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斐然點頭,嗯,逃掉了,言研,放心吧!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言研聽後對着斐然一個勁地笑。
斐然問他笑什麽,他搖搖頭,雙手撫上斐然的臉頰,然哥,你是我的然哥,沒有換人吧!我想看仔細點。
斐然沖他擠出一個鬼臉,換了,換成牛頭馬面了,你看。
言研笑倒在他懷中。
車窗外風景快速變換,離開了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漸漸駛向人煙稀少的遠處。
兩天一夜的火車,人們由一開始的新奇和期待逐漸轉為疲憊和等待,一個個靠在座位處打起盹來。斐然讓言研靠在他懷裏,一件在車站附近買來的廉價黃大衣蓋在兩人身上。
看着車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手中一次次撫摸言研柔軟的頭發。
斐然想,他們真的要離開這裏了。
曾經多麽的期許在這裏紮根落戶,曾經不止一次的在這吐出豪言壯語。
要成為S市人,要給言研一個家,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要讓言研讀大學。
如今,他什麽也沒有做到,什麽都來不及完成。
狼狽地離開這座給他無盡傷害的城市,帶着擺脫不了的惡夢。
斐然摟緊言研,低下頭,貼着男孩的半邊臉蹭了蹭。
他不會離開言研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變成什麽樣,他都不願意離開言研。
對不起,言研,然哥……讓然哥自私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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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然哥時間,也許很快,很快,然哥就會重新回到你身邊……
然哥,還會是原來的斐然。
沒有到達終點站,選了個小鎮,斐然拉着言研下了車。
言研沒太睡醒,一手抓着包裹,一手緊拉着斐然,迷迷糊糊地問,然哥,這是哪裏?
斐然說,我也不太清楚。
言研沒再多問,晃晃腦袋,跟着男孩快步離開出站口。
來到公車站臺正巧有一輛車開過來,斐然拉着言研上了車。
車行半小時,他們下了車。
站在陌生的站臺,茫然地望着遠處蒼茫蕭索的大地,斐然緊了緊抓着言研的手。
“走吧!”
言研沒有再問什麽,只是跟着他的腳步,跟着他的思想前行。
步行了兩個多小時,才來到鎮子上,斐然回頭看看言研,小家夥明明累得快擡不起腿了,卻仍倔強地擡高頭,給他一個笑臉。
斐然想,這裏,暫時夠安全吧!
找了家旅館,斐然安頓好言研,便以買食物的理由跑了出去。
言研在旅館簡單清洗了一下,便坐在床沿默默等着斐然歸來。
時間過得越久,他心裏的小鼓打得越厲害。
也許買飯的人很多,然哥排了很長時間的隊……也許附近沒有賣飯的,然哥要跑好幾條街……也許然哥忘了回來的路,要找好一番……也許然哥……
言研坐不住,站起身來在房間不停走來走去。
兩個小時了,然哥怎麽還不回來。
然哥會不會----遇上車禍?
然哥會不會----碰上那些人,被抓了回去?
言研咬緊下唇,以疼痛來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然哥不會有事的,然哥不會碰到那些人的,不會,不會……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他們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他們逃跑的路線沒有事先安排,那些人不會那麽快找到他們,絕對不會!
老天爺也不會這麽耍他們。
然哥……
言研擡頭看着牆上挂着的鐘,一秒一秒,度日如年。
三個小時,心急如焚的男孩再也等不了,拿起外套便要沖出門去。
打開門,門外站着一臉詫異的斐然,他拎着兩大袋東西問言研要去哪?
言研急得快哭出來了,撇着嘴一個勁抽鼻子。
斐然關了門,笑着拿出買來的東西,“是不是餓壞了?不好意思啊!然哥去太久了。我趁此機會找了找房子,還真巧碰上一家不要身份證的。是個四合院,他們肯租一間屋給我們,租金也不是很多。等安排好了,我就去找工作,言研,我們的生活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言研說,嗯。
斐然咬着燒餅回頭看他,小家夥低着頭,兩手垂在身側,一副受氣的模樣。
“怎麽了?”
言研搖搖頭。
“是不是怪然哥回來晚了?”
言研還是搖頭。
斐然走到他身邊,把咬過的燒餅塞到他嘴裏。“餓慘了啊?”
