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卷…靈水村,(7)
乎是在向面前的男人求饒了,聲音沙啞卑微:“放過六子,你想讓我怎麽做都行。求求你……你現在也有顧惜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麽……”
“有點尊嚴好嗎?給我起來!”六子聲音虛,但氣勢足,一張滿是淤青的俊臉充滿傷痛。黑斯曜冷眼看向他,“閉嘴,這裏最沒有資格說話的人是你。一個風塵地方出來的男人,憑什麽在這裏大呼小叫?”
六子恨不得殺了他,“黑斯曜,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的。”
這邊,方婕在司霖的幫助下,很快就進了房間。
“真是奇了,賤*人說好人,道德都被狗給吃了。你那讓你喜當爹的小情人跑了,又來這裏膈應人家小情侶?”方婕在衆人驚訝的眼神裏走到病房中央,扶起夏洛涵,低聲斥她:“男人膝下有黃金,女人就沒有了?你做錯了什麽要給他下跪?”
六子難堪地別過頭去,這個女人來了,準得雞飛狗跳一番。
說完,她看向黑斯曜,眼神帶了幾分輕視:“這不是黑總嗎?黑夫人呢?她懷孕也有七八個月了吧。哎……不過我前些天好像看見她和南宮總裁在一起。”方婕沒顧忌場合,加上她本來就被酒熏得有點醉,腦子裏混亂一通,說出來的話更是尖酸刻薄,“看來,這便宜爹果然不好當。正主兒找上門來了,還不是得乖乖放手?”
她很淡地看了一眼夏洛涵,繼續說:“黑總興趣果然獨特,總愛觊觎別人的東西。”
“方潑婦,你少說兩句!”六子朝她瞪眼。這個女人真以為黑斯曜是吃素嗎?
“閉嘴。”方婕回瞪。
司霖輕而易舉地放倒了病房外的幾個大男人,反手鎖上門,阻隔外面的八卦目光。
黑斯曜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這不,司霖來了,他更是憤怒。那張和南宮八分相似的臉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睛,想起那天顧惜對南宮宇投懷送抱的場景,他攢緊了拳頭。回頭看到夏洛涵蒼白的臉,心裏這才稍稍降了火氣。
兩個女人,孰輕孰重,他早已分辨清楚。
他并沒有理會方婕的諷刺,只是上前一步,試圖将夏洛涵拉到身邊來。方婕自然不肯,擋在她面前,雙頰通紅,語氣挑釁:“黑總未免過分。好馬不吃回頭草,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當初是你為了那個惺惺作态的女人抛棄洛涵,現在又做出一副浪子回頭的模樣,給誰看?”她側眼,夏洛涵果然一副害怕的樣子。看來那晚的陰影的确讓她心如死灰。
“洛涵是個不會說話的女孩兒,今天不是我多管閑事,我來當她的嘴巴。黑總,她什麽心思你看不出來嗎?好歹你也是他名義上的養父,這麽敗壞她的名聲,你作何感想?作為女人,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洛涵她已經不愛你了。”
黑斯曜一張俊臉黑得徹底,“閉嘴,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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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婕正要張口争辯,司霖上前一步拉過她,将兩個女人護在身後。
“不知可否和黑總談談。七月六號,東郊倉庫。”他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說話不緊不慢。蛇打七寸,這道理,司霖再懂不過。
黑斯曜臉色一變再變。兩分鐘,他沉着臉點頭。
司霖和黑絲妖出去後,方婕走過去捏六子的臉,輕聲在他耳邊呵斥:“這麽大的人了,沒腦子嗎?那種場合你該用激将法嗎?”
