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睡了幾個小時,可能是并不安穩,嚴雯醒的很早。但鞠婧祎顯然比她醒的更早,早已站在廚房裏,正對着兩種口味的餃子糾結。卻不太清醒的樣子,仔細看去,她眼底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見到嚴雯起床,她立刻露出得救的表情。
畢竟對于只會燒開水的人來說,煮速凍餃子都是一項艱巨任務。
等嚴雯刷完牙洗完臉,她将兩份餃子都拆開,一份水煮,一份打了個蛋做成煎餃。
金燦燦的雞蛋讓人胃口大開,光是這長相就夠誘人,更不用說着香味了。
鞠婧祎拉開椅子坐下,笑道,“好香啊,好久沒吃到你做的飯了。”
嚴雯笑了笑,雖然是笑,但明顯笑意很淡,更像是為了不讓鞠婧祎擔心而刻意展現出來的。
“這算什麽?”嚴雯将水餃撥了一半給她,也拉開椅子坐下,“等晚上我回來,給你做大餐。”
“那個。”
“嗯?”
鞠婧祎咬了口煎餃,嘴邊一圈油乎乎的。
看着她這少有的純粹傻乎乎的模樣,差點,嚴雯就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低下頭,還是咬咬牙道,“我和白承澤徹底分手了。”
鞠婧祎點點頭,“好啊,那樣的話還有人和我平攤房租,多好。”
“我準備回自己家住。”
鞠婧祎的筷子沒能夾住水餃,直接掉在調好的醬醋碟裏,蹦了一桌布的醬醋。
Advertisement
刺鼻的酸味漫了出來,酸進了心裏。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鞠婧祎連忙起身去拿紙盒。
“哦。”她拿紙擦了擦桌子,不停地點頭,卻在過了好一會才開口,“也好,免得白承澤來騷擾你。”
白承澤是知道兩人住處的。
和白承澤在一起後,嚴雯的爸爸一直不同意他們兩人,甚至放話讓嚴雯別回家。嚴雯就這麽和鞠婧祎一起住在這裏,也有八年之久。
嚴雯決定回家,她爸爸又一直讨厭白承澤,很明顯,這次嚴雯,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小鞠,我不是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我知道的。”鞠婧祎的表情十分溫柔,“白承澤那個家夥,真的是,好事不幹,淨幹壞事。”
突然間,嚴雯覺得自己很殘忍,低聲道,“我明天走,今晚,一起去吃好吃的吧。”
“好。”
一整晚沒睡好的後果終于讓鞠婧祎嘗到,剛到中午她就有些昏昏欲睡,差點連飯都忘了吃。
如果不是因為姜素素來找她的話。
兩人在食堂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也幸好姜素素不是什麽高調的人,一路居然也沒什麽人察覺。
“我已經想好了。”
鞠婧祎正認真地握着筷子把辣椒炒肉裏的蔥和蒜挑出來,頭也未擡,“想好了?”
“嗯,只要你的要求不過分,我都願意答應。”
她笑了聲,放下筷子,“我說的是,無論什麽條件。”
姜素素一驚,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鞠婧祎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解釋道,“當然,不會是違法犯罪行為,再說這種高難度,就算你願意,我也會懷疑下,你能不能做到。”
不遠處,喬森看了眼這邊,搗了搗趙嘉敏的胳膊,一臉八卦,“诶,鞠醫生怎麽和姜醫生這麽熟啊。”
自從他知道鞠婧祎的性取向之後,每次看鞠婧祎的目光都變得如此八卦。
趙嘉敏瞥了眼那邊,不說話。
只是那眼神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說起來,好像除了白醫生和那個小護士,還沒見鞠醫生與哪個人關系這麽親密的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趙嘉敏筷子輕輕擱在盤上,捧起湯碗,“閉嘴。”
喬森看向她的眼神有點飄忽,小聲嘟囔道,“說幾句話都不行了。”
察覺到趙嘉敏的冰冷視線,喬森連忙閉上嘴巴,吃飯。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聽到鞠婧祎這麽說,姜素素倒是好奇起來。
鞠婧祎從口袋裏掏出便簽本,寫了幾個字,撕了下來遞給她,“你只要用蔣教授的權限查一下,所有治療齊書記的方案裏,有沒有用這個藥物就可以了。”
姜素素接過紙條,上面龍飛鳳舞一行字。
ATPX-1502
“這是?”