言研突然撲到他懷裏,緊緊緊緊抱着他。“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
斐然摟緊他,“小傻瓜,又胡思亂想了吧!唉,言研,你放心,陰暗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我們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倒黴了這麽久,我們也該走運一回了,不然老天都看不下去的。言研,我們只剩下幸福了。”
言研拼命點頭,“只剩下……幸福……然哥……”
斐然擡起頭望望灰白相間的天花板,是啊,只剩下幸福。只差一步,便是幸福。
這一步,他會努力邁出。
走出陰霾,和言研過一輩子的幸福。
“謝謝。”
給工頭鞠躬道謝,言研退出領錢的隊伍。
手裏拿着今天勞動的微薄工錢,言研抹一把臉上的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快步往家趕去。
在家門口買了些青菜放到公用的廚房,言研關上房門掏出放錢的餅幹盒,想把買菜剩下的錢放進去。
打開餅幹盒,言研對着盒裏剩下的幾十塊錢再次嘆了口氣。
他們的錢越來越少。
言研有好幾次想問斐然,是不是動過家裏的錢。他們兩個人打的都是每天結帳的零工,一個月過去了,除去夥食少說也得剩下三四百塊。可是,餅幹盒裏的錢一直都只有幾十塊,從不見漲。
言研把今天領的錢放進去,回到廚房做好飯等着斐然回來。
傍晚時分,斐然披一身晚霞從街口出現,疲憊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
坐在院門口等着的言研站起身,看着日漸憔悴的他,到嘴邊的話再次收了回去。
“言研,”斐然擡手堵在鼻子上,使勁吸了吸。“跟你說了多少次,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
言研拍拍屁股上的灰,笑了笑,“沒關系,我不餓。一個人吃多沒勁。”
斐然沒再說什麽,邁步走進小院。
言研打好水端進屋子,斐然脫去一身髒衣,用毛巾擦了擦身子,除除夏日的燥熱。
言研擺好碗筷,盛上飯,看斐然大口大口地吃,心裏說不出的舒服。
然哥越來越瘦了,這幾年辛苦的打工沒吃過什麽好的,嚴重營養不良。現在為了省錢,他們的夥食也只是少鹽少油的青菜豆腐。
然哥的精神越來越不好,每天都好象很困似的,呵欠不斷,還總是流鼻水,眼皮耷拉着,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
然哥有時會半夜偷偷跑出去,問他也總是以肚子痛為由搪塞過去。
言研不願多想,他總是安慰自己,只要然哥在他身邊,只要然哥不離開,他什麽都不介意。
錢沒有他可以再掙,多找幾份活就好了。
可是房租----
言研刷完碗跑出來說:“然哥,你明天上午要去幹活嗎?”
斐然抱着兩人的髒衣服正要到院子裏去洗,“下午才去。”
言研把餅幹盒裏的錢全部掏出來,“然哥,房東明天要來收房錢。可我要上一整天的工。房東人那麽好,一個月才收五十塊,我們不能拖欠他。明天你拿給他。”
斐然點點頭走出房門。
言研不太放心,跑到房門口對着站在院子裏正開水龍頭的男孩說:“然哥,這錢一定要給房東的,你別忘了。”
斐然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點頭。
言研靠着房門看那瘦削的身影蹲在水龍頭前一件件搓洗衣服,他的然哥,不會變的,一定不會。
他應該相信他才對,然哥拿了錢一定有他的用處。
也許……也許……
有太多的也許,只是他想不出來。
兩天後言研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房東找到下工回來的他,說房錢到現在還沒交。不過五十塊錢,都是窮打工仔沒想多要,不至于連這點錢也拿不出來吧!
言研紅着臉答應明天一定給,回了房他找出餅幹盒,裏面空空如也,連他昨天放進去的幾十塊零錢也不見了。
言研沒有做飯,等在院子外直到夕陽西下,他再次在街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進了屋,他問道,“然哥,你沒有交房租嗎?今天我見到房東,他說到現在還沒交。”
斐然脫衣服的動作停頓了下,“噢,這樣啊,我給忘了。”
“那麽錢呢?餅幹盒裏沒有。”
斐然瞅一眼桌子,空空如也。今天言研沒有做飯。“呃……我……借給工友了,他說……他說他母親病了要住院需要錢,對不起言研,沒事先跟你說。”
言研憂心地看着他,“真的嗎?”
斐然點點頭,沒說什麽。
言研低垂雙目,轉過身。
“言研,”斐然突然叫住他。“你怎麽跟房東說的?”
“我說我明天下了班一定會交給他。”
斐然皺皺眉。
“我會找工頭預支兩天的工錢,不行的話就借一點。”
言研剛想出門去做飯,斐然再次叫住他。
“言研,我們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