝成貓毛的東西放進口袋裏,稍微一用力,灰色長毛就變成了稀疏的煙霧融進了他的手指尖裏。
“這個有什麽特別的嗎?”雖然緊張,景溪還是忍不住好奇,“我在家裏還屯了不少小灰脫落的毛,本來想攢起來做一個玩具球的。”
“它以前也經常……”皇帝又古怪的看一眼小灰,“掉毛?”
“是啊,小動物不都這樣,”景溪點頭,“老哈也是這樣,只有奶牛不太掉……啊,我說的是日傑夫和安塔露米。”
男女主角因為掉毛而出場,确實是有點怪。
皇帝的眼神更加難以捉摸,他看了一眼大貓,搖搖頭,沒有說什麽。
在腦子裏,他卻已經偷偷開啓了嘲諷模式:“你們可真出息,用這種方式争寵。”
大貓冷哼一聲,沒理他。
其實皇帝是誤會了日傑夫,那只狗可沒有這個智商。
他只是忽然變成人,還沒适應原本習性的改變,不由自主就想掉毛。
小灰才是那個敏銳注意到機會的家夥。
這些貓毛其實和結晶的作用差不多,不過量更小,也更難以察覺。
要不然,它憑什麽能夠叫景溪更喜歡自己的?外邊憨厚的大貓忍不住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安塔露米以為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個,每天巴巴送些小石頭,景溪只會把它們收進盒子裏。
可不像到處飄散的絨毛,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身體裏去。
皇帝陛下對自己元靈的無恥程度再一次刷新了認知。
只能說,自愧不如!
那邊,皇帝和景溪的護衛隊都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昨天那只護衛隊名義上是小灰的警衛,其實當然是給景溪特別設立的,他畢竟是皇帝的伴侶——雖然目前還是除了他不知道,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的狀态——不論是從皇家的禮儀還是安全的考慮,這一支小隊都很有存在的價值
皇帝陛下也同樣有一只衛隊,規模更大,只不過他因為實力原因,時常把那些可憐的家夥甩到腦後去。
自從陛下确認了伴侶人選,這些常年憋屈的皇帝近身侍衛個個都歡欣鼓舞,畢竟就算追不到皇帝,他們總能夠跟上這位普通人吧?
終于不用天天擔心被扣薪水了!
事實證明,他們還是想多了。
剛出了皇宮,皇帝看了看身後這群人,又看了看腳邊上跟着大貓的景溪,忽然問:“你怕不怕高?”
景溪一愣,搖搖頭:“不算怕吧……上回是因為直接跳下去我才腿軟,一般還是沒關系的。”
他說的是那一回他們在月球上的跳高臺那回。
到現在,景溪還是覺得那次是在有點丢臉。
他們現在走在山崖邊上,風很大,但是并不很冷。
皇帝轉過頭,從側面看過去,景溪比他矮半個腦袋,臉非常小,原本大而圓的眼睛因為山風微微眯起,睫毛卻顯得更長,他的唇角依然帶着笑模樣,柔軟而溫和。
然後,皇帝一下子攬住了景溪的腰,從高高的山崖上直接跳了下去。
緊跟在他們後面的大貓也後肢一蹬,跟着皇帝跑了。
其他人忙試圖跟上,只可惜皇帝陛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明明還帶着一個人,但是不過幾分鐘,他們就連皇帝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又被他給甩了!
每次外出都跟不上自己保護對象的守衛們,簡直懷疑人生。
皇帝陛下的侍衛官還好一點,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不對,應該說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這個遭遇。
景溪的侍衛官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們……就這麽跑了?”女副官一臉不可思議。
她自覺自己的行動能力已經足夠優秀了,雖然之前聽到過警告,但是怎麽也沒想到,陛下真的這麽……任性?
除了這個詞,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更好的概括現在這時候的心情。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她問明顯經驗更豐富的同僚們。
皇帝陛下的一個近衛官苦笑一聲:“還能怎麽辦,追上去再說,反正這回知道陛下要去哪,至少不用擔心徹底找不到他的人。”
他們的願望就是這麽卑微而已。
另一邊,景溪已經被徹底的吓呆了。
上一次頂多只是高一些,但還是在運動場上,短時間适應以後就好了。
但是現在,可是直接跳懸崖!
