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抹去臉上淚漬,言研緩步走回房間。
金皓晨重重坐回沙發,心裏全是懊悔。
他在幹什麽?!
殘忍地揭開言研的傷疤,看他一次次在回憶裏痛不欲生,這就是他所謂的對他好?
明知是撕心裂肺的傷,明知是難以磨滅的痛,卻還是毫不留情的一層層撥開言研仔細包裹好的外殼。
是要他再死一次嗎?
金皓晨仰頭往後靠,痛恨的拿頭直撞沙發靠背。他根本就是個混蛋,一個只會傷害言研的混蛋。
他為什麽會那麽恨斐然,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言研深愛的男人。
恨到非要在言研面前痛罵他一頓不可,即使會傷害到言研,也在所不惜。
他發了瘋地嫉妒斐然,嫉妒什麽?說不上來。
只是不想再見言研那麽傻,不想再聽他提起斐然,不想他做任何事都只為了他的然哥,只把他的然哥擺在第一位。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個斐然啊!
他金皓晨,也可以,也可以----
金皓晨使勁抓抓腦袋,告誡自己不可以再想,不可以再想。
他是言研的房東,他只是看言研可憐,他絕不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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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皓晨吼叫着沖進自己房間。今晚,他決定将網游進行到底。
這樣,他什麽都不會再想了。
星期六一早,金皓晨便騎車去買來小籠包。吃完早飯後,他說:“言研,今天別去了,我跟胖子請假,陪我去一個地方。”
言研疑惑地看着他。
金皓晨笑笑,沒說話。回房換好衣服後,帶着言研出門坐車。
言研問,“為什麽……不……騎車?”
金皓晨雙手背在身後,走路大搖大擺,“騎車多冷多累啊!還是坐車方便,咳咳,偶爾也該體驗一下平民生活嘛!”
言研想,你平時也沒過什麽貴族生活啊!
下了車,走上一百米,金皓晨拉着言研走進一家書店。
“這裏什麽書都有,你随便看看啊,有什麽想買的?”
言研想了想,搖搖頭。
金皓晨探頭到他面前,“言研,誰對你最好?”
言研一愣。
金皓晨不死心地直盯着他,盯得言研很是納悶。半晌,慢半拍的男孩終于吐出個“你”字來。
金皓晨滿意地收回目光。“嗯,知道就好。”說完,人家什麽事沒有,徑自選起書來。
可憐言研還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金皓晨一邊選書一邊美滋滋地想,對嘛,對言研最好的人當然是自己。供他吃,供他住,給他找工作;知道他不愛聞煙味,他從不在他面前抽煙;因為他愛吃小籠包,隔三差五的頂着冷風跑那麽遠給他買;狐朋狗友在他家聚會,他從來都準時九點鐘趕他們出門。
看,他對言研多好。是不是,他才是這世上對言研最好的人。
那個斐然,滾一邊去吧!
選好書,金皓晨摞成小山的書本放到言研胳膊上。“拿好,這些都是給你的。”
“給……給我?”言研挑起眉,他需要什麽書嗎?菜譜?這也太多了吧!等一下,這,這些書是----
“是啊!成教的招生考試都是些高中的知識,都這麽多年了,想你也忘得差不多了,咱們從頭來吧!時間不多,需要給你惡補一下。”
“成……什麽?”
“成人教育,言研,我還是堅持要為你圓大學夢。”
言研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低頭看看手裏的這些書,他還是搖搖頭。“我……不……不用……”
金皓晨說:“言研,你還是想讀大學的吧!”
言研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希望幫你圓這個夢的人是你的然哥,只有他才有這個權利,讓你讀大學是他曾經對你的承諾。可是,言研,你的然哥什麽時候才會兌現這個承諾呢?”
言研擡起頭,剛想開口。
“我知道你堅信着他一定會來找你,我也相信他會來,只是時間問題。言研,你還想耽誤幾年呢!過了三十,四十,五十,要再學這些東西就太吃力了。你可以現在開始充實自己,等到有一天他來找你的時候,你難道不想以一張他意料之外的全新面貌來迎接他嗎?他現在是歐氏的董事長助理,如果你的知識層面還是停留在高中,會不會有一種配不上他,和他溝通起來稍有些困難的感覺呢?”
言研顯然被他說動,深深垂下頭。
“言研,能幫你圓大學夢的人是誰并不重要。因為真正能幫助你邁上新一級臺階的人只有你自己。靠你自己的努力走完這辛苦的四年,那個時候的你會有更多的自信面對你的然哥。”
這些話說起來簡單,這些話說出來并不容易。
每一次提到他的然哥,金皓晨心裏就憋着一團氣,這些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為了他的然哥?
