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裏,悠揚的旋律一直萦繞,很輕很柔地響在耳邊,天籁一般的女聲低低吟唱。
早上醒來時,旁邊的床鋪還是空着,斐然起身梳洗一番,心裏懷疑那人是不是一夜未歸。
正想着時,門邊傳來轉動門鎖的聲音,那人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進屋,見到他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不免問道:“起來了?打算出去嗎?”
斐然上前一步,觀察他憔悴的臉,“你睡一會吧,我就在附近走走。”
歐向奕嘴角扯出淺笑,搖搖頭,“不睡了,陪你走會吧!”
“你放心,這裏人生地不熟我也沒錢,不會跑的,就算跑了,也很快會被你逮回來。”
歐向奕無奈地閉了閉眼,“斐然,你能不說這種話嗎?”
再好的氣氛,再好的場景,也會被他破壞殆盡。
一次次挑戰他忍耐的極限。
漸漸,歐向奕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極限了。
斐然走到鏡前整理好自己,不再管他,獨自邁步走出屋子。
歐向奕嘆口氣,鎖上門,跟在他身後。
女主人烤制的面包松軟可口,老婦人旁邊的椅子上放着一大束火紅的玫瑰,她笑着對衆人說:“這是我收到最美的花了。”
德國老夫婦今天就要離開,圍坐餐桌的衆人在同他們告別。
“如果大家有機會來到慕尼黑,都可以住在我家,我一定熱忱招待。”
斐然很高興,這次旅行他遇到的都是樸實善良的人,光是這一點,就會讓旅行的心情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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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老夫婦,斐然邁着輕快的步子穿過薰衣草田,歐向奕執着地跟在身後。
這一天,天空藍得像着了色一樣,一小片一小片的白雲聚集在一起,好象種在藍色土地上的白玫瑰田。
大片的綠草地被陽光曬得發亮,走過幾幢與住宿類似的別墅,前面的一個八角亭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整個亭子都刷成了白色,兩層八角檐,檐下均是細細的欄杆圍成一圈,在八根立柱與檐下欄杆間均吊挂着一盆盆開滿鮮花的盆栽,花身伸展,将花盆完全遮擋了。立柱下方圍了一圈較高些的欄杆,欄杆外似有人刻意種植一樣聚滿了綠葉鮮花,只有他面前的兩根立柱間留有進入的空間。
即使不用任何裝飾,這也是個很美的亭子,走進了細看會發現亭子正中的位置挂個了很大的鐘形鈴铛。
看樣子應該是個舉辦婚禮的地方。
讓人聯想到挂了白紗的亭子,幾張白色圓桌椅,開蓋時噴出老遠的香槟酒,着婚紗的新娘,腼腆的新郎,一場歐式田園婚禮。
站在亭子裏望向不遠處成排的樹叢,散落的木屋。斐然深吸口氣,感受這混雜了薰衣草,橄榄樹,青草地,陽光的芬芳氣息
他們的假期,也接近尾聲。
明天或者後天,就要回到鋼筋水泥的城堡,過着限制自由的生活。
這應該,是最後的歡樂時光了。
歐向奕上前一步從身後擁住他,雙臂纏上他的,把因一夜未眠有些發蒙的腦袋搭在他肩上,受所處環境的影響,他也脆弱了一把。
緩慢地,憂傷地,輕聲,低語。
“不管貧窮,富貴,疾病,你是否都願意和我在一起?”
“不願意。”
嘴角扯出傷感的笑,歐向奕擡起他的手臂,将他摟緊在懷中,這份溫度就不會消失。
“我也不願意呢!”
“哼!”不屑的單音,斐然說:“那真太好了。”
夏日微風挾帶着薰衣草的香氣拂面而來,貼近的發絲纏繞在一起,在耀眼陽光下共舞。
“如果是以前的我,四年前的我,一定會說不願意。我是個不喜歡受約束的人,從沒想過要和誰共度一生。我的人生只由我做主,誰也別想幹涉。”
懸挂在檐下的花籃因風動而輕輕搖擺,頭頂上方的鈴铛随之發出輕微的響聲。
“斐然,如果,我沒有遇見你,多好。”
斐然不動不掙紮,乖乖任他摟在懷裏,面色沉靜,平淡無波。
“一開始是有好感,再慢慢被你吸引,到喜歡你,愛上你,最後就是不能沒有你了。早知道和你相處那麽累,真TM不該遇見你。”
如果一開始跟了我,玩弄個一兩月,也許----
沒有也許,不管故事怎樣發展,他都逃不開男孩的吸引力。注定會愛上的人,結局永遠一樣。
“斐然,你知不知道你是個會讓人覺得很累很累的男人,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把心都要掏給你了。不管你怎麽對待我,打、罵、嘲諷、背叛、在背後捅我一刀,我還是一如既往,這樣,你還是覺得不夠嗎?還要我再怎麽做呢?”