“這個你不用管,只要幫我查就行了。”
聽起來也沒什麽,就是用蔣教授的權限查一下藥物,應該沒關系。
姜素素想了想,便點點頭。
“就當附贈吧。”鞠婧祎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口湯,“給你講個故事。”
姜素素做出附耳傾聽的模樣。
初中的鞠婧祎最喜歡逃課,她喜歡這種脫離秩序之外的暢快感,喜歡這種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用背負的輕松感。
當然,她不是一個人。
她總是喜歡帶上零。
她很喜歡零,總是和她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零認識了一個小屁孩,每天她與鞠婧祎談論的話題,總會多出這個小屁孩的事。
但是直到那天,她才真正見到了那個小屁孩。
那天她帶着零就要翻過學校的院牆,卻被一個小鬼堵在了牆上。
應該算是她初中的猖狂時光中,唯一一次失利。
那時候鞠婧祎才初二,趙嘉敏也就十一歲,相比她而言根本沒來得及生長。
在她看來,可不就是屁點大。
說起來鞠婧祎那時候能猖狂的起來,也得益于她那個有錢老爸。周圍一片學區房都是鞠董的房地産公司旗下的,別說學校老師,就是周圍有眼色的小混混都很少敢打她的主意,所以那時候她打架能力也就麻麻。
當時趙嘉敏堵住她,她自然不高興,兩人決定打一場。
打之前,看着兩人的身高差距,鞠婧祎是絕對自信自己能贏的。
可是趙嘉敏太不要命了,她完全是野孩子式的打法,和她精致的臉不一樣,簡直就是從小與人打架長大的野狼。
沒有章程沒有招式,只有狠準快,還專門找她薄弱的地方打,更不會因為她是女生就下輕手。
但是鞠婧祎也不是真的花架子,兩人一時間打的難解難分,還是最後零找來學校用來澆花的水管沖開了兩人。
不過這動靜也鬧得有點大,還引來了教導主任。
如果不是鞠婧祎早就練出來的敏感,拉着零就往外跑,趙嘉敏反應也快,見她們跑立刻跟着跑,恐怕早就被教導主任一鍋端。
鞠婧祎和趙嘉敏兩個人都濕漉漉的,沒辦法,零只好帶她們兩人回自己家。
零的媽媽很溫柔,見到她們也不問為什麽,而是溫柔地替她們準備好換洗衣服和洗澡水。
到現在,鞠婧祎還記得零的媽媽替她擦幹頭發的手,是多麽的溫暖。
當然,她也下定了決心好好練一練自己的身手。
這種丢人的情況她絕對不能再經歷第二次。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趙嘉敏。”鞠婧祎喝完湯,舒服地嘆了聲,“她可不像你們看到的那麽優雅,明明就是頭粗魯的野狼。”
聽完鞠婧祎的故事,姜素素低着頭,忍不住問道,“那個零,是誰?”
鞠婧祎看着她,突然一笑,“無可奉告。”
姜素素被她吊足了胃口,連忙追問,“為什麽?”
“你先把我的事辦好了再說。”
說罷,鞠婧祎帶着餐盤起身離開。
她本想直接上天臺曬太陽,卻沒想到與趙嘉敏撞了個正着。
“淨會做些無意義的事。”
剛剛自己與姜素素聊天的場面只怕她早就看在眼裏,不過就是來放狠話而已,鞠婧祎還不在乎。
她翻了個白眼,“你也只會動個嘴皮子。”
兩人相看兩相厭,各自厭惡着對方走開。
沒走到一半,兩人想起鞠婧祎腰上的線還需要拆,待會又要見面。
頓時今天一整天心情都要不好了。
下過幾場春雨,溫度越來越高,路邊的樹梢全都抽了新芽,密密麻麻遮住了半邊日光。
這一切的變化,終于讓人們意識到,春天真的來了。
流感高發期也到了尾聲,接待完最後一撥病人,醫院也清淨了不少。
自從嚴雯從她家裏搬回自己家,鞠婧祎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和白承澤聊一聊。可是齊瑞康的病情不能再拖,院長要求岳振興與劉玉樹在這三天之內交出自己的醫療方案,鞠婧祎跟在劉玉樹後面忙的腳不沾地,自然也沒機會去婦産科找白承澤。
但讓她有些生氣的是,這大半個多月來她沒時間找白承澤,白承澤也沒有來找她。
在他心裏,嚴雯就這麽不重要了嗎?