六子不悅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別過臉。
夏洛涵攢着衣角,低頭站在那裏。方婕看了兩人一眼,輕聲嘆息,走過去抱住她,“我今天喝多了,說了些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就是覺得那人太過分了。六子是個好人,那晚發生的事你別多想,好好把握機會。”
“姐,謝謝你。”夏洛涵将頭埋在她衣服裏,哭得有些傷心。
六子深吸一口氣,喉結不停地滾動。
方婕自動給兩人留出空間。坐在醫院的長凳上,她本就複雜的心情更是亂成一團麻。
她也醉了。這個世界,遇到太多形形□□的人,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也學會不畏強權了?看向那邊走廊上的對立的兩個男人,她扯唇一笑。
是他吧,他做了自己堅強的後盾,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一步一步,把她這灘爛泥給扶上了牆。
方婕忽覺好笑,她這叫:仗勢欺人,狐假虎威!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頂鍋蓋跑
☆、離開
方婕眯眼坐在長凳上,因為不勝酒力的緣故,差點靠着冷硬的椅子睡了過去。
迷糊中,一雙大手動作輕柔地撫上了她的發絲,熟悉的脈絡和溫度讓她心頭一暖。她閉着眼去抓那人的褲子,整個人都倚了過去。
“醉了?”她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像是山中的清泉,混合了酒香,從幽深寧靜的山洞裏傾瀉出來,慢慢滋潤她幹涸的嘴唇和身體。方婕用頭蹭了兩下他的褲子,腦袋開始暈了。
司霖垂眼,見她像條撒嬌的小狗一樣依偎在自己邊上,心裏一軟,兩下就撈起她的身體。“不會喝酒還喝那麽多,說話颠三倒四。”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漸漸走出醫院。
回到家後,方婕死活鬧着要吃冰淇淋。
頭發被她自己給弄得亂糟糟的,這會兒跟個撒潑的小瘋子一樣坐在地上,嚷嚷着,“你個狠心的男人!差那點兒錢嗎?不給我吃……”
司霖冷眼坐在沙發上,目不斜視。
哭鬧的孩子有糖吃,可到了他這裏就不怎麽管用。女人不能慣得太嬌了。
方婕爬過去,可憐兮兮地揪着他的褲管,眼淚鼻涕一塊兒流,聲音顫抖:“我嘴巴很幹,很燙,你給我買冰淇淋好不好?我不要巧克力味兒的,要藍莓的。”
司霖眯眼,伸出兩指擡起她的下巴,湊過去細細聞着,态度瞬間軟和下來。他安撫性地撓撓她的嘴,耐心哄着:“喝蜂蜜水好不好?”方婕卻不肯,死活哭鬧着要吃那東西。他皺眉,大冬天的,吃了胃會好嗎?
自然是不肯将就的。司霖是個有原則的人,哪怕她喝醉了說胡話,他也給較真,硬是不松口給她買。眼看着她要上房揭瓦,鄰居也要過來投訴了,他一把提溜起她的衣領,給拎回了自己的卧室。
這回倒好,她一沾床,就乖乖地趴了下去。
他站在床邊,細心地為她脫了鞋襪、外套,蓋上被子,自己去客廳收拾她搞出來的髒亂。
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了。司霖洗了澡,裸着上身走回卧室,發現她已經睡沉過去。擦好頭發,他掀開被子,三兩下就把她身上的裝束給卸下來,只剩她平時睡覺會穿的保暖內*衣。
沉靜的睡顏在燈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乖巧。他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手伸進她的衣服裏,解開裏面的束縛。書上說的,女人穿着這東西睡對胸部不好。他搗鼓了半天,終于技巧性地将那塊布料從裏面弄出來,順手就扔在床頭。
被他的大動作給弄醒,方婕嘤咛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剛開始眼神還是空洞的,在發現不是自己的小房間後,她撐着身子要起來,“哎……我要回房了。”轉眼看向旁邊上身赤*裸的男人,她倒是沒什麽驚訝的表情。看來酒還是沒醒。
“今晚就在這裏睡吧。”司霖握住她的腰,低聲說。
雖說兩人早已确定關系,但還沒正式同床過。一來是沒到那個階段,二來,司霖自己也嫌棄這具身體,畢竟不是他自己的,他怕到時候失控,做出些後悔的事情來。如果真要到那一步,必須是他原來的身體,不然,他會吃醋。
如今,他卻主動要和她睡。方婕聽到這話後,腦袋有些轉不過來,愣了幾秒後,又重新躺下去。她眯眼看着他的表情,咂咂嘴說:“那晚安了。”
司霖順勢躺下來,低頭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晚安。”
兩人相擁而眠。
方婕睡得有些不老實,總是拱來拱去的,好幾次都觸到了他胸前的小豆豆。他深吸幾口氣,拉開床頭燈,見她也睜開眼,一張臉笑眯眯地,“我睡不着了,你給我講講故事。”
這女人,到底是醉沒醉?