哼,可真偉大啊!
算了,先不管這些,只要言研肯答應去讀成教,讓他說母豬會上樹都行。
言研聽着這些話,心裏漸漸升騰起希望、感動。
希望他的未來真如金皓晨所說,光明、自信,邁上新的臺階,與然哥站在同樣的位置,與然哥相見時他會以一張全新的面貌。
于是,漸漸感動于男孩的細心周到、用心良苦。
言研滿懷感激地注視着他,男孩笑得燦爛,一臉期待。
他想,金皓晨,真是個好人。
好心收留他,給他一份工作,現在,又那麽積極的想讓他完成夢想。
這樣一個好人,他興許真是上輩子積了德才能碰上。
金皓晨,他會感激他一生。
言研緩緩展露笑顏,輕輕,點頭。
金皓晨笑得更開了,看着言研低頭撫摸全新的書本,他想,自己真是做對了。
他對言研最好,而言研呢?又何嘗不是。
只在他一個人面前開口說話,雖然還很生疏,不過聽得出來他很努力說清每一個字。在別人面前,他仍然是當初的小啞巴。
只對他一個人說起過那段痛苦的回憶,眼淚流給他的然哥,也流給他。
只喚他皓晨,只在深夜為他一個人蓋起被踢掉的被子。
被牛奶代替的咖啡,提前做好放在保溫桶裏的晚餐,這樣的事,太多太多。
每一件事都是言研對他的關心,每一件事都是因他的特別。
所以,言研對金皓晨也是最好的。
這樣就夠了,其它的,不必多想。
朋友,就應該這樣。
金皓晨終于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寒假,每天呼朋喝友海吃胡鬧的,回到家基本上倒頭就睡了,醒了總會發現自己穿着睡衣老實躺在暖和的被窩裏。這時候他會想起有言研真好。
言研決定選擇花費最低的自考來取得大學文憑,當然也是最難過的一種。
下個月報名,七月份考試,他們還能逍遙到把年過完。
年二十九那一天,金皓晨接到了加拿大來的國際長途。
電話那頭的母親還是那樣溫柔如水,一如既往地詢問他的功課,關心他的生活,最後還問了和陳思怎麽樣?
金皓晨就納悶了,她媽為什麽每隔幾個月就要問問他和陳思怎麽樣了,一股不把陳思變成他金家媳婦誓不罷休的決心。
他和陳思能怎麽樣?青梅竹馬為什麽叫青梅竹馬,就是因為小時候很親密嘛!說了是小時候,還非要扯到長大以後。真有什麽還用一次次的詢問,早那什麽了。
對他家那溫柔小女人的媽,金皓晨可吼不出來,只有打馬虎。怎麽樣?挺好的,放心吧,媽,她小,我讓着她,不會和她吵架的。
你啊!
母親到底不是糊塗人,明白兒子沒那心思,也不再多說什麽,囑咐他幾句後就挂了電話。
胖子的小飯館只做到今天中午,大飯店有包桌吃年夜飯的,誰會在他這種小飯館裏過年,太寒碜不說,也沒氣氛。
金皓晨換身衣服下樓去接言研,先看場電影,再出去吃一頓,吃完就是到超市進行大采購,過年了嘛!雖然就兩個人,這年貨也是要置辦的。
到了小飯館門口,早已過了飯點,卻聽裏面一片嘈雜。金皓晨想這時間應該沒什麽人了才對,一腳踏進飯店,只見大家夥都圍成一團在那裏你一句我一句的。
問了胖子才知道原來小芳搞丢了錢包,平時所掙大多都寄去了家裏,包裏剩了兩百塊留着用。這倒不打緊,重要的是她提前買好的車票也在裏面。沒了錢也沒了車票,她該怎麽回家,小姑娘急得直哭。
有人鼓動大家夥拿點錢出來給小芳買車票用,随後便陸續有人掏出了十塊,二十的放在桌上。
都是打工仔誰也不富裕,再說這打工的哪有個準,過了年小芳還回不回來誰知道呢,都擔心着要給多了,再找不到人可怎麽辦。
胖子大手一揮,一張毛票“啪”地一聲摔在桌上,“芳,放心吧,有你胖哥呢!這錢拿去買車票,算哥的心意,就不用還了。”
聽他一說,衆人都伸長了脖子看他大掌下的金額。待他擡起手後,噓聲四起。
心說他有多大方呢,不過一張“五十”而已,就這還好意思說拿去買車票。
零零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夠回程的車錢,小芳稍有些心安時,言研穿着圍裙從廚房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