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次日下午,李語以欽差身份突然出現在蜀郡郡守府前,蜀郡郡守聽到禀報吓得連鞋都沒來的及穿就跑出來迎接,一再表示沒有出城迎接欽差大人是因為消息有誤,請李語恕罪。李語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反而安慰郡守自己不會計較這些事,之後就随郡守去了府衙大堂,簡單問了災情和處置方法,以及蜀郡官糧情況等,不出所料和他暗訪的信息完全不一樣。之後李語誇贊了郡守做得很好,就回官驿了。
李語一走,郡守立刻派人告訴鄧江,說李語對他們抵制李語進城的事全然不知,而且對自己說的話都信了,還誇贊自己,說明李語是個很好騙的人,看樣子不像外面傳的那麽厲害,估計也是徒有虛名。鄧江知道後很開心,雖然尚未謀面,對李語還沒有完全放心,但這麽多年大大小小官員他接觸的多了,有幾個不是草包,皇糧吃多了腦子都會壞掉,恐怕皇子也不例外。他給郡守回信說晚上在自己府上設宴為李語接風洗塵,讓郡守去安排,他要親自見見這個殿下,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晚宴之前,郡守親自前來驿館接李語赴宴,李語換上便服前往,依然帶着吾言三人。一下轎,李語就被眼前的鄧府震驚了,這個門的尺寸,牆的高度,瓦的顏色統統都僭越了。待到進了門,院落層層疊疊,人造山水花園,府邸規模之大,奢侈豪華程度自不用說,李語暗想鄧江果然大膽,這府宅比自己的王府豪華不知道多少倍,別說自己的,太子的東宮都比不上這裏。
“哎呀,信陽王殿下,鄧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殿下贖罪啊。”鄧江老遠跑過來,恭敬地行禮。
“哪裏哪裏,鄧老板親自設宴款待本王,榮幸之至。”李語微笑回禮。
“殿下肯賞鄧某人這個臉,那可是鄧某的福氣。您肯賞臉,鄧某這府上蓬荜生輝啊。”
“鄧老板客氣了。”
“殿下裏面請。”
賓客們紛紛随李語入席,席間鄧江命人輪番勸李語喝酒,李語托詞說皇上禁止未弱冠的皇子飲酒,鄧江表示信陽王年少英雄,怎能不會喝酒,何況天高皇帝遠,皇上不會知道的,李語裝作推辭不過,少喝了些。鄧江又表示自己是安陽王的表親,和李語是自己人,李語趕緊表示認同。來回幾個回合,鄧江确實認為李語不過是個等閑之輩,一直被自己牽着走,毫無主見。但是這樣的李語才讓自己放心。
吾言雖然還是不知道李語到底怎麽打算的,但他猜想李語這麽反常應該是在故意迷惑鄧江。宴席的氣氛他實在不喜歡,于是借解手的機會退了出來透透氣。剛走到一座荷塘旁,就看到前面有個女子在塘邊哭泣,他好奇過去詢問,發現正是昨日茶館裏自己未出手相救的女孩,只是身上穿的衣服不再如昨日那般粗破。
“你怎麽會在這裏?”吾言驚訝地問道。
聽見有人,女孩兒警覺地回頭,發現是吾言後立刻轉哭為笑,“公子,是你!你是來救我的對麽?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家公子。”吾言不耐煩地解釋。
“二公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我是劉府的丫鬟鈴蘭啊!”女孩兒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你是劉府的丫鬟?”一聽劉府二字,吾言的內心防線立刻崩塌。
“是啊,不過公子不記得我也正常,我到劉府不久,只給公子送過幾次飯,劉府就被抄了家,我們這些丫鬟仆人就都被遣散了。我還以為劉家男丁都…不過太好了,公子還活着,我竟然還能見到公子。”鈴蘭難掩激動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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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的話讓吾言又想起劉家的變故,此刻眼裏已經挂了淚,雖然自己的确不記得這個丫鬟,但是她能記得自己已經是很難得了。“謝謝你還認得我,還肯認我。”見了自家的丫鬟,吾言有患難重逢的感覺,但是他還是有太多的疑問,“可是你為何在此?昨日又是怎麽回事?既然你已認出我,昨天為何不直言相告呢?”
“我本就是蜀郡成都人,家在城郊雙河村。自從在劉府被遣散,就回了老家,誰知今年大旱鬧災,我爹爹沒糧食給鄧江交租,鄧江就派人抓我抵債,我爹爹跟他們拼命,但是他年紀大了,根本打不過他們,竟…竟被這幫賊人活活打死了。”鈴蘭絕望地哭起來,吾言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随手拿出帕子遞給她,鈴蘭平複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鄧江要我…要我做他的小妾,我不肯,昨日我趁他們不備,偷偷跑掉,結果又被他們追上。但當我看見公子的時候,我又有了希望,以為公子會救我。”鈴蘭眼神黯淡,“昨天人太多,而且我也不知公子為何會在這裏出現。我知道劉家現在是逆賊,我怕我當着衆人提劉家會給公子帶來麻煩,所以并沒有向公子說明。”
鈴蘭的話讓吾言又感激又愧疚,這傻姑娘在危難時刻竟然還為他的安危考慮,而自己卻沒有施以援手。“你家裏還有什麽人麽?”