他無奈,調整好她的姿勢,故作生氣道:“再不睡就把你扔出去。”
方婕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迷了心竅,伸出手捏捏他的臉,“司霖,不要扔我,我會很傷心的。”說完,還可憐地蹭了蹭他的脖頸。
“你要走的話,帶上我好不好?”她發出若有似無的嘆息聲,“我很喜歡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好不好?”你讓別人照顧我,別人再好也不是你。
他撥開她的手,輕輕順着她的背部安撫着,湊到她耳邊,“我不是說過我會回來嗎?”
方婕一口咬上他頸上的動脈,叼着那塊肉細細地研磨,嘴裏還念念有詞:“你騙人!你都把我推給別的男人了。那個嚴永……我不要什麽嚴永……一開始你就不喜歡我,還說我膽小、愚蠢,我有那麽笨嗎?”
“我沒有把你推給他,別胡說。”司霖一聽這話心裏就堵。被她濡濕的唇瓣觸碰的肌膚都開始顫抖起來,所以說話時他不自覺地喟嘆了一聲。但又是有怒氣的,畢竟她那麽說他也不高興。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會把她托付給別的男人照顧嗎?
想到這裏,司霖又生出了無力感。
她不管他說了什麽,繼續咬着,轉眼就吻上了他的喉結。胸前的柔軟也跟團棉花似的蹭着他的鎖骨,司霖這輩子終于體會到了煎熬的滋味兒。身下的東西覺醒,抵着她的大腿,激動地打着招呼,他忍着渾身的燥熱感,硬生生将她扯離自己的身邊。
“好好睡!”
方婕倒是很聽話,乖乖地躺好。她歪過頭來看他,笑嘻嘻地說:“晚安。”語畢,紅着臉閉上眼,再也不鬧騰他。司霖一再咬牙,憑着強大的毅力将激動的兄弟給壓了回去。旁邊傳來她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他攏好被子,單手攬過她的腰,徹底将這只醉貓擁進懷裏。柔軟的身體像團棉花糖,露出來的肌膚也是雪白雪白的,他忍住火氣,強迫自己閉上眼。
看來是真的醉了。
**
司霖并沒有在一個月後回到南宮家。他利用南宮宇的軟肋拖了些日子,留下一些瑣事讓嚴永處理,自己則整天陪着方婕。兩人對這件事都心照不宣,生活倒也過得平平淡淡,并沒有任何異樣。
期間,他也會帶她去射擊場練習,每天敦促她進行體能訓練。方婕每每看着自己小腿和手臂上緊實的肌肉,都會向他抱怨兩句:“哎,這下可以去和那些正規的肌肉女比比了。”
司霖嘲笑她:“就你這身板兒,人家兩下就把你撂倒了。過來,我捏捏。”他勾起唇角,朝她招招手。方婕乖乖地湊過去,伸出手臂,“你摸摸,原來很軟的。”
他作勢按了兩下,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拉過她的身體,嘴唇貼了上去:“沒關系,嘴巴軟就好了。”鋪天蓋地的氣息襲來時,她緩緩閉上眼,溫順地由着他攻城略地。
司霖嘴巴裏有股薄荷的清香,閉上眼吮吸的時候,一雙濃眉尤其惹人。
方婕咬着他的下唇,忽然想起一件事,松開牙齒,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夫妻了!”他挑眉,将她放到自己腿上,笑而不語。
“如果能順利回去,我一定會風風光光把你娶來。”他認真地看着她,還沾着水光的唇瓣一動一動,“只不過我無依無靠,沒有親人,你家裏的人不會嫌棄我吧?”
他認真的話語讓方婕酸了眼睛,她生生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媽很愛財的。你得說說你有多少錢,房子買在幾環,車子有幾輛。她對女婿的标準呢,沒車也就算了,房子是一定要有的。不許有婚姻史……”說着說着,她低下頭,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如果這些你都不符合,我也不介意。”
哪怕你本尊又醜又窮,我也要嫁給你。
“那我就放心了。”他爽朗地笑着。原來,對一個人敞開心懷是這樣的奇妙;原來,還能有一個和自己迥然不同的個體,在這個世上,給你依靠。
方婕局促地問他:“那剛才,算是求婚嗎?”