院長留下的時間很快到期,衆人再次聚在會議室裏讨論。
進屋前,姜素素擡頭看了眼鞠婧祎。
她很緊張。
按照計劃,等兩方都把方案交上來,她就用蔣教授的權限查閱其中有沒有鞠婧祎所說的藥劑。
好像很容易,但對于她這種一輩子都沒做出過違法亂紀行為的乖小孩來說,還是有些過界。
察覺到姜素素的目光,鞠婧祎朝她微微一笑。
你可以的。
被鞠婧祎這麽一看,姜素素感覺自己好像也真的有了勇氣,心跳也不再那麽瘋狂了。
等待院長得出結論的時間并不短,鞠婧祎還趁機閉眼睡了個回籠覺,被回頭的老劉逮了個正着,狠狠批了頓。
打着呵欠強作謙遜的鞠婧祎很無奈,只好睜着眼忍耐,直到聽到梁維豐最終決定選擇岳振興的方案。
當然聽到這個結果,鞠婧祎并不意外。
趙嘉敏微微傾過身,低聲道,“這次,承讓了。”
鞠婧祎皮笑肉不笑,“呵呵,哪能啊,這種少有的學習機會,還是借給你這種新手比較好。”
會議結束,衆人紛紛起身朝門外走去,只不過門口似乎有人等着梁維豐,前頭幾位領導走出去的時候還朝那人打了招呼。
看這情況,顯然,不像是什麽小人物。
等到趙嘉敏與鞠婧祎兩人走出門外,看清那人時,不約而同愣了會神。
她們其實早有準備,只是沒想到,對方會來得如此早。
“小敏,好久不見。”
趙嘉敏同父異母的哥哥,趙嘉禾。
本該被趙嘉敏的母親打敗,呆在遙遠的地方分公司茍且偷生的那個人,此刻正衣冠楚楚與梁維豐面對面站着。
看向趙嘉敏的眼神,正如一個親切和藹的哥哥般。
不過十年的時間,他居然就回來了。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不少醫生看似朝外走,卻紛紛調慢了腳步,豎起了耳朵偷聽。
而趙嘉敏随便點了頭,應聲道,“哥。”
她毫不遲疑擡腿就走,只是經過趙嘉禾的身邊時,趙嘉禾突然開口,“我親愛的妹妹,真是要謝謝你,十年前送我的大禮。”
他知道了。
趙嘉敏暗自嘆了口氣,當初不過兩個小孩動的手腳,毛躁的很。即便趙嘉禾當時反應不過來,十年的時間,也夠他明白了。
身邊的喬森也聽見了,雖然察覺到不對,但他也難得聰明一次,沒有随便開口詢問。
“這位,是裕嘉集團的千金,鞠小姐吧。”
鞠婧祎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
她沒有看見,前方原本應該走遠的趙嘉敏也停下了腳步,沒有理會喬森,而是轉頭看着這邊的情況。
“沒想到趙先生還記得我。”鞠婧祎禮貌一笑,“是我的榮幸。”
“哪能,我還要謝謝十年前鞠小姐幫忙照顧我這個被人玩得團團轉的傻妹妹。”
說着,趙嘉禾不管鞠婧祎臉色微變,就上前一步,用只有他們兩人的音量說道,“不過,鞠小姐又何必為了一個那麽不要臉的小姑娘,這麽盡心盡力的幫我這個傻妹妹。沒想到,那丫頭魅力居然這麽大。”
還未說完,鞠婧祎的拳頭已經重重砸到了趙嘉禾的胃。
這速度太快,只有熟悉她的趙嘉敏察覺到了她眼神的驟然變化,可是離得太遠,她根本來不及開口。
而且,她根本也沒想着要開口。
趙嘉禾的保镖簡直就是個裝飾品,女醫生的尖叫聲四起才上前扶起趙嘉禾,還想上前抓住鞠婧祎,卻被趙嘉禾攔住。
趙嘉禾虛弱地咳了幾聲,差點連話都講不出來,全是用的氣音,“你打不過她的。”
“謝謝你的評價。”鞠婧祎甩了甩拳頭,居高臨下道,“還有,以後,別再讓我聽見你評價她任何一個不字。”
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一旁的岳振興與劉玉樹都是一個激靈,尤其是看見趙嘉禾的悲慘模樣。
甚至劉玉樹還有意無意往岳振興背後躲了躲,回想起剛剛自己朝鞠婧祎唠叨的那幾句,連忙縮頭縮腦怕鞠婧祎找他算賬。
聽到這句話,原本準備上前的趙嘉敏退後一步。
喬森一臉茫然,“你不上去幫你哥?”
