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姍姍來遲的你

第20章

“後來季零不知道怎麽回事，答應了許阿姨的要求，收了她的錢決定出國。”

“夠了。”

鞠婧祎打斷姜素素的話，轉過頭，眼神漸漸地冷了，“你跟我說這些，想做什麽？”

“我只是想問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連你都不知道，那趙醫生肯定也不知道。”鞠婧祎剛想再次打斷她，卻忽然發現她的情緒變得低落，“如果她知道季零一直在騙她，一定會很難過吧。”

姜素素，是真的在替趙嘉敏感到難受。

難過，嗎？

鞠婧祎冰冷的眸子出現了遲疑。

其實她自零與趙嘉敏認識後便隐約有種感覺，有種，零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接近趙嘉敏的感覺。

比方說，為了錢。

但她卻不敢問零，倒不是怕零向自己承認她就是這樣的人。

而是。

怕零會順勢承認，接近她也是為了所謂的錢。

錢的話，不管是鞠董的錢還是她自己的錢，給零多少她都不會在意。

她不會在意這些的。

她唯獨會在意，零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有沒有像自己這般在意她一樣在意自己。

趙嘉敏也很喜歡季零，這點鞠婧祎只怕不會比姜素素更清楚。

既然如此，那麽趙嘉敏，一定是和她一樣的想法吧。

那麽，她如果知道零接近她是為了錢，也就是南宮逸讓她離開她也不帶任何留戀。

她會不會。

難過？

呵。

鞠婧祎擡手捂着自己的額頭，笑意裏帶着嘲諷。

她幹嘛這麽關心趙嘉敏。

她是趙嘉敏的誰啊？還是趙嘉敏是她的誰？

這念頭一起，便被鞠婧祎抛在腦後。

不過，這事确實不能讓趙嘉敏知道。

“姜素素，你最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趙嘉敏。”

“為什麽？”姜素素瞪圓了一雙眼，滿是不理解，“你難道要讓她這輩子都被蒙蔽嗎？”

“難道不好嗎？在她心裏，零還是以前記憶中美好的模樣，就行了。”

鞠婧祎目光落在窗外，耀眼的日光落在地面滿是樹影婆娑，被微風吹動，帶起一片波瀾，過了會才平靜下來。

溫度似乎有些高漲，眼前的綠意竟讓她覺得煩躁。

蟬聲響起，她這才猛然意識到，夏日已經來臨。

距離那天，真的快要過去十年了。

現實卻由不得她感慨。

“所以，你為了維護季零的形象，不願意告訴趙嘉敏任何真相？”姜素素認真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覺得如果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裏，會不生氣嗎？”

鞠婧祎挑眉，“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你。”姜素素頓了下，明明是生氣的，但是她就是沒有足夠的底氣去質疑鞠婧祎，只好換方向想要攻克鞠婧祎，“你就這麽喜歡她嗎？喜歡到，這般維護她的形象。”

“是啊。”鞠婧祎擡起頭，認真又坦率的看着她，“我就是這麽喜歡零。”

姜素素音量驀地大了起來，再也克制不住想要掩藏在自己心底的心思，“哪怕她接近你也是為了錢嗎？！”

鞠婧祎眸色變暗，剛要說話，就聽見大門被人踹了一腳，發出巨大又可怕的聲響。

不僅屋內，就連屋外經過的人也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那個看起來氣質清冷的女孩絲毫不顧忌形象的擡腳踹向大門。

等看清來人，姜素素一怔，“趙醫生。”

鞠婧祎沒有說話，只是神情看起來并不好看。

“我知道。”

因為趙嘉敏自進門便一直盯着鞠婧祎，所以她只可能是跟鞠婧祎說話。

鞠婧祎下意識反問，“什麽？”

趙嘉敏反手關門，朝鞠婧祎一步步走來，眼中竟有些遲疑和歉疚，“我全部都知道。”

鞠婧祎眯了眯雙眸，“什麽都知道？”

也就是說，那個被蒙蔽的傻子，是她？

“我用出國留學和母親交換，讓零留下。”

鞠婧祎明亮的雙眸被長長的睫毛遮住，看不清模樣，她聲音低沉，卻又不像是發火，“為什麽？”

為什麽她留下，你出國？

“她一定要留下。”

