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日後,因為吾銘說有事禀報,李語一回府就直奔書房。
“殿下,屬下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一個人,此人曾是前國舅劉聲家的家丁。那日劉家抄斬,他被遣散時說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了府裏,跟屬下求情進去取一下,屬下給他行了方便。他今日認出了屬下,非要請屬下喝酒,席間屬下随意跟他提起鈴蘭,他竟然說不認識。他在劉家三年多,劉家所有新老仆人他都認識,他确認從未有過鈴蘭這個人。”
李語不禁皺眉,因為吾言說鈴蘭曾是伺候他的丫鬟,自己才毫不懷疑地收留了鈴蘭,吾言難道連她是不是自己的丫鬟都不知道?!李語回想在蜀郡見到鈴蘭的種種,在茶館的時候,吾言确實看起來并不認識她,而後從鄧江家出來,吾言又稱鈴蘭曾是劉府丫鬟。所以鈴蘭先裝作被鄧江手下欺壓,博得吾言的同情,又利用劉家的事獲得吾言的信任,而自己相信吾言,因此放松了警惕。可是自從她進府後,确實對吾言百般照顧,并未感覺到她有絲毫謀害吾言和自己的意圖。如此精心策劃,而後又未有任何異動,這不合常理,“那麽,鈴蘭是誰的人?她因何被安插在府裏?”
“屬下初步判斷她是懷陽王的人,但是屬下暫時還沒查到确切證據,目前也不清楚她被安排在府裏具體是什麽用處。”
“随着她的線索查清楚府裏是否還有同夥,若有,這幾日務必把這些人給本王除了!”
“是。”
“另外,不要讓吾言知道。”李語知道吾言對鈴蘭的信任,而進這份信任要被辜負,還是不要讓吾言知曉了。
“屬下明白。”
吾銘剛彙報完,書房外就傳來了吵鬧聲。
“世子,您稍等,待屬下通報殿下。”吾銳在書房門口護衛,見廣平世子來勢洶洶往裏闖,上前趕忙攔下。
“你給本世子讓開!”廣平咬牙切齒。
“世子,沒有殿下吩咐,您不能進去。”吾銳依舊不放行。
廣平狠狠地瞪了一眼吾銳,“趕緊滾開,本世子有急事找他!”
“讓他進來。”李語的聲音從房裏傳來,吾銳只好讓開,廣平一把推開門沖了進去。
李語示意吾銘下去後,廣平二話不說,上前就沖李語揮拳。他本想打李語的臉,但一想李語的臉還要留着跟千陽結婚,于是拳頭的方向就沖李語胸前而去,李語躲閃不及,硬生生挨了這一拳,頓時火冒三丈。
李語想起廣平不僅日日勾搭吾言還膽敢向吾言表明心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等廣平第二拳揮過來時被李語接住,李語順勢憤怒地回了一拳,重重打在廣平臉上,鼻血順勢沿着廣平的嘴和下巴流下,滴嗒嘀嗒流在廣平衣襟和地面上。
Advertisement
廣平随手抹了一把鼻血,“混賬!本世子給你留臉,你卻朝本世子臉上打!”廣平大吼,瘋了一樣朝李語撲去,只是還沒等夠到李語,已經被沖進來的吾銳制服。
李語示意讓吾銳把廣平放開,吾銳慢慢放開廣平,确認他不會再撲向李語才放心退出書房。
兩人都平靜些後,李語看廣平鼻血依舊不止,有點後悔剛才那拳太重了,吩咐吾銳去找郎中,然後随便找了塊帕子扔給廣平擦鼻血。
“用不着你可憐!混賬!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麽。”廣平邊試圖止血,邊怒罵李語。
李語懶得理他。郎中過來給廣平止了血離開後,李語才開口,“有事快說,本王沒空奉陪。”
廣平朝李語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為了他,你以為我願意來?!我問你,有人要對劉汐不利,你打算怎麽辦?”
李語生氣地糾正,“是吾言!為他好就不要提他的原名!”
“這不重要!因為你的無能,他現在連性命都難保,你還管什麽名字!”
李語猜想是不是千陽跟廣平說了什麽,“你說什麽性命難保?誰要對他不利?”
“你堂堂一個親王是吃白飯的麽?!竟然什麽都不知道?!安陽王準備趁你大婚之日對吾言下手。屆時你一整天都在宮裏,無暇顧及王府裏的事,是對他動手的最佳時機。”
“安陽王?”李語有些震驚,“你如何得知?”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又不像你,簡直草包一個。”廣平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李語的機會。
“你不說我如何信你?”