屋內的空氣軟得不成樣子,帶了些許早春的味道。鍋裏還炖着她為他熬的冬瓜排骨湯,一切都那麽自然和溫馨,仿佛兩人是一對結婚許久的平淡夫妻。
他摸摸她的頭:“嗯。”
方婕紅了耳根子,揪着他的衣擺,不停地念叨:“會不會太快了啊?”
他不語,只是摸着她的耳垂,笑得前所未有的快樂。
曾經,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他流浪在那堆隕石和太空垃圾裏,除了黑暗,就剩自己的心跳。而現在,他有了伴侶,再也不是那個只會坐在牆角裏沉默面對孤獨的少年,再也不是那個連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流浪者。
他們之間的一道道坎,一定會被他親手鏟平。
**
入春了。
瑞清市一派祥和,從上空俯瞰,街道縱橫的大地上,綠色開始擠滿周圍的區域。天上漂浮着各式各樣的風筝,碧藍的天幕下,微風輕撫在每個人的臉上,讓他們覺得,今年又是一個平凡卻幸福的年頭。
方婕穿着薄薄的針織衫,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街上,拐到一處小巷子裏,匆匆進了那間熟悉的茶館。
張大爺依舊坐在老位置等她。這回,他笑呵呵地,充滿自信,聲音中氣十足:“今兒我可是拜了財神爺來的,你個兔崽子肯定贏不了我!”衆人一并哈哈大笑。方婕安靜地坐下來,腦袋一晃神,忽覺頭重腳輕,呼吸不順。
這次,張大爺的財神爺可是拜對了。那個下午,方婕輸得一塌糊塗。
走出小巷,她睜眼望了望遠處的五彩祥雲,眼淚噴湧而出。
對面大街最近挂了巨幅海報:朦胧夢幻的背景,那個溫柔熟悉的男人坐在一架鋼琴旁;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顯得俊美優雅。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擱在琴鍵上,整個人如發光一般,燙着方婕的心髒。
嚴永一直跟在她後面。這會兒見她情緒失控,只好走上前去安慰:“嫂子,我相信大哥一定有難言之隐的。不然,他絕對不會進南宮那個狼窩。”
方婕只是痛苦地喃着:“司霖不會彈鋼琴,他不會彈鋼琴……”
五天前的那個晚上,她半夜醒來,無意間發現他正滿頭大汗、撞撞跌跌地朝門口走去。她慌張走上前去時,他堅決地制止了她,“方婕,我有事出去。你不要跟上來,聽話。”
她怎麽能聽話?他身體明顯出了問題,說話的氣息也那麽弱。她怎麽能放心?
“聽話。我會回來的。”他打開門,一只腳邁了出去,“我說過會回來娶你的,乖。”
“司霖,不要走!”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急忙上前。
他笑得眉眼泛光,另一只腳也邁了出去:“乖,快回去。”
方婕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怎麽也挪不動腳步,像生了根一般。司霖高大微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昏暗無邊的燈光,同那天一模一樣。
他終究,還是從自己的視線裏離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先甜後苦。
一大波虐點來了。前方高能,準備好鍋蓋!
☆、真正的男配
嚴永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一個一米九幾的大男人和一個蹲在路上哭泣的嬌小女人,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路過的人紛紛對他指指點點,一副“居然欺負女人,真沒男子氣概”的義憤填膺表情,搞得嚴永有苦說不出,尴尬得直撓頭。
方婕心髒一直扯着痛,胸口悶悶的,眼淚鼻涕齊齊往外流,難受得她直抽抽。僅僅就是這麽幾天的分離,她就難受得無法呼吸。
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依賴和眷戀?