趙嘉敏心頭一顫，這掩蓋了十年的秘密，終于不得不揭開了嗎？

但這個秘密，她本該十年前離開的時候就告訴了鞠婧祎才對。

卻為了她的私心，鞠婧祎一無所知。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從進屋就被趙嘉敏忽視的姜素素默默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似乎，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某件事。

“她不僅僅是為了阿姨，還是為了你。”

“趙嘉敏，別騙我。”

“我沒有騙你。”趙嘉敏深吸一口氣，幹脆道，“她跟我說，她對我只是朋友的友情，接近我只是為了我的家世。”

而當時年幼的她忍不住，想要知道鞠婧祎又是怎麽回事，強行留住季零問了清楚。

她只記得，那時候，季零的笑容有些刺眼。

可是趙嘉敏只顧着把一切和盤托出，卻沒有注意到鞠婧祎的神情，似乎開始變化。

但姜素素注意到了。

她張了張嘴，擔憂地看向趙嘉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她。

明明在聽見姜素素所說一切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鞠婧祎，此刻聽見趙嘉敏的話，面色開始蒼白起來。

“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喜歡她了。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哪怕大家都在嘲笑我巴結她、嘲笑我狗腿，我也不會離開她。”女孩的眼中，隐隐閃爍着幸福的光芒，“為了她，我可以忍受這一切，努力改變自己。”

“趙嘉敏，我其實很羨慕你。如果我也像你一樣，家裏有錢的話，站在她身邊，就不會為她帶來這麽多流言蜚語了吧。”

“傻瓜。”

苦笑着吐出這兩個字，鞠婧祎像是用盡了氣力再也支撐不住，忍不住退後了幾步，身體撞到牆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吓得趙嘉敏上前想要扶住她，卻被她敏捷地甩開了手。

“原來到最後，真正的傻瓜是我嗎？”

“不是你。”趙嘉敏低聲道，“是我。”

原來，是這樣。

姜素素嘆了口氣，這麽一來，所有的事情也就能說通了。

可是鞠婧祎的神情看起來很奇怪。

“姜醫生。”趙嘉敏突然轉身看向姜素素，叫住她，“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背後的小動作了。”

她的話對于姜素素來說不太好聽，惹得姜素素滿臉通紅，可她似乎沒看出姜素素的窘迫，繼續說，“不論是零，還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不會再做了。”姜素素羞紅了臉，連說話的底氣都不足，但她仍舊努力鎮定道，“對不起。”

即使她只是為了找出趙嘉敏當初出國的原因，但是把別人的回憶不經允許便随便挖出來，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你用不着怪到她頭上。”鞠婧祎突然插嘴，“是我給她的提示，也是我讓她繼續查下去的。”她聲音輕了些，“原本還想看你的倒黴模樣，呵，也算是報應吧。”

姜素素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似乎有着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便轉身離開。

這裏應該不太需要她的存在了。

“趙嘉敏。”

原本站在她身邊低頭沉默的趙嘉敏猛地轉頭，“怎麽。”聽到鞠婧祎叫她的名字，她竟然會開始緊張。

也許是鞠婧祎的語氣太平淡了點。

“你很嫉妒我吧。”鞠婧祎扭過頭，臉上滿是幼稚的得意神情。

趙嘉敏忍不住一笑，“是啊，很嫉妒。”說着，她有些失落，“我不想相信，不過她就是喜歡你，我又有什麽辦法。”

“你知道零是騙你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啊。”

趙嘉敏半晌沒有回答，她沒有想到鞠婧祎會問出這種問題。

而且剛剛，她好像從鞠婧祎眼中看到了難過。

很奇怪，現在談起季零，她居然沒有什麽傷心的感覺。

趙嘉敏随意答道，“嗯，傷心，難過。”

不過，應該是她的錯覺，鞠婧祎啊。

她怎麽會難過呢？

“聽說失戀的感覺，跟暈車一樣，難受的讓人說不出話。”

“你。”趙嘉敏細細觀察着鞠婧祎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來，“到底怎麽了。”

誰知道鞠婧祎突然一笑，表情一如既往的找揍，“沒什麽，想看看你的倒黴模樣，現在看到了，趕緊滾吧。”

她沒說幾句話就是讓自己滾，趙嘉敏怒氣蹭蹭蹭的就上來了。

“我走！”她很生氣很生氣，發脾氣都像個被慣壞的小孩子，一點都不像往常一樣注意自己在鞠婧祎面前的形象，也自暴自棄的不再維護那個高冷理智成熟的趙醫生形象，“你以為我不嫌棄你啊！”

