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皓晨松開了手,言研走進洗手間,關上門。
擰開水龍頭,熱水汩汩流出,蒸騰出的熱氣模糊了鏡子中的人,燙傷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言研緩緩閉上眼睛。
他的大學,是他和然哥的大學啊!
金皓晨賭氣沒有吃早飯,在言研的詢問聲中摔門而出。
坐在大教室裏,陳思手裏拿着三明治牛奶來到他面前。
金皓晨伸手去接。“謝謝。”
陳思對着他伸出的手眨眨眼,看一眼自己手裏的三明治。“我沒說要給你啊!”
金皓晨糗個大紅臉,收回手趴在桌上生悶氣。
陳思咬了一口三明治,湊到他面前。“怎麽了,沒吃早飯?你不是每天都吃過了才來的嗎。今天你家小保姆罷工啦!”
金皓晨不想理他,歪過頭留一個後腦勺給她。
陳思撇撇嘴。“稀罕。”
金皓晨氣不過,猛地轉過身,“你說,我好心好意資助你上學,你幹嘛不同意,明明想得要死,為什麽要說不想讀了?!”
陳思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愣,“你……你說什麽呢?”
金皓晨住了嘴,想到陳思這個鬼靈精不定又會怎麽想呢,幹脆繼續趴回桌上做死貓。
少頃,一個男孩的聲音傳進耳中,“陳思,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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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皓晨轉過頭,是他們學校公認的校草,歷史系的帥哥陳文偉。他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到陳思面前,滿臉堆笑。
陳思瞟他一眼,淡淡地說:“謝謝,這是什麽?”
“Dior的香水,我覺得它和你很配。”
陳思挑挑眉,“不好意思,我很不喜歡Dior這個牌子,心意我領了,香水,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驕傲的公主掏出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起身走向別處。
金皓晨無限同情地看着面前一臉尴尬的校草,拍拍他的肩,“同學,我理解你,女人啊,唉……”
帥哥鼓着腮邦一躍而起,憤憤出走。
金皓晨拿着他漏下的禮品盒嚷道:“哎,香水,香水忘了。”
帥哥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金皓晨想算了,下課再去歷史系還好了。他可真倒楣,啰嗦這種事。
學校車棚裏,金皓晨剛推出腳踏車,就見陳思笑嘻嘻走過來,“晚上我家的派對別忘了。”
金皓晨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那我的禮物呢,提前給我吧!”
金皓晨心想糟糕,把她生日的事給忘光了,哪還有什麽禮物!被公主知道,會不會剝他一層皮啊!
突然,他想起忘記還給校草的那瓶香水,慌忙說:“有有有,你等下。”
從包裏拿出禮物,他想反正陳思也不喜歡Dior這個牌子,大概也會和那帥哥一樣遭到退票的命運,幹脆先利用一下,回來再還給他好了。
“是什麽啊?”陳思一臉期待。
“Dior的香水,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不喜歡,不過已經買了,怎麽辦,不然我還是----”
陳思一把奪過他欲塞回包裏的禮物,“誰說我不喜歡啊!Dior的這一款香水我惦記很久了,就是太貴,沒舍得買。”
金皓晨瞪大眼,“不是吧!早上帥哥送你時你還說不喜歡的,哎,女人善變也不能這麽快吧!”
陳思想想好象是有這麽回事,不假思索地說:“他送的當然不喜歡啦!我又不喜歡他。”
金皓晨大驚,“你……你……你是說你……喜歡……喜歡……我?”
陳思拍拍他肩膀,“當然啊,你是我哥們,我怎麽會不喜歡你。你就是送我兩元店買的東西我也會視若珍寶的。相反,他就是給我一座金山,我也嗤之以鼻。懂了嗎?”
金皓晨才不相信她的鬼話連篇,要是真敢送她兩元店買的東西,小妮子不把他生吞活剝才怪。
又不是言研,沒有一點心眼。
等一下----
言、研……
有什麽突然蹿入腦中,金皓晨激動得捏緊拳頭。
他快速騎上車,飛一般向前沖去。
來到胖子小店,他扔下腳踏車,直沖裏面找到言研,不顧他反對硬是将他拉進一個包間,關上門。
言研說:“怎……麽……了?”
金皓晨難以平複激動的心情,“言研,你說你不想讀大學,是真心話嗎?”
言研低下頭,“是。”
金皓晨抓住他胳膊,“不是為了你的然哥?”