“嫂子,咱回去說行嗎?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嚴永無奈地攤手,面帶焦急。果然女人時最難搞的。說完,他彎下腰遞去一張紙巾,動作笨拙地往她臉上抹去。
“謝謝。”她終于肯擡頭,啜泣着道謝。接過紙巾後,方婕總算是緩過來一陣兒。
嚴永看了看天色,眉頭直皺:“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他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走過去只要五分鐘左右。
方婕點頭,緩緩起身,視線又落在那塊廣告牌子上,久久都不能移開。
“走吧。麻煩你了。”她擦擦鼻涕,低下頭,邁開步子朝街對面走過去。嚴永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只得緊緊跟在後面,車流大,萬一磕着碰着了,司霖回來還不得找他拼命啊?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嚴永将方婕送回家後,開着車去處理司霖之前交代過的事。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溫度也驟降不少,方婕抱着手臂,小步跑向樓道。
剛走上樓梯,正巧遇着房東了。她穿了一件紅綠相間的綢子衫,提着一籃子鮮嫩欲滴的櫻桃從她後面走上來。
“小方啊,我今兒在電視上見着你那男朋友了,怎麽是個這身份啊?”她随手抓了一把新鮮的櫻桃遞過來。方婕慌神接過,連道謝都忘了,只是打着哈哈:“啊……那不是他,你看錯了。只是和他長得很像的一個人。”
房東皺眉,不信她的話:“一模一樣的!哪能看錯?他是不是有錢就把你給甩了?我就說嘛,這種男人要不得……”她噼裏啪啦說了一大段,方婕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最後,房東滿臉憐惜地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男人就是一塊抹布,能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方婕勉強笑了一聲:“說得是。”
房東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提着籃子上樓了。
方婕動作麻木地開了門,一股冷清的空氣迎面撲來,她擦擦鼻涕,換了鞋子進屋。這個時候該做晚飯了,他平日裏都掐點吃飯,對她的要求嚴厲得很。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也開始悲秋傷春了,一時間又難過起來。
在最熱烈的時候抽離,往往是最痛的,那種撕扯皮肉的疼痛,她到現在都日日嘗着。
站在廚房的中央,方婕切着胡蘿蔔,一刀一刀,不知打開哪個水龍頭,止不住地酸了鼻子。那個狠心的男人,就這麽抛棄她一個人走了,連個清晰的解釋都不曾放出來。她成天擔驚受怕的,晚上躺在他的床上,總是抑制不住地渾身發冷。
這麽想着,一晃神,一刀切下去,竟然切了手。方婕吃痛,卻無心打理。說句矯情點兒的,心都痛得麻木了,這點兒傷痛算得了什麽呢?
她吮着手指,正要轉身,卻發現背後傳來一陣暖意。
一股暖風從她的頭頂撫到脖頸,接着往下,蠶食着她只着了一件薄薄T恤的上身。屋內沒有暖氣,唯獨她這裏,卻像包了一個大火爐,燒得她滿臉緋紅。她愣神了幾秒,心髒狂跳起來,趕忙丢了菜刀跑進客廳,把屋裏的燈全部打開。一時間,整間屋子都亮堂堂的。
方婕這才放心了。
鬼神的厲害,在她初來這裏時,就已經體驗過了。難道這裏也有?她坐在沙發上,将電視的音量開到最大,深吸幾口氣,這才鼓起勇氣再次走進廚房。
這次好像沒有任何動靜了。她豎起背後的汗毛,盡量讓思想放空,這才安下心來。
……沒有你,這些鬼都來找上我了。方婕嘆了一口氣,殊不知,那團暖氣默默聚在她身後,怎麽也不敢再靠近了。
**
顧惜懷孕九個月,終于産下一子。
南宮宇包下市裏最好的私人醫院整整一層樓來迎接這位新生的孩子。他也算是老來得子,為顧惜母子花了大手筆,為此,還驚動了市裏各家媒體報社争先報道。
南宮霖一身白色休閑服,從醫院的走廊盡頭那邊過來。
“父親。”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南宮宇剛處理好那邊的事,見他來了,展顏一笑:“你也去看看你弟弟吧。對了,巡演會辦得還成功嗎?”