說罷，她頭也不回朝門外走去。

門板咣铛一聲，幾乎要震破耳膜，門軸甚至發出了吱吱呀呀不願意壽終正寝的抗拒聲。

畢竟被摧殘了兩次，老舊木門能頑強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就在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鞠婧祎臉上的笑意甚至是欠揍表情都如同被敲碎的玻璃，一片片剝落，嘩啦啦落下。

然後，只剩下茫然。

她抱着胳膊，也顧不得牆面灰撲撲的粉末，身子向後靠去。

她看着前方，仿佛趙嘉敏還在那裏。

“你這個傻子，零是騙你的。”

趙嘉敏并不在面前，她才敢說出心中所想。

真是夠膽怯的。

她這麽想着。

“我啊。”身邊陽光慢慢爬上牆頭，落了鞠婧祎半身陽光，看起來很溫暖，“曾經跟零告白過哦。”

鞠婧祎聲音不大，可空寂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她。”

“她說，她不喜歡女生，如果我是男生，可能她還會試着喜歡我。”

毫無形象趴在門外的趙嘉敏腳下一個踉跄，她這次是真被吓了一跳，比剛剛在門外聽到姜素素說出這一切還要心驚膽戰。

她剛剛留了個心眼沒敢走，故意趴在門上聽裏面的動靜，也只是想以防萬一，沒想到，卻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但很快，随即而來的是不知所措。

零，是這麽跟她說的嗎？

所以，在零的心裏。

她們到底算什麽？

“朋友啊。”

微笑着的季零看向夜空，漫天滑落的流星雨像是幾萬根瓦數極低的燈管同時亮起。

“我許的願是，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她的側臉，是那麽美。

燈管這個形容還是鞠婧祎說的。

她并不喜歡流星雨，對她來說，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要不是擔心只有季零和趙嘉敏兩個人單獨來看流星雨把她抛下，她根本不會來。

那時趙嘉敏還大肆嘲笑她，一點都沒有文藝細胞。

鞠婧祎懶洋洋反駁，流星雨和火樹銀花有什麽區別？都是稍縱即逝的東西，她根本不理解人們為什麽喜歡向這種連自己的存在都維持不了的東西許願。而且這兩樣都是最終要落在地面化成烏漆嘛黑的東西，真的是理解不來。

既然是願望，心中所想，必定希望長久，而不是單純的只是擁有過。

季零并沒有因為鞠婧祎的形容生氣，而是說。

正是因為稍縱即逝，人們才會覺得珍貴，憐惜。

正是因為感到珍惜，人們才會開始祈願，禱告。

現在回想，趙嘉敏已經開始迷惑，季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卻不知道，屋內的鞠婧祎。

這個一向在她面前喜歡扮堅強的人擡起頭，眼中閃着細碎的星光，輕聲道，“老白說的沒錯，我們只不過，是抱團取暖而已。”

也許是這棟樓本就是十幾年前建的老樓，再加上作為雜物房不需要隔音的緣故，這房門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差。

趙嘉敏全部聽見了。

更不用說她現在的姿勢，就差把自己耳朵塞進門縫裏，親身表演一番什麽叫做大變活人，所以她聽的清清楚楚。

經過的人都被趙嘉敏這個奇葩的姿勢吓了一跳，而她還無知無覺。

她此刻唯一的感覺便是，心裏被錐了一下，疼。

輕嘆了聲，推開了大門。

鞠婧祎根本沒想到她還會回來，下意識的想露出平淡的表情，但臉部神經實在反應不來，她便幹脆破罐子破摔。

“怎麽，回來看我的笑話嗎？”

她本以為會在趙嘉敏臉上看到嘲笑、諷刺、得意。

但趙嘉敏沒有，非但沒有，甚至還上前伸手将她攬入懷中，“不就是抱團取暖嗎？也沒什麽。”

我樂意讓你來我身邊取暖。

只要你能從我身上汲取溫暖。

鞠婧祎呼吸一滞。

她已經糊塗了。

她和趙嘉敏，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其實她應該推開趙嘉敏，然後質問她到底怎麽了。

可能是因為陽光太溫暖了吧。

又或者她身上衣服淡淡的柑橘味道。

她居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這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