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一槍,李風打在了斐然身邊的果樹上,打醒了歐向奕的神智。
斐然被帶回了別墅。
言研,渾身是血倒在果林裏,無人過問。
斐然被拖走時,頭一直轉向身後,他想再多看看言研,再多一眼,刻得深些,記得牢些。
活着,怕再難見着了。
鄉下的老人說,過奈何橋時要喝孟婆湯,忘記前塵舊事。
他怕他喝了那碗湯會把言研徹底忘記,下輩子,要怎麽去找他?
“言研,等着我,我很快會去找你,不管生或死。”
這是他留給言研的最後一句話。
被扔進房間的地板上時,斐然已感覺不到痛了。
歐向奕指着他的鼻子,氣急敗壞地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斐然,再敢逃跑,就給我下去找你的小情人去!”
斐然被扒光衣服時,腦子裏一片空白,不記得要反抗。歐向奕兇狠地進入時,他甚至連呼喊痛的本能也沒有了。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麻木思想。
晚飯時間,傭人送飯上來,李風找個理由進到房間裏。
斐然靜靜躺在床上,身子被薄毯蓋得嚴實。
傭人出去後,李風關上門走到他身前,低聲喚他。
Advertisement
斐然睜開眼,看向他。
李風幾次張口想說些什麽,卻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斐然垂下眼睛,緩緩開口,聲音沙啞。“滾出去。”
李風輕輕嘆口氣,五指攥成拳,在掌心按下深深的印子,轉身走出屋外。
第二天,李風按例巡查時,詢問看守的後輩一些慣例問題,臨走時後輩瞅着他有些支支吾吾。
李風瞥他一眼,低聲問:“什麽事?”
那後輩四下瞅了一眼,握拳擋住嘴巴裝作咳嗽,悄聲說一句:“風哥,以後不要再進那個屋。歐少開始懷疑你了。”
李風皺緊眉頭,屏住一口氣,難以呼出。
擡起頭,陽光下那扇關着男孩的窗戶反射着刺眼的光。
李風閉起眼,他恐怕再也幫不了他了,斐然的那句滾出去,是給他的警告,讓他不要再牽扯進來。
他,再也不抱希望了。
不,不對,還有一個人,也許可以----
李風快步向前走,只有那個人能做到了。
一定可以的,他能救斐然一次,就一定還能再想到辦法。
老天實在不公平,貧窮、吸毒、受虐,這個男孩還不夠可憐嗎?為什麽不肯給他一線生機。
便是為難,他也要試着找一次。
斐然,再等一等,再堅持一陣,一個月,半個月,不,也許明天,明天他就可以----
歐向煜接到電話時沉默了一會,挂上電話後他驅車趕到別墅。
歐向奕合上報紙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傭人領着歐向煜走進屋來。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我以為你該上飛機了。”
歐向煜坐在他對面,點起煙,“明天就走,臨走前難道不應該來看看你,也許,我們這輩子沒什麽機會見面了。”
歐向奕大笑兩聲,“哥,你又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我想,完全可以坐飛機去看你,英國也不算很遠吧!”
歐向煜說:“爸就交給你照顧了,保障他的生活無憂,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請求?看你說的,你爸也是我爸,你還怕我會餓着他不成?放心吧!”
歐向煜點點頭。
“哥,二叔他?”
歐向煜看他一眼,“你不用操心,我不會殺了他,相反,我會照顧他到終老。”
歐向奕挑高眉,一臉不解。
“不送送我嗎?”歐向煜站起身,掐滅煙,看向他。
歐向奕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哥,你今天特感傷啊!”說話間,随着他走向屋外。
“向奕,歐氏全靠你了,要掌管一間大公司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希望你不是抱着玩玩而已的态度,畢竟它關系着很多人的生計。還有,”走下臺階,歐向煜轉過身面對着他。“照顧好自己。”
歐向奕看着他,輕輕點頭。
伸出手,相握。
歐向煜稍一使勁,将他拉進懷中,拍拍他的後背,道一句“保重。”
不是不在乎,不是不珍惜。
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面要東要西的弟弟已經長大,翅膀長硬羽毛長齊是該獨自飛翔了。
誰都有自己的夢,靠努力選擇最适合的生活。即使分別,也在心裏挂念着。這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歐向煜笑着說:“再見。”
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見。
再見時,該是更加成熟、理性。
轉過身,打開車門時,突然有一道男聲從後方傳來。
“歐先生!”
歐向奕轉過頭,卻見斐然發了瘋般從客廳沖出來。頭發蓬亂、一臉驚慌。
他是怎麽跑出來的!
