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房卡
幽靜的大套房的地板上鋪着軟而白的羊毛地毯,一縷暗香冉冉而上。
精致典雅的布局使穿着黑色長衫淡藍色牛仔褲的男人格格不入,他拿着房卡愣了一會才想起把門關上。
厚重密實的落地窗簾将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一絲光亮都無法窺見。
沈君言心裏的那點羞愧和難以啓齒的心思,在這略顯空蕩的房間一覽無遺。
當宋奧國把這張房卡放到他的手心裏時,那充滿暗示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一切。
那一瞬間,沈君言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從未有過的憤怒。
“小夥子,好好幹。”男人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搞不好你就要從此開始轉運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被顧先生看上的。”
沈君言抗拒的舉動還未能作出,整個人便震在原地。
他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試圖從宋奧國那張油膩的臉上找尋自己想要的答案。
男人也毫不遮掩,“機靈點,姓顧的人是不少,但是這一個我們都惹不起。”
宋奧國說完這番話特意看了看沈君言,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猶豫的,掙紮着的面容是那麽的熟悉,從震驚到抗拒再到接受不會超過三分鐘。
果不其然,男人微微顫抖的手用力握緊了這張薄薄的卡片,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宋奧國笑了,帶着幾分蔑視的滿意。
這一幕被沈君言收入眼底,臉上傳來微微熱紅的刺痛,他默默的将房卡放入口袋裏什麽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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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奧國就是那天在劇組搭讪簽約的經紀人,是個油嘴滑舌的老油條。
他看上了沈君言年輕的身體,并吹噓說身體就是革命的本錢,尤其是他這種健康優美的,當個武替太可惜了。
就是這張臉太泛泛,但這雙眼睛很好看,又大又亮,底子也不差,跟着他以後不愁接不到戲。
沈君言一開始只是笑着聽他吹牛,根本沒往心裏去。
人應該有自知之明,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能掂量清楚的。
但聽到宋奧國說到有底薪的時候,心動了。
只要乖乖聽話跟着做做簡單的活動宣傳,一個月最起碼五六千,高的一兩萬的也有。
而且等以後有了戲路,片酬逐步提高,賺的錢少說也有大幾十萬了,再認識些厲害的人物,甚至是自己的偶像,那豈不是美滋滋。
就是這麽一句話,沈君言一頭栽進去了。
宋奧國是當下娛樂公司巨頭辰華的經紀人,手裏也帶過幾個爆紅的小花,但都因為醜聞涼的很透徹。
公司因為他的管理問題有點惱火,放縱自家藝人戀愛整容,甚至是意外懷孕,一氣之下抽走了不少好苗子,只剩下幾個扶不起來的老藝人。
不得已,宋奧國才會自己跑出來找尋合适的人選,目前已經挑了好幾個苗子,而沈君言是這三個裏面長相最普通的一個。
所以,正式簽約後的第一天,宋奧國直接甩過來一串地址。
那是一家整容機構的地址,還是比較出名的那種。
沈君言突然明白,為什麽被他捧紅的藝人會涼的這麽快了。
宋奧國實在是太肆無忌憚了,甚至是明目張膽的鼓勵藝人整容炒作緋聞,制造話題,無論是好的壞的,只要能紅,百無禁忌。
沈君言直接将那條短信删除,當作沒看見。宋奧國也不生氣,甚至是故意任之放之。
畢竟是年輕人嘛,挫挫銳氣。只要看着同期有資源有錢拿,難免嫉妒,只要一嫉妒有想法有求于他,那不就乖乖聽話了嘛。
他這邊算盤打的啪啪響,打算靠這三個人再創輝煌,穩定他的地位時,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辰華老板的秘書突然過來喊他去辦公室一趟,老板有話說,宋奧國在去的路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揣測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哪裏不對,難不成他簽的三個小朋友有什麽問題?
等進了辦公室,老板正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撸着那只趴在腿上肥胖的英短,擡眼看了看便指了指桌子上那張薄薄的卡片。
“老宋啊,沒想到你這次挺會簽人的嘛。”齊謹添懶洋洋的說道。
齊謹添三十好幾的人了看上去像二十出頭的公子哥,一張臉除了沒有血色有些吓人之外,五官俊朗柔和。
聽這聲音宋奧國卻忍不住身子抖了一下,他是膽大妄為,但是卻不敢在齊謹添的面前放肆。
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沒骨頭笑起來還怪和氣的老板,打起人來那叫一個慘痛。
他宋奧國有幸體驗過一次,痛不欲生。
“齊總您、您什麽意思?我沒怎麽明白。”
齊謹添聳聳肩表示沒趣,懶得和他廢話“桌上的卡拿着,德天酒店1734房間,給你那位新簽的小朋友……”
“叫,叫沈什麽來着?”
“沈君言?!”宋奧國怪叫道。
“對,就是他。”齊謹添點點頭,有些興奮的開口“我感覺有戲,要是事成了老顧一高興說不定就把那幅畫賣給我了。”
這話一出,宋奧國拿着房卡的手一抖差點沒掉下來。
老顧?長空集團的董事長顧長衡?!
