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場
那輛黑色的卡宴駛進胡桃小巷時,引發了居民們極大的關注。
晨起的大爺們還能含蓄的伸着脖子張望,但挎着菜籃豪爽的大媽們那嗓子一喊,從巷子這頭傳到了那頭。
在衆人都湊着熱鬧圍觀的時候,沈君言正站在包子鋪門口,白t恤配淺藍色大褲衩,手裏拎着包子和豆漿,表情迷惑又詫異。
那亮的閃眼豪華的轎車幾分鐘後停在了一棟牆體斑駁上了年紀的單元樓面前,一個穿着得體西裝的年輕男子下了車。
韓暮扶了一下金絲框眼鏡環顧四周,瞧見不少八卦的面孔老少皆有,忍不住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就在他剛要朝單元樓走去時,一個蘿蔔頭小心翼翼的從臺階上挪了下來。
好不容易下了臺階還像個大人一樣舒了口氣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在路過那站的筆直臉色詭異的男人時,大眼睛還好奇的眨了眨。
韓暮親眼看見沈小少爺從自己面前一溜煙跑到一個中年男子的面前,乖巧道“郭叔叔,咱們走吧。”
郭偉摸着小清晨的頭剛想把孩子抱到車上,突然手裏一空。
再擡頭一看,那站在不遠處身份顯貴的男子不知什麽時候瞬間轉移過來了,小蘿蔔頭也是有些懵的被抱在了半空。
“你、你誰啊?”郭偉顫抖着聲音。
“抱歉,這是我家小少爺。”韓暮從容不迫的解釋道。
卻沒想到一句話點燃了整個八卦群體,瞬間爆發了熱議。
“哎呦我的天哪,我就說沈老師不簡單嘛,聽聽這稱呼不得了了喂!”
“好歹人家以前是個三線明星啊,肯定有來頭!”
“我說這小清晨不會是哪家豪門的私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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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能腦補出十幾部狗血家庭倫理劇時,沈君言就蹲在單元樓後面的灌木叢旁邊啃着包子喝着豆漿。
他看着男人蹲下身子和小屁孩十分苦惱的交流不通時,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塞進了小孩的手裏。
這才有些遺憾的上了車,那輛卡宴急匆匆的來也急匆匆的走了。
車子走了,沒有熱鬧可湊大家夥也就立馬散了。
沈君言這才站起拍了拍蹲的發麻的腿,健步依舊的上前把小蘿蔔頭抱了起來麻溜的回了家。
沈清晨乖乖的從懷裏掏出文件袋遞給了沈君言,歪着腦袋細聲道“叔叔來找哥哥的。”
沈君言拆開來一看,咧着嘴無聲的笑了。
随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将其扔進了垃圾桶,“走,哥送你去幼兒園。”
那是一份電影劇本,請他做主演,男一。
沈君言連劇本的名字都沒看仔細也知道這個角色有多少人為之争破了頭,卻如此明晃晃的送到了一個三線小明星手上轉送進了垃圾桶。
自從上次男人讓他聽話,轉手便将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角色給了旁人,沈君言就再也不稀罕了。
他拼命演戲變得更好,只是希望那人的目光能為他停留,但事實證明,他就是一個笑話。
原來那人透過他的眉眼,望見的是另一個人的笑靥。
他離開的時候,男人緊抿薄唇一言不出面無表情,倒是站在其身邊的馮二公子嗤笑道“到底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所以最不識擡舉。”
是啊,他這個從三線城市來默默無聞的小輩沒見過世面,也不懂得大局,所以才會在初次遇見便驚鴻一瞥。
那時的他還只是個為了賺錢忙碌到轉起來着火的大學生,卻在一次兼職跑龍套中意外接觸到了他根本接觸不到的男人。
沈君言是被牛哥的一通電話叫到了東莊,也就是《惠靈傳》的拍攝地點。
群頭張孟牛用手一指那站在場外大聲呵斥着演員身穿藍衫黑褲的男子,導演李宏。
“趕緊去吧,別讓導演等久了。”男人拍拍沈君言的肩膀,笑道“老規矩,你七我三啊。”
說完便從口袋裏掏出煙,朝門口走去。
沈君言點點頭等人走後才打量了一下四周,拍攝的環境雜亂,不少人員來回走動,幾個主演帶着妝坐在藍色棚子下瘋狂噴防曬。
場景布置的工作人員也是滿頭大汗的扛着道具,一顆快有兩人粗的塑料桃花樹被安置在一塊綠布上面,周圍擺放好了攝影設備。
“還能不能拍了啊?僵個臉在那是玻尿酸打多了肉不會動了麽?!”李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站在他面前的女演員大氣不敢出一個,愣是被他罵出了眼淚水。
沈君言走過去的時候還被人撞了一下,直接碰到了李宏身上。
“做什麽?!”