言研驚訝地看向他,“你----”
“是為了你的然哥吧!你的大學夢,只有他才可以幫你圓,是不是?!”
“……”
言研被堵得說不出一句話,金皓晨也徹底死了心。
果然啊,還是只有他的然哥。
他的然哥給他買兩元店的東西他會看作比命還珍貴;而金皓晨給他金山銀山,他不會多看一眼。
好像有一把重錘狠狠錘上他的胸口,金皓晨無力地放開言研。
“對……對不起。”
言研能給他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金皓晨沒再多說什麽,拉開包間門,大步走出小飯館。
晚上飯館關門時,言研沒有等到金皓晨來接他。走到家樓下,他擡頭看一眼,燈是關着的,大概已經睡了吧!
進屋開了燈,才發現金皓晨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抽煙。
有多久沒見他抽過煙了,言研想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脫去外套後,他走進廚房沖了杯牛奶,遞給金皓晨。“皓晨……不……休息嗎?”
金皓晨沒有接牛奶也沒有看他,只冷冷問一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言研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低着頭小聲說:“我……會……努力工作……會盡快……找房子……”
金皓晨冷笑一聲,“找房子?搬出去是嗎?你一直抱着這種想法啊!”
言研搖搖頭,“不是的……我……我以為……你……嫌我……麻煩了。”
金皓晨說:“你的然哥什麽時候能圓你的大學夢。怎麽,你要到七老八十了再去讀大學嗎?”
言研不語。
“言研,你是在等他嗎?”
“……”
“等他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
“他會回來嗎?”
言研說,“會。”
“會?”金皓晨從沙發裏一躍而起,“他會的話,早就來找你了。你也看到了,他現在是歐氏董事長的助理,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很可能早就不記得你這個人了!”
言研拼命搖頭,“不……不會----”
“不會的話,他為什麽不來找你!他是飛黃騰達了,衣食無憂的,他有沒有想過你過的什麽日子!衣不蔽體、殘羹冷飯,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已經餓死、凍死了!這些,他知道嗎?!”
言研着急解釋,“然哥……然哥……他有……苦衷的……”
“苦衷?!”金皓晨難掩激憤,“他的苦衷是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懷裏抱着十幾二十個美女帥哥,煩惱着怎麽打發你這個頑固到死的傻子!”
言研皺緊眉,攥緊雙拳,“不許……說……然哥……他……他不會……”
不許!一直對他唯命是從的言研竟然對他說不許!為了他的然哥,他頭一次對他發起火來!
金皓晨快要氣炸了,聽到他一口一個然哥,頭皮直發麻。他不自覺大起嗓門來,“然哥!然哥!你的然哥那麽好,為什麽你不去找他?!只會像個白癡一樣傻傻等着,等到死嗎?”
言研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怒火都因他一句話而徹底消失,癱倒在地板上。
他何嘗不想去找然哥。
他多想再見一見然哥。
他----
眼眶裏聚積起悲傷的液體,他顫抖着雙唇,緩緩開口,“我……我找過……找過他……真的找過……”
他跪在歐氏大樓的門前,求路過的每一個人,他要找歐向奕,他要找斐然。
一群人把他拉上車,車子開到一片空地,他被蒙着雙眼毒打一頓,警告他不許再去鬧事。
那些人走後,他拖着站不起來的傷體,一點點爬回市區,爬到歐氏大樓門口。
那一夜,他痛得無法入眠,身體的每一處都似被車輪碾過,他流着冷汗捱到天明。
撐起身子,他再次跪在大樓前。
老保安看不下去,塞給他兩個燒餅,一個勁勸他別跪了趕緊去醫院看看,這兒的老板不好惹,年輕輕的,別做傻事啊!
言研咬着牙說,沒事,我不疼。
他沒有等到歐向奕,沒有等到然哥。
他昏倒在大樓前。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S市,除了那個髒包裹外,身上空無一物。
他想打工掙錢再回到S市,可是沒人願意用他。
一身的傷,連身份證也沒有。
他睡豬圈,讨飯吃。走了幾個月也沒有走到S市。
生了幾場病差點要他的命,如果不是----
“然哥……然哥……一定……會來找……我……他說過……說過……讓我……等着他……如果……不是……這個念頭……支撐着我……我……早就……死掉了……”
言研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向金皓晨,認真地說:“金皓晨……然哥……一定……會……來找我……不管生……或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