廣平想了想,罷了罷了,為了劉汐只好說了,“是安陽王親自找的我,告訴我他的計劃,他本想以此事賣我人情,卻沒料到我會來把這些都告訴你。如果不是為了救劉汐,我才懶得管你這個草包。”
“可是,他為何要對吾言不利?”李語還沒弄明白殺掉吾言于安陽王有什麽好處。
“這你都看不出來?!你和劉汐的事被千陽知曉了,安陽王有意替千陽除掉劉汐,以換取岐國日後對他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安陽王不僅在利用我的婚事,還利用我喜歡的人?”
“你以為呢?”
李語沉默良久,一言不發。他一直以為,二哥對自己一直都是真誠的兄弟情,不論發生什麽二哥對自己都不會變,永遠都是曾經那個心疼自己、關心自己、照顧自己的二哥。可如今,自己原來也只不過是二哥謀權中的一顆棋子。這次是,上次刺殺嫁禍懷陽王又何嘗不是。那時自己還不願相信,自欺欺人地認為二哥所為都是為了自己好。
“所以将我和吾言的事告訴了千陽的人也是他麽?”李語想知道到底安陽王在自己背後還做了什麽。
“說你是草包還真沒錯,被你的好弟弟設了局都不知道。是懷陽王派人給本世子和千陽送了消息,對你與劉汐的事言之鑿鑿。安陽王能知道此事,想必也是懷陽王所為。”廣平向李語投去了鄙夷的眼光,“我猜想懷陽王的本意是破壞你和千陽的婚事,以使你和安陽王喪失岐國的力量,而安陽王恰恰相反,他肯定是想要我岐國的,所以他一定會幫你維系好這段婚事,以向岐國展現他的誠意。于是可憐的劉汐就成了他下手的對象。”
李語只覺得心中苦澀,想起了曾經的許多,曾經李誠為了自己頂撞賢妃,曾經李誠将自己護在身下替自己挨打,曾經玩累了李誠親自把自己背回宮,曾經只因太子嘲笑自己李誠便和太子打了起來…曾經的一幕幕…如今,這份被自己珍視的兄弟情義,終究還是變了質。所以再深的兄弟情義都抵不過那權力的引誘?
李語努力調整情緒,慢慢開口問道,“千陽…應該同意了吧?”
“是,但是你不要怪千陽。千陽從小受父王疼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不可能忍受她想要的夫君心裏裝着另外一個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男子。她不親自下手是因為她在乎你對她的态度,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所以安陽王的提議對千陽來說是最合适的。至于岐國,你放心,千陽只是暫時答應安陽王而已,她心裏最希望的當然是你能繼承大統,因此斷不會讓岐國去支持安陽王。只是,看看你這樣子,哪裏像能繼承大統的樣子。”廣平又鄙視地看了一眼李語。
李語知道這次安陽王是勢在必得了,吾言對二哥來說渺小如蝼蟻,碾碎一只蝼蟻來換優厚的政治利益,何其劃算。即使最終得不到什麽利益,死一只蝼蟻也不會有任何損失。然而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與安陽王抗衡。
“你可有辦法?”李語心裏很亂,既然廣平能來告訴自己這些事,他應該早有打算。
“若你想徹底保劉汐平安,就不能再留他在身邊了。否則,即使此次幸免,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确保他每一次都萬無一失麽?其實你心裏也很清楚,只有他遠離你才是對他最好的。”
廣平看李語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表情痛苦,一言不發,繼續說道,“我要把他帶回岐國。你沒得選,你只能把他交給我,因為你清楚只有我會全力護他周全。安陽王準備在大婚當天動手,所以最晚到你們大婚前一日,也就是三日後,我務必要帶他走。你們婚後次日我就會立刻禀明聖上啓程回岐國。安陽王絕對想不到劉汐會在我這裏,即使知道,到時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廣平的話句句刺痛李語,他當然知道時下如何做才是對吾言最好的,可是自己要如何接受讓吾言離開自己的事實?那唯一如今還愛着自己的人啊,也要生生看着他遠去麽?這一去,從此天涯相隔,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呢?
李語感覺自己快承受不住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無助的感覺了。上一次,是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以為從那以後自己永遠只是一個人了。這次,二哥不再是二哥,吾言也必須離開,兜兜轉轉,又将是自己一個人。老天就是這樣殘忍,把自己身邊愛自己的和自己愛的人一個一個奪走。淚水終于還是從眼角滑落。
大約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李語緩緩睜開眼睛,無力地問道,“你要我如何做?”
為了确保即能萬無一失,又可以避人耳目,廣平同李語詳細地敲定了轉移吾言的每一個步驟,并且除了二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曉此事,千陽也不行。
李語私心将行動的時間定在大婚前一夜,他想盡量留吾言到最後一刻。
但至于如何讓吾言心甘情願地離開,廣平嘆了口氣,丢下一句“這個,只能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