“他自己犯賤。”
喬森微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趙嘉敏這麽冰冷的模樣。
平時的趙嘉敏也只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淡漠而已,眼下卻像一個冰雕,源源不斷散發着冷氣。
鞠婧祎也不看一旁裝作望天什麽都沒看見而淡定無比的梁維豐院長,擡腳就走,只是邁了一步,又停下,“趙總,十年的時間,還學不會識時務,那麽再次栽進同一個坑裏,可別怨別人。”
這次,趙嘉禾的臉色徹底變了,可他根本沒辦法放什麽狠話,剛剛那句氣音就已經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
鞠婧祎的拳頭,真不是一般人能接的。
可能是這輩子第一次做這種壞事,姜素素直到下班才有膽子給鞠婧祎發了條短信。
很簡單的兩個字。
沒有。
鞠婧祎倒是沒有意外,看來這藥物還未研發完全,不然肯定會有人拿出來獻寶。
她也沒有怠慢,直接回了姜素素一條短信。
也是很簡單的兩個字。
季零。
接到鞠婧祎這條短信,姜素素先是茫然地愣了半晌,然後手忙腳亂找出陸曉晴的電話,撥了過去。
也恰好陸曉晴正閑着沒有出去,很快便接了電話,“沒想到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
姜素素不太好意思,但還是問道,“你知道季零這個人嗎?”
“季零?”陸曉晴用筆杆子撓了撓頭,“唔,聽起來并不陌生,我應該是聽過這個名字。”
在姜素素的期待下,陸曉晴嗯了好久,突然道,“等等,我好像想起來了。”
“什麽?”
“我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好像有個女生出車禍死了,名字應該就是叫季零。”陸曉晴說,“我那時候記得特清楚,那段時間老師都不讓我們騎自行車上下學了,不少人還怨天載道的鬧了很久。”
姜素素腦袋一空,顫着聲問,“是不是,我們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
“你等等,我查下。”陸曉晴就在電視臺,這種消息查起來很方便,很快她就找到了當年的報道,“對,是那年暑假,受害者姓季,我們學校的高一學生。”
再多餘的消息都被删除,不過陸曉晴運氣不錯,還找到一張沒經過馬賽克的受害者照片。
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尤其是那彎彎的桃花眼,特別招人。
只看了一眼,陸曉晴就不忍心再看。
死在那個美好的年歲裏,實在是讓人惋惜。
“奇怪了。”陸曉晴好奇道,“你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因為我去問鞠婧祎,趙嘉敏為什麽要在那時候出國,她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名字。”
鞠婧祎?
陸曉晴想了想,道,“既然這樣,那我查查看這事有沒有什麽蹊跷。”
“你還記得其他同學的電話嗎?”姜素素聲音有些焦急,“我想問問他們有沒有認識季零的。”
“這還用找別人嗎?”陸曉晴笑道,“我幫你。”
“曉晴,謝謝你。”
姜素素對陸曉晴的幫忙十分感激,謝了許久才挂斷電話。
夕陽西下,陸曉晴轉頭看向窗外血染的天際,笑了笑。
“我也不是幫你,只不過是,我也有些好奇而已。”
畢竟是原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她沒有好奇心,怎麽可能。
入夜,不僅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工作結束,也是另一種生活方式的開始。
繁華區的一角,不算寬敞的馬路上,時不時經過幾輛車。不禁讓人有些驚訝,原來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也會有這麽安靜的地方。
這個時候,外面的大道早已擠滿了長長的車隊。在這看不見尾的長龍中,一輛法拉利恩佐趁着夜色滑入這邊的小路,拐了個彎,停在一道鐵門外。
警衛朝來人點了點頭,高大的鐵門緩緩打開,跑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安穩地開進了院內的停車場。
看來這位司機的開車風格和自己的紅色跑車風格一點都不像,穩當得很。
此時院子裏已經停滿了各種豪車,一名侍者裝扮的男子上前替司機打開車門,躬身請人下車。
将車鑰匙遞給侍者,來人取下臉上的平光鏡,揉了揉眼,眼圈微微有些黑,但是在這夜色中,并不明顯。
不遠處的大門口,一個穿着騷包的殺馬特青年朝她招了招手,露出傻兮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