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二步
劉夏挂了電話,一轉頭, 正對上劉語冰氣鼓鼓的臉。
“怎麽了?”
“被欺負了為什麽不告訴我?還得我自己從網上看?!”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實在沒必要說。”
“這還叫不是什麽大不了?!那幾個小婊砸都快騎到你頭上拉屎撒尿了!”
劉夏上手彈了她個腦蹦, “你個未成年小女生,說什麽屎尿,難聽死了。”
劉語冰揉了下額頭扁着嘴,“我這已經很文明了好吧?反正以後誰再欺負你,必須得告訴我!我自個兒的姐我還舍不得欺負, 怎麽能平白便宜了別人?!”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 甚至還有點糙,劉夏卻忍不住眼角隐隐發熱。
她輕聲道:“好, 我知道了。”
“別光說不練假把式!必須得說,知道不?”
“嗯。”
“那行, 現在就給你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劉語冰把她從椅子上拽起來, 拉坐到床邊,整個人跪坐在她面前,脊背挺直, 小臉板得一本正經。
“說!下一步計劃是什麽?你還想怎麽整她們?算我一個!”
“不整了,已經夠了。”
“夠了?那你剛才說的‘要緊的是後面’,又是什麽意思?”
“只是……确認一件事。”
“什麽事?”
“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真的就只是确認一下。”
劉語冰有點抓狂, 老姐什麽都好,就是墨跡!
“到底什麽事啊?咱能不能別總這麽婆婆媽媽磨磨唧唧九曲十八彎?咱直接說不行嗎?!”
劉夏苦笑,她也想直接說, 可……這又該從何說起?
“總之就是想任性一次,就這一次。”
劉語冰扶額,第一次對自家老姐無語。
姐啊,你這一任性就是好幾萬吶,你不坑你妹是不坑,一坑就是個大的,敢情你真想老媽把我宰了回爐重造啊?
劉語冰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把這事弄清楚了,真得死不瞑目。
“不行!你得跟我說清楚!”
說着,她摸出手機調出倒計時,屏幕反過來對着她,叉腰道:“給你三分鐘時間組織語言。”
“這個真說不清楚。”
“所以就給你三分鐘嘛!快想想怎麽說!還有兩分五十二秒!”
劉夏:“……”
嘆氣。
“好吧,我想。”
面對妹妹,劉夏從來都是沒轍的,也或者說,就樂意寵着,就樂意看她小孔雀似的翹着尾巴,就樂意她無憂無慮做她自己。
妹妹是她在這世界唯一無條件想寵一輩子的。
不對,也不是唯一,原本還想再發展一個的,可惜人家不稀罕。
“想好了沒?還有兩分二十六秒。”
劉夏轉眸望向窗外,幾天的失眠少食讓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再迎着涼光的日光,就更少了幾分血色多了幾分病态。
這裏是三樓,視野正好,可以望見不遠處的花壇,還有小區門口銀灰色的伸縮門。
門外是大馬路,車來車往,門裏的小區卻安靜得很,少有人走動。
也是,這麽冷的天,能不出門誰愛出門?尤其又是周末,理所當然可以不出門的日子。
“時間到咯~”
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劉語冰歪頭望着她,亮晶晶的眼搭着那為練跆拳道專門剪短的蓬松松的短發,小奶狗似的。
劉夏上手揉了一把,發絲絨毛似的軟乎乎的,穿過指縫癢癢的。
“我……愛上了一個人。”
“哦,啊?什麽?!誰?!”劉語冰差點沒跳起來,猛地一撤頭,扯到了頭發,疼得嘶的一聲。
劉夏趕緊松了揉毛的手。
“就……一個很優秀的人。”
這不是廢話嘛?她老姐的眼光能差得了?
“說名字!”
“顧……淩洛。”
“emmmm……怎麽這麽耳熟?”劉語冰蹭了蹭鼻頭,突然瞪大眼,“顧淩洛不就是你們學校那退學的校花嗎?!”
“嗯。”
劉語冰懵了,“她,她好像是女的吧?”
“對。”
承認的這麽幹脆?
劉語冰擡手使勁兒拍了兩下自個兒額頭,“不是,你等等,我捋捋,有點亂。”
“你……你說你愛顧淩洛?”
“嗯。”
“你愛一個女的?”
“嗯。”
“你,你說的‘愛’是……同學愛?”
“我跟她上過床。”
噗!
未成年小女生劉語冰,捂着胸口一副吐血到內傷的驚悚表情。
“不是,姐!你說的上床和我認為的上床是一個意思嗎?”
“應該是。”
“什麽叫應該是?!你看吧。”劉語冰指了指劉夏和自己,“咱倆現在在一張床上,你是不是覺得這就是咱倆上床了?”
滿腔的酸楚被劉語冰一個比喻打得七零八碎。
劉夏閉眼吐了口氣,該說自家妹妹單純還是太二?
“親了,抱了,破chu了,流血了,就是成年意義上的上床,明白嗎?”
明是明白了,劉語冰有點小不能接受。
“姐啊,你,你真是……les?是同性戀?”
“不是。”
“不是?那你說的這又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愛上她了而已,只有她。”
“那,那好吧。”
劉語冰按住心口,17年來第一次受到這麽嚴重的思想沖擊,毀三觀的那種。
這可是她親姐啊!之前癡迷男愛豆癡迷到連酸奶盒上的廣告都得剪下來好好珍藏的她的直女親姐啊!
怎麽說彎就彎了?
“所以,你說的要确認的事到底是什麽事?跟她有關?”
“對。”
“什麽事?”
