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難堪
施安然離開的時候将那瓶沒喝完的紅酒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暗紅色的液體順着紙簍框滲進了墨綠色的地毯裏, 一片狼藉。
他回頭淡淡的輕瞥道“對了, 忘記跟你說了。”
“你最好離司百岐遠一點,我連聶懷樹那個畜生都敢對付, 更何況你這樣吃草的兔子。”
話音剛落便重重的帶上了門,來的輕巧走的也幹脆。
沈君言就那樣頭頂着一塊毛巾穿着天藍色睡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施安然是怎麽曉得司百岐那天拜托他的事情,明明周圍空無一人。
司百岐想要沈君言配合他演戲, 從而甩掉施安然的糾纏。他之所以會像沈君言提出這個要求,只是因為司百岐在患症之後圈內沒有玩的更好的朋友了。
而說到演戲無非不就是假裝暧昧或是情侶, 這兩者沈君言都很抗拒但也不好直接拒絕只是說需要考慮考慮再委婉
誰知道當天晚上, 施安然就陰魂不散的找上了門, 顯然一副只要他敢多管閑事就要他好看的模樣。
然而沒有施安然的警告, 沈君言本來也不打算插手于其他人之間的事情。
畢竟他的感情也是一團糟,但有了施安然的“點撥”後沈君言突然發現那并不是一團糟。
而是非常糟糕。
他像是置身于一片看似安詳鳥語花香的森林,然而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森林裏湧起漫天大霧。
随之而來的是侵入骨子裏的陰冷與潮濕,躲在暗處的捕食者蠢蠢欲動。
沈君言差一點就要陷在顧長衡給他營造的溫暖舒适的家庭氛圍中走不出來了,以至于當施安然說出被隐瞞的事實後他感受到了心髒被捏緊的窒息感。
原來他所知道的, 都只是顧長衡想要他知道的。
Advertisement
顧長衡告訴沈君言,他在國外受顧亦聞的控制過着身不由己的艱難生活。
他亦不是天之驕子,也是一步步歷經萬險靠厮殺博得如今的地位。
可他不曾和沈君言說的是, 他在國外的那幾年文昊幾乎把整個家族交到了他的手上。
財富與權利的重重擠壓, 他冷漠且強大的擊垮了自己父親的家庭和所有産業。
算計的背後, 是永遠不可原諒的恨意。
顧長衡他這一恨記了十六年, 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然脫離了稚嫩和少年。
施安然告訴他,顧長衡的父親顧亦聞不僅和妻子離了婚,孩子也沒能判給他。
也就是說顧亦聞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且這一輩子都沒有回國的可能,如同斷了根的浮萍飄散于異國他鄉,即使死亡也無法魂歸故土。
既然顧亦聞已然落了一個這樣的結局,又何來顧長衡所說的艱難和困境?
沈君言莫名的覺得無助,那時男人真心實意的說了那麽多,他就算不動容也全然信了真。
結果到頭來,居然全是只言片語截取最打動人的部分說給他聽。
施安然還告訴他,顧長衡在國外是有過女朋友的。
可這一切顧長衡都沒有說,有些隐瞞是好意而有些隐瞞則是欲蓋彌彰,他不知道男人屬于那兒一種。
他們之間好像永遠存在着間隔和無法跨越的距離,沈君言的克制和顧長衡的保留。
他們都有一些話想說想問,卻最終都有所顧慮的爛在了肚子裏。
倘若顧長衡想放手,他确定能如自己所想那樣全身而退嗎?
沈君言一直反複的問着自己,每問一遍窒息感就越強烈一分。
他從頭上扯下那塊毛巾,整個人如同蔫了的茄子一樣渾身透着一種低氣壓。
直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像瘋狗般打破了寂靜,震動着響起刺耳的鈴聲。
他吓了一跳,整個人瞬間被拉回現實世界中。
沈君言站起身将手機拿了過來,發着光的屏幕上顯示着顧長衡的來電。
男人每天都會在晚上九點半給沈君言打來電話,沒有一天是例外的。
盡管沈君言再怎麽克制,也依舊抵抗不了男人用溫柔且低沉的聲音詢問他的一日三餐,了解他一天的工作。
顧長衡沒有參與他的生活,卻試圖将自己的氣息通過電話侵染進心底每一個偏僻的角落,直到沈君言習慣為止。
而他的确不是一個合格的對手,他敗的太快太迅速以至于在這樣遠離家鄉親人朋友的地方,但凡有人給他一點點溫暖他也能就此活命。
沈君言沒有接那通電話,聽着那鈴聲一遍遍響起又戛然而止後再響起。
随着男人最後一條短信的發來,晚安阿言。
他關上了手機,結束了這疲憊的一天。
直到第二天早上宋易敲響了他的房門,他才發現自己因為關上了手機從而睡過了頭。
“沈哥你怎麽才醒啊?!”宋易把早飯放在桌子上,一臉着急“不是跟你說今天早上八點半錄第一場嘛?是不是忘記調鬧鐘了?”