他扯開唇角,燈光下的臉部線條柔和無比:“辦得很好。經紀人已經為我處理好前段時間的違約糾紛,如果不出意外,這次應該能得到英國方面的承認。”
面前這位男人,溫潤如玉,和前些日子的形象簡直是千差萬別。南宮宇讓人找了心理醫生來,也沒得出任何結論。可是見兒子和以前幾乎沒有差別,對他的命令也順從無比,他也沒再追究。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只是那個女人……南宮宇扶了扶眼鏡,“我對你說過,你失憶那段時間,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一直跟在你身邊,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在她那裏透露任何對你不利的東西?”
南宮霖:“那段時間的記憶我不清楚。當然,我可以抽個時間去那裏一趟,如果真的有,我會适當處理。”
“也好。斬草不留根,這個道理你最好能懂。”
南宮霖斂眸:“是。”
“我以後的事業遲早是要交給你的。你到底是她的孩子,不會被今天這個壓下去。在我心裏,一直都只有你母親一個人。”南宮宇微微沉吟,道。
“父親多慮了。他既然是我弟弟,我就會好好待他。”
走廊裏安靜無比,明晃晃的燈光映得南宮霖的俊臉越發與世無争。可他怎麽會不懂得,南宮宇說這番話,也無非是為了不讓他暗中使絆子。看來顧惜這個兒子,在他心裏的分量也不小。
當然,虎父無犬子,南宮霖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你懂就好,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你們兄弟能和睦相處。”
**
這天,方婕剛從射擊場回來,臉上還挂着一個堪比國寶的黑眼圈,提了一袋子泡面慢吞吞地走上樓道。
嚴永怕她這些日子想不開,昨天請她吃了飯,還特地叫了夏洛涵和六子來陪她。六子經過前段時間的事情,成功贖身,現在也活得逍遙自在,在射擊場幫忙打雜。夏洛涵雖然還住在梨園,但黑斯曜最近也沒什麽過分的行動。
方婕暗想,肯定是司霖做了什麽手腳。他的本事多深,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摸清楚不少,如果說這一切都是他背後推波助瀾,她一點也不會懷疑。
只是……她的心又開始抽痛了。他到底做了什麽?去了哪裏?這樣杳無音訊,她的一顆心總是放不下來,哽在嗓子眼,時刻都在為他擔心。前些時間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去醫院檢查又出不來什麽所以然,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根本就無從下手。
說來,兩人之間還是有很多事情沒攤開來。
踏上空寂的樓道,聲控燈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暗黃的牆面被打得詭異無比。方婕擡頭,模糊間看見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門邊。
她捏緊袋子,緩步走近,心率開始不齊,背部的肌膚也崩得緊緊的。
面前的男人背脊微彎,米色休閑褲襯得一雙腿修長有力。那雙熟悉狹長的眼睛讓方婕紅了眼眶和耳根子,愣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方婕?”他低低地喊了一聲,笑容璀璨如繁星。
一時間,腦內就只剩那個低醇的聲音。方婕,方婕……怎麽平時沒覺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好聽?
她丢了袋子,一個大力撲過去,聲線顫抖:“……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南宮霖被她一個猛沖,肚子撞得生疼。
他悶哼一聲,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見她情緒激動,背部還一抖一抖的,沒由來地生了側影之心。柔軟的發絲耷拉下來,掃着他的手腕,竟然讓他覺得……很心癢。
而且,她身上的味道,為何給他一種熟悉而契合的感覺?
“方小姐,先放開我好嗎?”南宮霖試着将自己的态度溫和下來。事實上,他平日裏的脾氣也不錯,但這麽一個陌生的女人突然撲進自己的懷裏,不惱是說不過去的。
方婕還沉浸在莫大的幸福感中,哪知這只是昙花一現的溫柔。她嗅了兩下他身上的味道,沉默下來。
司霖身上永遠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好聞氣息,而這個男人的身上,除了溫潤的香水味,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東西。她連着退了好幾步,擦了眼淚冷靜下來,正視他,盡量将聲音放平靜:“南宮……先生?”
南宮霖點頭:“你好,方小姐。”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确定他不是演戲後,渾身發冷。這個男人是真正的南宮霖?那她的司霖到哪裏去了?
……他是回去了嗎?回到那個正常的世界去了?