李宏轉過身來怒吼道,盯着沈君言的一雙眼睛快要噴出紅色的火焰來。
“李導好,我是牛哥介紹來演何輕雁的群演,我叫沈君言,還請——”
“好了好了知道了。”沈君言的話被粗暴的打斷,男人不耐煩的皺眉“我沒空知道你叫什麽,自己去找服裝師!”
李宏說完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薄薄的劇本,扔給了沈君言,随意的揮了揮手。
沈君言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照着男人說的去做,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的生氣和怨怼。
劇組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都圍在演女一的杜嘉梨那裏,身材曼妙的女子有着一張俏麗的臉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憑添幾分妩媚。
實習化妝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瞧見沈君言正在目不轉睛的盯着杜嘉梨看,開口道“杜嘉梨好看吧?可惜啊,被人包養了。”
語氣中有幾分酸味的不屑,沈君言一愣轉過頭來并沒有接話。
群演當久了,沈君言也時常能聽到一些當紅明星的緋聞八卦,真真假假參半,有的被故意誇大歪曲,有的卻是石錘。
他從來都是嘴巴嚴實的人從來不參與讨論或者是過多的打聽,所以當這小姑娘故意一說,沈君言只是輕輕一笑并不作答。
那化妝師見他又悶又無趣,也懶得再跟他搭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等那邊導演喊了,沈君言這邊的妝容和服裝也弄好了。
他一身淡青色長袍,戴着及腰的假發梳着玉冠,從背面看這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文雅公子哥。
但沈君言那張臉撐不起來公子哥的範,他的臉太普通了,除了一雙杏眼清澈有神,其他的五官并不出衆,拼湊起來也是平淡如水。以至于他總是被人拉去當替身,尤其是下水的戲居多。
沈君言乖乖的在一旁準備好,等着女配和男主告白戲一結束,就上去拍同款。
他拿到的這個炮灰角色,是一個暗戀女配的纨绔子弟,被女配拒絕後惱羞成怒欲輕薄女配,女配僥幸逃脫後在男主面前哭訴,這個炮灰也被男主一劍刺死。
沈君言把這薄薄的兩頁紙背的滾瓜爛熟,臺詞早就牢牢的記在心裏。
雖然只是一個小炮灰,但這個小炮灰在這部劇裏卻直接成了男女主感情爆發的導火線。
此刻《惠靈傳》演男主的魏野武一張冷峻的臉上眉頭輕皺,正在和演女配的白彩兒對戲。
魏野武是半路出道但演技一點都不含糊,一舉一動都将男主的冷峻桀骜刻畫的入骨。
而演女二的白彩兒是專科出生,演技平平但功利心很強。
這部劇還沒開始宣傳,女二白彩兒和女一杜嘉梨的明争暗鬥已經在微博上鬧的人盡皆知。
也不知道是誰背後的大佬把這點惹人笑話的爆料壓了下去,杜嘉梨坐實了女一,白彩兒也不好再鬧,只不過在劇組時常發脾氣。
“咔咔咔!”導演李宏大喊,“過了!趕緊的下一幕接上!”
“彩兒,還有那個何輕雁在哪兒?趕緊的!”
沈君言趕緊小跑走了出來老實的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白彩兒不耐煩的揮開助理撥弄自己劉海的手,在自己的位置站好。
“第十二集 十五幕,開始!”
只見桃花樹下一名身穿月牙白的嬌小女子默默的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
她那雙含淚的眼睛盛滿了悲情,不舍和留戀都被另外一個人深深的看在眼裏。
沈君言從樹後悄悄的走了出來,男人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白彩兒的肩膀,感受到女子渾身一顫。
“是誰?!”白彩兒慌張的轉過身,一雙通紅的眼睛裏還含着晶瑩剔透的眼淚。
“是我,藍兒我都看到了!”沈君言把控着語氣,有些心痛的說道“洛河就是個王八蛋!他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啊,藍兒——”
“杜輕雁你在說什麽啊?”白彩兒瞪着眼睛看着沈君言的臉,試圖入戲,但她顯然不在狀态,面部有幾分猙獰。
“咔!”