鈴蘭搖頭。
吾言暗暗下了決心,“鈴蘭,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去。既然你家裏已無人,等救你出去後就跟我走吧。”
吾言此話一出,讓鈴蘭感激萬分,立刻跪謝吾言,“公子的大恩大德,鈴蘭無以為報。願永遠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
吾言趕緊上前扶她起來,讓她安心地在鄧府等他的消息,并且保密二人相見的事情,就返回宴席去了。
救鈴蘭,是因為有主仆的情分,是因為都無家可歸,鈴蘭的絕望是他曾經感同身受的,他很幸運有李語救了他,給了他重生的機會,如今他也想給鈴蘭一次這樣的機會。
等回到宴席,李語已經醉了,說不能再喝要回去休息。鄧江不強留,派人送他們回了驿站,并且還順便送了兩個美人過來伺候殿下。吾言看着那兩個美人就渾身難受,胭脂粉黛,扭扭捏捏,書中說的狐媚應該如是。
待吾銳和吾銘把李語扶到床上躺好,那兩個美人就進來開始給李語寬衣,吾言在房間另一側看着她們對李語動手動腳竟然心中冒出一股火來,上前呵斥二人,“你們在幹嘛!不得對殿下無禮。”
被吾言一吼,兩個美人不明所以,僵在那裏不敢繼續動,心想是不是她們壞了殿下的什麽規矩。躺在床上的李語此刻卻緩緩睜開眼,醉醺醺地一邊摟過一個美人,沖吾言喊道“還不出去!”美人這才放心地繼續給殿下寬衣。吾言沒想到李語竟為了兩個狐媚之人吼自己,更是怒從心生,拂袖摔門而去。果然狐媚之術厲害得很,連李語都抵抗不住。
次日,把兩個美人送走後,李語立刻去找吾言,李語知道昨晚自己吼他,他肯定生氣了。
吱~呀~一聲,吾言的房門被慢慢推開。“誰讓你進來的!”吾言嚴肅的聲音立刻傳來。
“你也沒說我不能進啊。”李語無辜地回答。
“呵,我這裏可沒有美人,沒辦法招待殿下。”
李語知道他在諷刺自己,但自己并不惱火反而很開心,就開玩笑的說,“這裏,不是有你麽?”
“李語你!”吾言拍案而起,怒視李語,李語的玩笑話在吾言聽來很是傷自尊,他是讀聖賢書的人,怎可與狐媚之人相比,這樣的玩笑讓他感覺到受辱。
自己的玩笑好像對一本正經的吾言是過分了點,李語趕緊上前道歉,“玩笑而已,莫當真,莫當真,我賠禮,賠禮行不行?”
吾言扭頭不再看他。李語就在吾言身邊坐下,吾言立刻換到旁邊遠離李語的位置,他現在覺得這個人很惹人厭,只想和他拉開距離。
李語無奈,“我昨晚和那兩個女子并未有任何事,我也沒醉,是裝的。後來你摔門走後,我就繼續裝醉睡着了。她們頂多就是幫我更個衣而已,再頂多就是一個床上睡了一晚而已,但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事。”李語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吾言解釋這些,但是他就是很想讓吾言明白他沒碰那兩個女人。
在一個床上睡了一晚,還說什麽都沒發生,當自己是傻子麽?不過他與別人發生什麽,與自己又有何幹?吾言并未有任何反應。
“哎呀,她們明顯是鄧江派來試探我的,我總得做做樣子迷惑她們嘛。”李語繼續耐心解釋。
吾言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內心竟然有點開始相信李語了,不過為何他說的話自己就要信,偏不信!
“我吼你也都是給她們看的,不是真的要吼你,少爺就原諒我吧?”李語一副求饒的樣子。
不過聽到少爺這個稱呼,讓吾言想起鈴蘭的事,“可以原諒你,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既然有求于李語,吾言自然不再是磐石一塊。
“少爺請講。”吾言終于搭理自己了,李語很開心。
于是吾言把昨晚又見到鈴蘭的事從頭到尾和李語說了一遍,并且表示了自己已答應救鈴蘭出來,事後還打算把她帶回京。
李語對吾言的想法表示理解,聽起來這個鈴蘭還算對主子忠心。而且既然自己要對付鄧江,等鄧江倒了,救個女子不算難事,只是帶鈴蘭回京,他個人覺得沒有必要,但如果吾言決定帶,那就帶吧。“我答應你救她,你就別生氣了吧?”
有求于人,當然理不直氣不壯了,吾言哪還有底氣生氣,但是面子無法一下子就放下,“若你以後再将我等孔子門生同狐媚之人相提并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是,再也敢不了。”
“你最好也遠離狐媚之人。”吾言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是是是,遠離遠離。”李語笑呵呵地看着吾言,他這樣子還真是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