沈君言坐在床上揉眼睛,好半天才發出懶洋洋的聲音“抱歉我馬上起來。”
“現在幾點了?”沈君言下了床問道。
“八點零六了,哥!”宋易連忙給他遞衣服,擠牙膏順便連洗臉水都放好了,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
沈君言看他那狗腿的樣子頓時笑了,“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很積極很主動嘛?”
宋易臉上立馬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那不是平時沈哥你不給我表現的機會嘛,你就是太優秀了什麽都自己來,襯的我跟廢人一樣e′o`唉。”
“你可拉倒吧,一天天油嘴滑舌的。”沈君言笑着把他趕出了衛生間。
宋易也不走,死皮賴臉的倚在門口“沈哥,昨天沒發生什麽事吧?施安然他找你麻煩了?”
這話一出,沈君言刷牙的動作一頓。
“你看到了?”他輕瞥了宋易一眼淡淡道。
“嘿,我出來抽煙正巧看見了。”宋易摸摸鼻子,有點心虛,“施安然那家夥可不是個好東西,沈哥你還是別跟他走太近了。”
“為什麽這麽說?”沈君言奇怪的問道。
宋易急了,“你沒看今天早上的新聞麽?聶氏的執行總裁被抓了!”
沈君言一愣,萬萬沒想到昨天施安然才在房間裏說他已經找到了解決聶懷樹的辦法了,結果第二天人就被抓了。
他一個靠顏值上位的明星怎麽可能撼動甚至是絆倒捧自己的大樹?
宋易還以為沈君言不知道這裏面的門道,連忙解釋道“哥你才入圈沒多久可能不知道施安然是被誰捧起來的,那聶氏的總裁聶懷樹就是當初捧他的人!”
“聶懷樹怎麽被抓的?”沈君言好半天才回過神低聲問道。
宋易撓撓頭,“目前情況不清楚,我看新聞報道上說聶懷樹涉嫌違法集資。”
“上面已經立案調查了,我還聽說這事十之八|九跟施安然那厮脫不了關系。”宋易壓低了聲音悄咪咪的說道。
“你聽誰說的?”沈君言趕緊拿起手機開機,一打開不少消息接而連三的往外蹦出來。
除去顧長衡和幾個朋友發來的消息,各種軟件推送中就有聶氏總裁涉嫌違法犯罪非法集資這一條。
宋易聳聳肩,“今天早上一起床大家都在背地裏讨論這事呢,聶老畜的名號在這圈子裏你不知道有多響。”
“不然,你以為他怎麽能把一個平面模特捧成現在這個模樣?”
沈君言無語以對,确實他就像施安然所說的那樣知道的太少又過于蠢笨。
宋易離開的時候,又問了幾遍昨天施安然來找他的事,明顯的不放心。
沈君言知道不是宋易不放心,而是暗地裏指揮宋易套話的顧長衡想要了解情況。
畢竟昨晚他拒絕掉了男人所有的電話。
一想起那人若近若離的态度,他就覺得心煩敷衍了兩句就把宋易打發了。
宋易出了門連忙掏出手機給某人發去了短信,這像完成任務般才呼了一口氣離開。
而顧長衡在接到宋易那條“沈哥昨晚喝了點酒睡着了,手機又沒電了這才沒接着電話”的短信時,正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處理文件。
看完這條短信後,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在心裏蔓延開來。
接下來的幾天施安然可謂是明目張膽的跟在了司百岐的身後,不僅送餐送水更是把有意的把唐霜支開以此來得到更多獨處的時間。
對此司百岐的态度非常冷淡,冷着一張臉就是一整天。
唯一笑的那幾次還是和沈君言在一起對臺詞,施安然就站在不遠處整張臉陰沉的可怕。
如果一次兩次的反常大家也不會注意到司百岐和施安然的關系,可整整接下來十幾天的拍攝施安然全程跟着。
劇組裏一時流言蜚語傳的連跟拍的老大哥都有所耳聞,唯一值得沈君言慶幸的是這次拍攝是在外面進行。
倘若要是在影視城,人多眼雜躲狗仔都來不及,一個不小心緋聞滿天飛分分鐘送司百岐上熱搜。
一旦上了熱搜,就正好襯了施安然的心願。
如今聶懷樹被立案調查自顧不暇,施安然得以暫時擺脫控制來挽回舊情人的感情。
盡管司百岐不怎麽搭理他,但在衆人面前也不好發作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施安然卻笑語嫣然的和他說着話,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沈君言發現,施安然只有在看向司百岐的時候眼裏才是有光的,那種溫柔專注的神情令他有些心顫。
或許經歷許多的施安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把司百岐當成了自己最後的救贖。
在黑暗中掙紮過的人,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以往的歲月美好。
而施安然的那些美好都是司百岐給的,完完整整毫無保留的給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