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察覺到他的異樣,言研松開他,不解地看着渾身顫抖的他。“然哥,你怎麽了?然哥……”
斐然吸吸鼻子,臉部扭曲牙關打戰,“言……言研……你……你出去給我……買點藥……快……快出去。”
“然哥……”
“快……快點去買……買藥……”斐然知道它來了,它再次侵襲自己的身子,只是,怎麽可以在言研面前----
“買什麽藥,然哥,怎麽回事?”
斐然無力地推着他,“什麽……什麽藥都行……總之……快走……快……”
“然哥……”
斐然抱緊身子跪在地上,低垂着頭忍耐。耳邊是言研一聲聲急切地呼喚。
他的腦袋開始發脹,意識漸漸模糊,言研的聲音變得很重很重,就好象有人在他耳邊開起了低音炮。他擡手抓頭發,抓臉,抓出一道道血印子也感覺不到,渾身有幾十萬條小蟲子在啃他的骨頭,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肉都像有火在燒一般。
他再也忍受不了,推開言研就要往外跑。
“然哥……”言研跑上前抱住他,“你要去哪?你到底怎麽了,然哥!”
斐然用勁掰他的手,“放開……放開我……”
“然哥……”言研死命抓住他,不敢松手。他不明白剛剛還虛弱不堪的然哥怎麽會突然有了這麽大力氣,像着了魔一般傷害自己還要拼命往外跑。
“放開!放開!”斐然在掙紮中瞟到言研口袋中露出的錢,一把搶過。
言研慌了,一手拉着他,一手去搶錢。“然哥,不行,這錢是房東剛剛給的,是要給你療傷的,然哥!”
“放手!”斐然大吼一聲,推倒言研,抓着錢踉跄着跑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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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哥!”顧不得疼痛,言研急忙追出院子,看到斐然往街頭跑去,便加快腳步追上去。
追了幾條街,才在一個隐蔽的後巷發現斐然的身影。
言研扶着牆,難以置信地看着斐然抓着一個男人的褲子硬是要把那兩百塊錢塞給他,男人不願接,斐然便不停地磕頭,好象是求着什麽。
男人被他纏得不耐煩才收下錢,扔給他一小袋東西。
斐然抓起地上的東西像得了寶貝一樣,顧不得傷口的疼咧開嘴笑了笑,顫抖着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拿出錫紙,用打火機烤,去除灰燼,只剩下金亮的錫紙,撕下一小條,把小袋裏的東西倒在上面,用火在錫紙條下繼續烤。
言研看着斐然臉上興奮的表情,看着他湊近錫紙,去吮吸那冒出的青煙,看着他滿足地靠着牆,閉上眼。
言研一步步上前,小聲喚“然哥”。
斐然慢慢睜開眼,眼前是言研一張布滿淚和血的臉。
斐然知道,他的秘密再也藏不住。
他在言研面前展現了最肮髒,醜陋的一面。
他的言研,他的言研……
還會要他嗎?
言研蹲下身子,沒有多問一句,只是摟着他肩膀,從身後将他擁入懷裏。
斐然任他抱着,一邊哭一邊笑,問他,“言研,你怕然哥嗎?然哥變成了這樣,你害怕嗎?”
言研的淚落得更兇,抽泣着說:“不,不怕,言研永遠都不怕然哥,永遠都不。”
斐然一手捶在牆上,一下一下,用力發洩着憋在心裏的恨和痛,嘶聲喊出三個字。“歐、向、奕!”,
言研握住他的手,收進懷裏,頭抵着他的頭,無聲安慰。
斐然哭了很久才漸漸止住。
靠在言研懷裏,他輕聲說:“言研,然哥是混蛋,是畜生,為了吸毒,坑蒙拐騙我什麽都幹過,然哥已經變成一個廢人了,言研……”
言研閉上眼,心痛到無以複加。
“可是,言研,你別離開我好嗎,別離開然哥,別離開……言研,然哥是不是很壞,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要求你別離開我,對不起,言研,可是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啊,言研,我是個自私的廢物,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要我死,也想死在你身邊。真的,言研,求你別離開我,言研,求求你……”
言研不住地說:“不會的,然哥,我不離開你,絕不離開你,我要永遠和然哥在一起的,然哥你忘了嗎?我們說好要一起幸福的,我絕不會離開你,然哥……”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言研,愛和毒品把我變成了一個自私的魔鬼。今生,我可能都擺脫不了這東西,卻只求你,守在我身邊,就算到生命的最後一秒,我也希望是和你在一起。
對不起,要拖累你一生,請原諒我。
斐然和言研,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所以,言研,我死都不會放手,死都不會。
就在歐氏即将召開股東大會的前一天,歐向奕收到一個可喜的消息。
林爺死了。
一早便有手下人急匆匆跑來通知他這個消息,歐向奕聽後大笑了三分鐘,多吃了兩塊烤面包後給年依辰打去電話。
後者還在床上蒙頭大睡,接到他的電話時還迷迷糊糊的,說,林爺?老家夥不是早死了嗎?你打什麽電話----什麽什麽?那個老家夥?死了?誰幹的?你嗎?