“那、那要是不、不成呢?”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不成?”齊謹添沒說話,只是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
宋奧國感覺身上的肉一疼,瞬間懂了,二話沒說滿口答應,齊謹添這才滿意的笑了。
于是那張卡從齊謹添的手裏傳到了宋奧國的手裏,經過幾番敲打,又放到了沈君言的手上。
臨走前,宋奧國還特意交代了,一定要穿前天那一身。
黑色長衫淡藍色牛仔褲,樸素的扔在人堆裏找半天都找不到的那種。
宋奧國就奇了怪了,自家老板是怎麽通過一個若有若無的眼神看懂顧先生的需求的?
更何況那天大廳裏那麽多露着白花花胳膊,笑靥春風的藝人和練習生,怎麽就确定顧先生的目光是落在沈君言的身上呢?
這是什麽牛氣沖天的本領哪,故意給他找罪受。
明明當時董逢也跟沈君言站在一起,為什麽不是董逢呢?
董逢人長的好看,又乖巧懂事。今年剛滿十八歲,正經的專科出生,底子好得很,露出的那一截小白腰它不好看麽?
宋奧國郁悶,但只敢心裏抱怨抱怨,做還是老老實實的做,畢竟齊謹添發起火來那可是要住院的。
沈君言在門口換了拖鞋,緩緩的走進房間裏帶着幾分恍惚,四處打量着。
他掀開窗簾,外面已是華燈初上,十七層的高樓足以将腳下的美景盡收眼底。
川流不息的人群,亮着燈的車輛,五彩斑斓的廣告牌閃爍,在其腳下像另一個小小的世界。
緊張的氣息稍稍緩解,卻依舊克制不住狂跳的心。
男人會什麽時候推開這扇門,他又該以什麽模樣和身份見面,這些場景和對白在腦子過了無數遍,終究化為一片空白。
沈君言在沙發上坐下,玻璃茶幾上擺放着不少書籍顯得很典雅,他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厭棄和煩躁。
他是崇拜顧長衡,甚至還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和愛戀,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那人有什麽,頂多等他事業有成小有名氣,也能笑着上前說一句,“顧先生,我和您是校友,非常敬佩您啊。”
為了這麽一個小小的目标,他刻苦學習打算有所作為的時候命運弄人的從天而降千萬負債,徹底把他壓進了土裏,此生無望。
而現在,他有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又兜兜轉轉來到了這個房間,以一種尴尬而羞恥的身份和男人搭上第一句話。
沈君言甚至都想好了,男人那麽冷傲又有嚴重的潔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肯定是“去洗澡”或是“洗幹淨等着”。
當然大概率卻是,一句話沒說直接掉頭走人。
天色已經完全黑沉了下去,沈君言只亮了一盞床頭燈,将整個房間照的昏暗而溫暖。
他眼睜睜的看着牆上挂鐘的時針一點點走向了十,再慢慢走向了十二。
猛的站起身,坐麻的臀部發出刺痛。
他突然意識到,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
顧長衡也許不會來。
無論這個結果令人多麽失望心酸,沈君言不得不接受現實。
想見男人一面真的好難,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往浴室走去。
姑且當作免費享受一次豪華套間的待遇吧,他躺進寬敞舒适的浴池,無聲的把頭埋進水裏。
好一會才掙紮着起身,臉上也一掃剛剛郁悶的表情,拿得起放得下,生活還需向前看。沈君言安慰自己。
想通以及确定男人不會過來,沈君言也就放開了小心翼翼的姿态。
他将自己摔進大床上,舒舒服服的打滾了兩圈,将空調調低,裹上被子美美的進入夢鄉。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得到了片刻的緩解,沈君言甚至不用自我催眠,困意如潮水般湧來。
老谷把人送到酒店,打算跟着一起下車的時候,顧長衡阻止了。
“你先回去吧,接下來不用你接送了,辛苦。”男人揉了揉眉心,一張俊美的臉疲憊顯露無疑。
谷鋒遲疑片刻,還是點點頭照做了。
這幾日顧長衡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連帶着專屬司機谷鋒也跟着在後面忙前忙後。
眼見着還剩最後一個項目沒談攏,現在太遲了只能等明天接着談。
谷鋒将人送上了樓,看着他進了房間這才放心的離開。
顧長衡打開門,随手将外套挂在了門口的衣架上,瞬間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溫度。
他有些錯愕的擡頭望去,靜音空調竟然已經被打開了,正冒着綠光呼呼的吹着冷風。
他再一轉頭,偌大的床上鼓起一塊,被子窩成一團。
男人的臉瞬間沉了下去,茶褐色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悅。
他拿出手機剛想叫人上來,卻冷不丁的看到了一條短信。
齊謹添老顧,人我給你送來了,你喜歡的那個小朋友叫沈什麽的,百鳥圖就賣給我呗(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