“就是……确認下,她究竟是真對我無情,還是……被迫無奈。”
劉語冰仿佛似乎也許大概可能,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整出這麽大動靜,就是想看她會不會關心你?”
“差不多吧。”
劉小語冰,無語淚兩行。
姐啊,你真當自己霸道總裁有錢任性啊?
就為了試探一下對方關不關心你,你就這麽拿錢可勁兒造?
錯了,應該說拿你妹我的小命可勁兒造?
這還真是花喜鵲尾巴長,有了媳婦妹算個翔?!
媽呀,我能解釋不?那錢真不是我花的,是老姐啊!
劉語冰設想了下被老媽毒打的畫面,內牛滿面。
“姐啊,你這媳婦可有點貴。”
頓了下再補一句,“還有點疼。”
劉夏啼笑皆非。
“你放心,欠你的錢我是一定不會還的。”
“啊?姐你是不是多說了一個‘不’字?”
“我沒錢,我真不會還。”
劉語冰:感覺自己像是被老姐豢養的小豬仔,寵了十七年就是為了今天挨宰。
劉語冰哀戚道:“我被老媽打進醫院,你可千萬記得帶手機來看我,老媽肯定沒收我的,幹巴巴躺着太無聊了。”
劉夏收了玩笑,探手又揉了一把毛。
“你放心,媽那邊我會說的,錢……給我算着利息,早晚一定會還你。”
劉語冰也收了玩笑,身子一歪倒進了劉夏懷裏,擡手勾住她的脖子,摟得緊緊的。
“錢不錢的,花給誰我都心疼,就花給你我高興,不用你還。
不過你一定得給我記住了,不管發生任何事,哪怕天塌了地陷了,你還有個妹妹能躲一躲,就算我這小細胳膊小細腿兒幫不上太大的忙,可起碼還能摟一摟抱一抱,哪怕砸死了,好歹咱一塊也不孤單。”
心底最柔軟的一處像是被輕輕掐了下,又酸又脹,連帶着眼角都泛了紅。
劉夏輕輕“嗯”了一聲,回摟住妹妹,壓抑了幾天的眼淚無聲湧落。
劉語冰慢慢跪直身形,原本在姐姐懷裏靠着,一點點兒改成了姐姐在她懷裏靠着。
她摸了摸姐姐的頭,摟緊姐姐的肩膀,第一次發現姐姐的肩原來這麽窄,腰身原來這麽瘦。
老姐啊,你妹眼不瞎,這幾天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你妹我都看在眼裏,本來還想再刨刨根問問底試着幫你解決一下,可看這樣子,今天先到這兒吧,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見老姐掉眼淚,實在是……
劉夏哭夠發洩完情緒,一擡頭,卻見劉語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比她都痛。
“你哭什麽?”
“你又哭什麽?”
“我……我心裏難受所以哭。”
“我看你難受我就更難受,所以我更哭。”
劉夏破涕為笑,“傻妞。”
“那你就是傻妞她姐,大傻妞!”
傻不傻的,心,總算有了點活氣兒。
顧淩洛啊,被你傷透的心,還有點活氣兒。
元旦小年一過,眨眼就是期末考,鑒于顧淩洛退學,德語老師法外開恩,她的期末成績就按自己的真實分數計算,滿60就成。
選修課提前一周考,考完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考前最後幾天,圖書館天天爆滿,好像宿舍不能學習,就圖書館是開過光的必過聖地似的。
學生會長的案子始終沒有進展,齊飛也始終沒有找到,警察又搜集到了不少證據,雖不能徹底定罪齊飛,可齊飛的嫌疑卻是越來越大,警方馬不停蹄四處找人,就差給他下達全國通緝令了。
考前最後一天,下了課,劉夏背着包朝校外走去。
她還欠着花呗欠着分期背着巨債,花錢自然儉省,平時都是在學生餐廳随便吃點,有時候沒胃口甚至一天都不吃飯,可今天她想奢侈一下,去校門外吃個番茄火鍋。
冬天天短夜長,吃了火鍋出來,已經七點多了,天早就黑透,小吃街燈火通明,人影攢動,到處都是吃貨學生。
劉夏站在路口猶豫了一下,順着小吃街走到頭拐直角走大路可以回學校,從這小路斜穿過去也能回學校。
小路是近路,可很少有同學從這兒過。
一來,小吃街的要義就是逛,從頭逛到尾,一買好幾樣才叫爽;
二來,小路沒有硬化,是泥路,很髒,并且附近沒有垃圾場,垃圾都堆在了裏面,外加路口還有個公共廁所,原始蹲廁,下個大雨就會往外流臭水那種,同學們嫌惡心,很少從這兒過,尤其拎着小吃的時候,更不可能從這兒過。
三來,其實也近不了多少路,了不起也就節省一分鐘。
劉夏以往也是堅決不會從這兒過的,可今天……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擡腳走了進去。
冬天的清冷多少壓了壓垃圾堆和公廁的臭味,比起夏天好的多,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那坑坑窪窪的路面,頭頂是兩側民房拼就的逼仄天夜空,長長的一窄溜,頗有點坐井觀天的感覺。
這是個晴夜,如鈎的下弦月本該挂在天邊兒,卻被民房屋檐擋了個嚴實。
噠噠,噠噠。
看不見星,也看不見月,空蕩的小路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回蕩。
“唔!”
身後突然捂來疊得厚墩墩的毛巾!
嗆人的刺鼻味似乎有些熟悉。
□□!
高濃度□□!
猜到的瞬間,劉夏眼前一黑,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