想起他之前和她說的那些話,她這才弄清楚了些眉目。一想到這個可能,方婕嘴唇瞬間發白,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
“方小姐?”南宮霖關切地喊了她一句。
方婕一晃神,面前的景象都模糊起來,只見他的嘴一張一張,仿佛要将她給吸進去。她捂住腦袋,卻止不住一陣“嗡嗡”作響。那張熟悉的臉就在她面前,狠狠鞭撻着、嘲笑着她:蠢女人。
是啊,蠢女人。
她眼前一黑,勉強靠在牆邊撐住身子,迷糊中聽到他問了一句“你沒事吧”之類的話。她擺擺手,甩了幾下頭,搖晃着身體從包裏拿出鑰匙,忙不疊地走到門前。
“請你離開!離開!”她背對着他,慌亂低吼道。
司霖,她的司霖……才不是這個虛僞的男人。眼淚“啪嗒”一下滴在冰冷的鑰匙上,她轉動門鎖,不顧他的阻攔,沖進屋內後将門重重關上。
她急急地跑進他的卧室,用杯子将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凉濕的淚水早就風幹,方婕裹住身體,發起抖來。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原來他早就知道他的身體出了問題。她從來都沒想過,他會以這種方式從自己的人生中抽離。她怎麽這麽蠢笨,天真地以為是南宮家在威脅他!
方婕咬住自己的手腕,胃部開始痙攣起來。眼淚多出來一分,她的手腕就痛一分。五髒六腑猶如被擠到一起般,牽扯起所有的感官,身上如火燎般難受,她捂着肚子,如困獸般嗚咽起來,漸漸痛到暈過去。
……
六子站在醫院的長廊裏,冷眼看向那邊說話的一男一女。
嚴永剛繳了費回來,一看他的神色,心中了然,調侃道:“怎麽?怕我家老大搶走你的小公主?”
六子遞給他一個不滿的眼神,轉過頭輕哼:“他不是有那個方潑婦嗎?”
嚴永看向那個高大溫潤的男人,搖搖頭:“這個男人,不是我認識的老大。我也說不清楚,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氣質卻全然不同,而且……他不認識我。”
“沒這麽邪門吧?”六子眯眼看過去。雖然,的确是有些不一樣了。
嚴永皺眉道:“南宮霖本就是南宮家的大兒子,當初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也是完全出于偶然,那個時候,他用了‘司霖’這個假名字,如今……我也看不透了。不過還是伺機而動吧,畢竟我手上的機密東西太多了。”他瞥了瞥六子,“你也管住嘴,我先觀察觀察。”
六子懂分寸,點頭附和:“你說得對。”
方婕突發闌尾炎,半途被痛醒,幸好還有知覺,給嚴永打了個電話。他火速趕到時,發現守在門外的南宮霖,一時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最後到醫院時,兩人也沒說幾句話。嚴永這人最會察言觀色,身邊的男人性情大變,于細微處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司霖,他一時間疑惑得緊,硬是忍住沒開口。
真真假假,霧裏看花,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他也有些迷惘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沒有司霖的記憶,但對方婕的好感還是在的喲。SO……司霖的情敵……就是這具身體的本尊。不過,方婕是個忠貞的女人,大家放心啦,不會太狗血的嘻嘻
☆、番外之司霖
我叫司霖,來自塔斯混沌初開就分支出去的異種人一族。
我的家族生活在一個僞造的空間裏。那是一個虛幻的世界,但的确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個仙境般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家,但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不能離開這裏,否則他們會死。我從來都不信。
司戰,我姑且就稱“他”吧。
我生下來的時候,他的模樣就一直沒有變過。他從不跟我講話,族裏的人也從不搭理他,甚至是我的父母,都不曾給他半句言語。很奇怪,我常常從他的眼裏能夠分辨出一個詞:複仇。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卻不是雙胞胎。有時候我會懷疑,我們有着某種很神奇的關聯,那個時候我曾經崇拜過他一段日子,因為我的背上有着和他臉上一樣的紅色印記。
這種感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直到我十七歲的時候,他一個人離開了那個虛僞的家。後來我流落到獸人星上,才知道他在那裏當了雇傭兵。
在獸人星上的那段日子,是我最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
我被人拉去一個采石場,每天在灰塵厚重的地方掄起大錘砸石頭。我也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