白雲在腳下湧動,幾顆突兀伸出來的老樹枯枝,還有形狀不規則的亂石,最可怕的,還是近乎于直立的高聳峭壁。
明明是星際時代,景溪卻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闖進了一部武俠劇裏,被高人抓着飛來飛去。
電視裏看着厲害,實際被抓在手上他才知道,這滋味可不太好過。
皇帝抓着他的手很穩,也并不勒,問題是,這種比坐過山車或者是蹦極還要刺激無數倍的跳崖方式,也太考驗他的小心髒了。
景溪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呼呼的冷風直往他的嘴巴鼻子裏灌,眼睛根本掙不開,他也不敢睜,只能僵直着手腳,努力靠在皇帝身上,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覺得速度慢下來,心驚膽戰的慢慢睜開眼。
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一片森林的正上方,皇帝踩着樹梢淩空前行,優雅的大貓安靜的跟在他們旁邊,至于其他人,已經全都不見了。
景溪心驚膽戰的看了一眼腳底。
暗綠色的森林安靜得吓人,沒有一只鳥,也沒有其他任何動物的蹤跡,每一顆樹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無論是高矮,樹枝的分叉,甚至每一片樹葉,都完全一樣。
放眼望去,他們就像是身處于一片被同一棵樹不斷粘貼複制制造出來的森林裏,有一種無法抑制的不寒而栗。
景溪睜大眼睛,覺得面前的景象比高空速降更加吓人。
“這裏……不太對勁吧!”他心驚膽戰的用力扯着皇帝的衣服,低聲問,生怕聲音太大,反而驚醒了什麽麻煩的東西。
皇帝只是模樣輕松的看了一眼腳底:“沒什麽,都是些小問題,掀不起風浪。”
他話音才落,暗綠的森林伸出忽然傳來一聲長長的□□,轟隆隆的一路翻滾過來,就像是地底下藏着的某種怪獸,發現了他們的闖入。
皇帝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繼續趕路。
他們後邊的森林忽然無聲無息的分開了一條縫隙,一道卷帶着砂石的龍卷風在晴天朗日裏忽然就升起來,直直的往他們這邊移動過來。
皇帝看都懶得多看一眼,一揮手,龍卷風就像是它形成的時候一樣,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森林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每一年我們都需要巡查這些地點,防止新的邪神形成,”皇帝第一次向景溪解釋他看到的事情,“以後你可能也會經常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不用害怕,小灰能保護你。”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但是自從發現那只貓偷偷摸摸做的事情以後,就放心了不少。
不得不承認,那只貓在某些時候還算有點用。
景溪慢慢的轉這頭,看着這片怎麽看怎麽詭異的森林:“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皇帝并沒有更詳細的解釋,只是攬着他,加快了向前的速度。
不多久,景溪就看見一片圓形的人類建築,突兀的出現在森林中間。
那地方是一個凸出來的半圓,被某種金屬完全裹住,只在頂部開着一個小門,可以供人出入。
皇帝陛下落在那個門上,輕輕的踩了踩,門就打開,他帶着景溪跳了下去,大貓也緊緊的跟着兩人進去了。
進去以後,景溪才驚訝的發現,幾個本來落在身後的侍衛官早就已經到了。
一個有些眼熟的侍衛官無奈的看着皇帝:“陛下,您又直接跑過來了。”
他們是坐懸崖邊上的飛艇過來的,更快,也安全得多。即便是對訓練有素的戰士們來說,這附近依然非常危險。
皇帝只點點頭:“我去看看那邊的情況,果然上一回的沖擊又讓那幾個家夥醒來了,需要盡快清理。”
景溪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是好奇的打量着這座森林裏的孤島。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只有一個小小的半圓,其實裏面的空間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穿着雪白制服的研究員在閃爍的機器間來來去去,非常繁忙。
“這裏是科學院的一個分支機構,專門近距離研究邪神的污染。”皇帝對景溪解釋道。
景溪半懂不懂的點點頭,依然好奇的看着那一整面的玻璃幕牆。
應該是為了方便近距離觀察,這座科學研究站的一整面牆都是透明的,可是直接看到牆外的森林。
和外面的風平浪靜不一樣,森林的內部是一個虬曲複雜,大迷宮一樣的地方。
越靠近地底的地方,枝幹的扭曲情況就越嚴重,它們好像最後全都糾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整體,帶着叫人無法理解的恐怖感。
是的,恐怖,這是景溪看到外面場景的第一感覺。
那是一種完全不能被正常理智理解的恐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皇帝直接伸出手,把他的臉轉開了。
“不要再看了,也不要想,那些東西就連直視都可能引起瘋狂。”他低聲說。
這時候景溪才發現,研究員們臉上都佩戴着怪模怪樣的眼罩,應該是為了防止直視。
“那是些……什麽?”景溪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看上去實在是太可怕了。”
“是些很麻煩的東西,”皇帝說,“但是我們不得不和這些東西戰鬥。”
“邪神出現在地球上,已經超過一千兩百年了,”忽然,一個一頭白發,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走過來,他的年紀雖然已經很大了,但是看得出來,年輕時候肯定也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他提起景溪的手,“很榮幸見到你,可愛的年輕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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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