累,每一天,心都累到不想動彈。
可還是不停付出,不能自已。先愛上的人,就活該倒黴啊!
“我給不了你自由,放你走的自由,我這輩子都給不了你。是,我很自私,很卑鄙,你盡管罵我恨我好了,可我還是要把你捆在身邊。很害怕,害怕你走了以後,我連怎樣呼吸都忘了。共度一生,有了你,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原來,我也想要一直愛着一個人的。如果是你,我想一直愛下去。如果你能愛我最好,我給你承諾,會愛你一生一世。如果你不能愛上我----對不起,我會纏你一生,一世。”
沒有結束,沒有盡頭,我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對不起,你的恨有多深,我的愛就有多深,挺變态的想法,可這就是事實。
誰能先放手,我和你,賭一個結局吧!
離開浪漫的法國,歐向奕決定轉飛去英國看一看幾年未見的朋友。
出了機場,直奔倫敦郊區的一個小鎮。
九轉十八彎,歐向奕氣得坐在出租車裏對着電話裏的人練上了精粹的國罵。
聽得懂中國話的朋友?英國?斐然一時想不起來,這個人歐向奕一定沒向他提過。
終于,在天色漸黑的時候,他們找到了隐蔽在小鎮外幾公裏的一棟別墅。
司機狠賺了一把,幫着他們把行李拎下車後離開。
按了N久門鈴也沒人來開,歐向奕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對着鐵栅門連踢帶踹的。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又沒聾怎麽會聽不見?!”
斐然把行李放在地上,幹脆坐在了行李上。看樣子,他們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十分鐘後,連歐向奕都要放棄,拉着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鐵門“咔嗒”一聲,自動開了。
“MD!”連罵了幾句,歐向奕才悻悻走進門內。
路兩旁是精心騰出的花園,雖有路燈,卻也看不清種了些什麽,放棄欣賞,斐然随他快步走向別墅。
折騰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
穿着黑白條紋襯衫一張臉冷得像僵屍的男人打開門,歐向奕皺緊眉頭,對着那人直接開了火。
“我當裏面發生兇殺案了呢,再晚一步,我就把你門鈴砸了。”
男人無所謂地開口,“随便,反正我花的錢都是你掙來的。”
歐向奕被他頂得啞口無言。
這個聲音,斐然偏過頭想了一下,好象在哪聽過。
側過身子,他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三年沒見,男人還是一如當初,斯文儒雅的外表,幹淨高貴的氣質,低沉磁性的嗓音,卻有一副邪惡毒黑的心腸。
三年前的事他是過了好長時間才從接觸的上流社會人之間的交談裏漸漸明白,當初的歐向煜的确只是利用了言研,造成沉迷男色的假象。解除與李家千金的婚約卻只為擺脫歐家繼位人的身份,以放松歐榮澤的警惕,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畢竟有李佳凝的幫助,他要守住歐氏的可能性會更大些。為什麽放棄捷徑,選擇破釜沉舟的方式來獲取成功。這一點,不只斐然不懂,連歐向奕也一直沒搞懂。
接下來,放棄了歐氏江山,以車禍假象離開S市的歐向煜就成了個謎。
直到今天,再次見到,斐然也沒有太多驚訝。
他一開始就沒相信報紙大幅刊登的歐向煜的車禍死訊,那樣一個精于算計的人怎麽可能在拱手讓出江山後莫名其妙死掉。
果然,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躲避到英國的一個小村莊,遠離都市,遠離人群,對只有三十幾歲的男人來說,怎麽能接受這種生活?
還有,他是在怕什麽嗎?仇家?
連歐向奕都敢大膽招搖地生活在聚光燈下,歐向煜----怎麽可能?!
女傭愛麗絲将晚餐擺上桌,歐向奕剛坐到桌前就拿起了刀叉,一邊抱怨一邊切着盤子裏香氣四溢的牛排。
“請先生出來用餐。”歐向煜吩咐一聲,便坐到了桌前。
斐然不太餓,端起杯子喝些水潤潤唇,眼光瞥向女傭離開的方向,有些好奇他口中所謂的先生是指----
愛麗絲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出來。
和歐家兩兄弟有幾分相似的輪廓,眉宇間盡是不悅。
歐向奕把剛放進嘴裏的牛肉吐了出來,确切地說,不是吐,是掉。因為太過驚訝而張大了嘴巴,牛肉自然掉了下來。
手中的刀叉也拿不住,他狼狽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不自覺站起身,“二、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