歐向奕皺緊眉,低聲喝道:“給我回去!”
“歐先生!”斐然置若罔聞,加快腳步撲到歐向煜身前,兩手緊抓着他的胳膊。“歐先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歐向煜扶住他身子,禮貌地說:“你沒事吧!”
斐然搖搖頭,驚喜地問:“歐先生,你怎麽會在這?”
歐向奕臉色陰沉,“斐然!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
聞言斐然轉過頭,看一眼歐向奕,再看看面前他視若救命稻草的男人。歐向奕,歐先生?
“你們、你們是----”
歐向奕雙手抱胸,嘴角勾起笑。“抱歉,讓你失望了,你嘴裏的這位歐先生,不巧正是我大哥,我想,他恐怕救不了你。”
斐然大驚,難以置信地望向歐向煜。
不,這不可能!歐先生,言研口中一直對他很好的歐先生會是----
歐向煜回望着他,點點頭。
斐然一口氣沒喘勻,低下頭連咳了好幾聲。
歐先生!
歐向奕!
他們,他們竟是兄弟。
而他,一度以為言研有救了。
不,不,即使他是歐向奕的哥哥,可他對言研----
對,他應該是喜歡言研的,應該是這樣沒錯。
斐然擡起頭,再次抓緊歐向煜的胳膊,着急地說:“歐先生,請你救救言研,請你救救他,他中了槍,有兩天了。他在XX市湖心公園旁的果林裏中的槍,你到那附近的醫院打聽一下應該能找到。也許會有好心人把他送去醫院的。歐先生,求求你救救他吧!他還活着,我相信他一定還活着,歐先生,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求求你!”
斐然緊抓男人的手不停搖晃着,他想讓男人意識到言研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救他。
這一刻,只有他,才能救得了言研。
言研還活着,斐然不知為何,就是堅信言研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留着一口氣,等待人去救他。
他做不到,而眼前的男人卻可以輕易拯救他。
即使,拿言研的下半輩子去換,他也甘願。
只要能活着,能活着就好。
他的言研,有生之年,他們還能見面。
歐向煜不動聲色地看了他良久,輕輕掀動嘴角,“言、研?他是誰?不好意思,我不認識這個人。”
一瞬間,斐然僵在原地。
愣愣地聽男人說幫不了他,呆呆地看着他的救命稻草雲淡風清地一笑,坐上車離開。
車子開出鐵門時,歐向煜瞥一眼站在門邊正朝他望的李風,一言不發地駛出歐向奕的別墅。
李風面無表情地看着車子漸漸駛出視線。
原來,他和斐然都押錯了寶。
原來,歐家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和魔鬼為伍。
歐向奕利用斐然來讓人相信他是個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歐向煜用了同樣的招數,利用言研來解除和李佳凝的婚約,讓歐榮澤相信他為了一個男人真的丢了江山徹底是個不足為懼的廢人,以此放松對他的戒心。
而利用完了,一個是丢棄,一個是折磨。
歐家的兩個男人!李風雙手緊握成拳良久良久,最終,無力地松開。
憑他的能力,什麽也做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年依辰剛起床便收到一個超大包裹,呵欠連連地拆開包裝打開盒子,卻見----李風被人綁手綁腳裝在裏面。
“啊!”年依辰吓得連退三步。
這是什麽啊!一大早收到----屍體?
誰這麽晦氣!
上前一檢查,人還活着,只是暈了。右腿處出了不少血,看這程度,估計是廢了。
在李風衣領處放着一封信,年依辰惱怒地打開來。
短短一行字:
依辰,給你面子,這不乖的廢物我還給你了。
落款:歐向奕。
年依辰咬咬牙揉皺紙,這個嚣張的家夥!
低頭看一眼仍處在昏迷中的李風,想不通一向穩重不多言的男人到底哪裏得罪那小霸王了,讓他下此狠手。
顧忌自己的面子,才保住這條小命。
年依辰蹲下身子,擡手搭上他殘廢的右腿,不無可惜地說:“李風啊李風,到底,出了什麽事?”
斐然的毒瘾再次發作。
他滾下床,全身哆嗦着爬向門邊,不停拍打着門大聲喊歐向奕。
男人走進屋,冷冷瞥向他,“怎麽,難受了嗎?”
斐然像一只乖巧的貓縮在他腳邊,求他給點施舍。
歐向奕踱步走到椅子邊坐下,“哼,不是高傲得很嗎?斐然,你的尊嚴哪去了?”
斐然手腳并用爬到他身邊,抱着他一條腿,擡起痛苦扭曲的臉。“歐少,歐少,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一點,求求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歐向奕歪過頭瞅着他,“做什麽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