歐向奕沖着他罵,放屁!我跟他的仇沒你的大!要幹也是你幹的。
年依辰從床上爬起來,語氣明顯輕快許多,管他誰幹的,總之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待會會召集唐門那些家夥,宣布這件事。
歐向奕撇撇嘴,你是去宣布由你接管大旗吧!
不一樣嘛!
歐向奕晃晃腿,好啊,去過唐門來歐氏找我吧!商量一下明天的戲。
挂斷電話後,歐向奕驅車去了公司。照常上班,照常偷懶,故意從二叔辦公室前過了一趟,發現男人正聚精會神對着電腦工作。
沒收到消息?不可能!他的情報網那麽厲害,怎麽會比他還晚接到消息。那麽,歐向奕不得不佩服男人冷靜自持的本事,他永遠也學不來。
就像他剛聽到斐然逃跑了的消息時,怒火把他燒到發狂,砸碎家裏一切可以砸的,負責看守的保镖也被他吩咐人打個半死。
一個人對着沙包自虐了幾乎一整天,卻仍是沒把這把火澆熄。
斐然,竟然逃跑!竟然真的讓他跑掉了!
現在應該是和言研在一起,他不明白那個瘦的沒二兩肉的小不點到底有哪裏好。哪裏比他這個可以給他金山銀山的鑽石少爺強。
斐然!
在他失蹤的這兩個月,他每晚都會對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咬牙切齒地叫這個名字,一直到把它撕碎、嚼爛咽進肚子裏,才能沉沉睡去。基本上天也快要亮了。
天亮後,他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一個個狡猾的對手。
終于,雨過天晴,彩虹也即将挂起。
他能看到勝利的旗幟,回過頭,卻再看不到能分享他快樂的人。
斐然,找到他後,他會讓他為這次愚蠢的行為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
他發誓!
年依辰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在他宣布接管唐門并誓要尋出殺害林爺的兇手時,得到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響應。
看來林爺與‘天運’的接軌引起底下衆人的一致反感。在歐向奕與年依辰的精心安排下,天運的人将其嚣張跋扈的性子演繹得淋漓盡致,對一向養尊處優慣了的各位老大來說哪受得了那些侮辱。再加上幾次利益受損後,林爺的擁戴之聲變少,反之暗地裏的仇家越積越多。
誰殺了他?
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死對歐氏的那些大股東們來說倒是一個好消息,他們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本來,歐氏江山誰當家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他們看重的只是誰能讓他們的腰包塞進更多更多的錢。歐榮澤拉攏上唐門的林爺對這些人威逼加利誘,在最後的股東大會上造勢,欲奪取江山。
一向精明的男人忽視了歐向奕的能力,以為玩世不恭的少爺竟也掌握了翻江倒海的本領。急于求成的心态,讓他以為多加幾成利益真會讓那些人信守承諾。殊不如已成死馬的歐向煜竟重返董事局,因李佳凝而掌握的人脈再加上這段時間歐榮澤對他的放松使他有充分時間去說服那些股東,用引進投資的方法證明了他可以帶領歐氏步上更高一層。
歐榮澤敗得很慘,直到歐向煜當場宣布接管歐氏成為最高領導者,而臺下的歐向奕依然笑得那麽輕松自然時,他才知道上了這個狼崽子的當。血濃于水,他果然還是向着自己的父親和大哥。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取得信任,不過是套取更多的情報以挑起事端,林爺的死或多或少與他們有些關系。歐榮澤已不想追究這些,他在自己大哥的譏諷聲中走下臺,走出屋子,一步步踏上歐氏大樓的頂端。
一望無垠的藍,繁華盡收眼底。
樓頂的風很大,吹得鬓間幾縷白發飛揚,整齊的西裝被風吹鼓,領帶飛到身後。
他望着遠處那一小塊一小塊的白雲,想起了孩子們,想起了離世的父母,想起了----他一生的追逐。
擡起一只腳,踏上欄杆下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