果不其然導演叫停,“彩兒你感情不對,你的表情應該是震驚,而不是生氣,重來重來。”
白彩兒一張臉瞬間沉了下來,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眼藥水走到導演的身邊不知說了什麽,李宏擡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跟造型師笑着說話的沈君言,微微點了點頭。
等到再次開場白彩兒終于進入狀态,顫抖着聲音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君言。
沈君言心裏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這一場從頭到尾他就三句臺詞,還剩最後一句說完裝裝樣子便可以下場了。
“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我有着雲泥之別,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白彩兒說完最後一句臺詞,沈君言臉上閃過一抹惱怒的表情,臉色變的陰沉。
他二話沒說直接抓住了白彩兒的手,欲圖謀不軌,實則沈君言只是輕輕的拽住了白彩兒的袖子,錯位給觀衆們看。
就在這時,片場的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這股動靜不小,就連導演李宏都聽見聲音皺着眉望去,在看見男人身影的那剎那,李宏臉上的不耐煩一下子變臉似得消失不見,二話不說驚喜的迎了上去。
衆人只見一向脾氣不好端着架子的李大導演一張笑臉邁着小碎步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就連站在一旁吹着風扇的女一杜嘉梨也喜出望外的往門口走去。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襯衫系着寶藍色領帶的男人,筆直修長的西裝褲下一雙锃亮的尖頭皮鞋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男人随手将西裝外套扔給了跟在身邊的助理,松了松領帶,擡眼之間那雙茶褐色的眼眸淡淡的掃視全場,一張英俊的臉面無表情,眉宇之間卻透露出幾分冷漠,無形之中氣勢逼人。
“顧先生,您怎麽來了?”李宏一下子竄到了男人的面前,硬生生的在還有三步的距離那停了下來。
“您是來看嘉梨的麽?正好下一場是嘉梨的戲,您請坐。”李宏笑臉迎接,把人恭恭敬敬的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忙你的。”男人聲音冷淡,連半分目光都沒有給過李宏。
李宏卻不敢有所怨言,連忙點頭轉身離開。
看見周圍不少好奇張望的員工,立馬板着臉低聲呵斥讓人群散開。
杜嘉梨高興的跑了過來,興奮的喊道“小叔,你怎麽來了?”
顧長衡冷漠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笑意,“你母親讓我多照看你,正好順路便來了。”
“啊,老媽真是的,我能出什麽事啊,天天瞎操心。”杜嘉梨笑着抱怨,心裏卻很高興。
她看着男人俊美的側臉,高聳筆直的鼻梁,薄而淡的嘴唇寡恩又無情,心髒砰砰直跳。
帥,真的太帥了!高級顏控杜嘉梨內心哀嚎,這麽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她叔叔?有沒有搞錯啊,她就是再混個幾百年娛樂圈也未必能找到一個旗鼓相當的。
她順着男人的目光看去,還在演戲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情況。
一青一白站在桃花樹下,居然憑空生出幾分美意。
杜嘉梨剛想說什麽,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硬生生的打斷了她的思緒。
只見青衣男子欲拉扯那名女子,卻被反手推開迎面一個巴掌就落了下來。
“杜輕雁你個登徒子!我葉藍兒絕不會饒你!”
沈君言被這一巴掌打懵在地,愣愣的看着白彩兒在那自導自演哭的梨花帶雨。
原本這一段就是點到為止,他只要裝裝樣子等着導演喊“咔”就可以下場了,誰知道會發生這一出。
不僅導演沒有喊“咔”居然還讓白彩兒接着演下去機子也在錄着,沈君言當即心裏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有些明星演戲的時候總有個別的喜歡給自己強行加戲,只要不突兀便盡量延長自己的戲份,給觀衆留下印象。
白彩兒沒有争到女一,戲份又被砍半,如果不再加加戲找找存在感,哪裏會甘心。
而且一般小演員被打也不敢有什麽怨言,更何況是臨時找來的群演呢。
沈君言左半邊的臉火辣辣的疼腫脹感很強,他直接轉過頭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導演我記得你給我的劇本裏沒有扇耳光的戲。”沈君言平靜的說道。
聲音不大,但足夠在場的員工都能聽到。
“是麽?”李宏不在意的糊弄,“好了好了這場過了,那個杜輕雁你去別的場把剩下的趕緊拍了。”
從頭到尾李宏都在喊着一個角色的名,他沈君言連一個炮灰都不如,沈君言站在原地蹙眉。
白彩兒從他身邊走過,笑的很開心“別生氣啊,不就打你一巴掌嘛?我還打的手疼呢嘻嘻。”
打就打了,一個小小的群演還敢找存在感?白彩兒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