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歷史老師
李一澤看着那個人的背影, 神色有些複雜:“你确定……幼兒園需要學歷史?”
“為什麽不?提高思想涵養,了解妖族歷史, 要從娃娃抓起。”彭彧站着說話不腰疼, “別管那麽多了, 反正課我安排了, 聽不聽是他們的事。”
兩人并肩往客棧走,李一澤又說:“我之前還打算去找他, 沒想到你先把他請過來了。”
彭彧順嘴接了一句“你找他幹什麽”,還沒等李一澤答, 那個男人已經率先轉過身來, 平和友好地朝他們打了個招呼:“彭彧,常澤——這地方當真不錯, 沒想到繁華之中還有個這麽清淨的所在, 我很喜歡。”
李一澤心說哪裏清淨了, 你怕是沒見到那些妖鬧騰起來的時候,但出于禮貌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道:“太平盛世, 你又出來晃蕩了?”
“那是自然,”白澤微笑着說, “總待在昆侖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出來轉轉,而且彭彧又盛情邀請我, 實在難卻啊。”
“哎哎,”彭彧一臉詫異, “什麽叫‘盛情’?我就問了你一句想不想來好吧。”
白澤笑而不語,李一澤也懶得跟他計較,單刀直入地切入正題:“都說你通曉古今,天上地下沒有你不知道的,我今天就有件事想請教你。”
白澤也沒有糾結“自己只是來教歷史的怎麽畫風突變”,沖他一點頭:“你問。”
李一澤将那本《魇卷》拿出來給他:“你看得出來這是哪裏的東西嗎?”
他說話的時候,七早忽然偷偷從他衣兜裏鑽出來了,悄無聲息地爬上他肩頭,也在盯着那本書。
白澤粗略将書翻了一下,表情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仔細端詳好半天才重新擡頭:“這書裏沒有一個字……”
他一擡頭就看到趴在李一澤肩上的龍,發覺對方也在看自己,白澤跟那異色的眼睛對視幾秒,這才徐徐把視線移回李一澤臉上:“抱歉,我不知道這書從哪裏來。”
彭彧聞言頓時驚了:“連你也不知道?這書成精了?難不成還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白澤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雖然不知道出處,但它其實沒有你們想得那麽可怕。”
他緩緩将書合上遞還給李一澤,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這書從風中來,也将回到風中去——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參透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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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澤長久地跟他對視,也不知道究竟從他眼裏看出了什麽,眉心微微擰起來:“你話裏有話,你到底看出什麽了?”
白澤搖搖頭:“無所見,無可見。”
李一澤:“……”
彭彧跟自家龍面面相觑,實在沒懂這頭破鹿到底在打什麽啞迷,話說一半藏一半,純粹不想讓人好過,于是他非常不悅地沖對方一挑下巴:“我勸你說人話,不然我要扣你工資了。”
“你扣我工資我也沒辦法,”白澤無奈一攤手,“而且我身為聖獸,不需要人間的俗物,發了工資我也頂多是拿去給孩子們買糖,所以扣不扣的,也就那麽回事吧。”
彭彧:“……”
真是讓人不爽極了。
平常呼風喚雨的兩只竟然被區區一只鹿制服,又旁敲側擊地試探了他好幾回,依然沒能得到任何結果。兩人終于放棄了,安慰自己說一本破書而已,沒準白澤的意思就是這書是被大風刮來的,有朝一日也會被大風刮沒。
彭彧本來還想好好招待他一番,這下也省了,索性直接把他甩給潛岳,自己帶着龍去了閣樓。
李一澤腦子裏全在想着那本書,并沒有留意到七早竟然偷偷從他身上溜下去,爬到了白澤那邊,後者逗弄着這巴掌大的灰色小龍,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低聲問它說:“你跟着我幹什麽?”
七早拿爪子扒住他的手指,開口說了句龍話。
白澤亦能通萬靈之語,聽懂以後眼神變得有些微妙:“你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麽沒有告訴他?”
“……告訴了,但是他沒有聽懂?”白澤無奈地聳起眉,“肯定不是他沒聽懂,而是你沒表達清楚,對不對?”
七早拿爪子撓了撓脖子後面的毛,叫聲有些急促起來,白澤連忙安慰它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太小了,不是你的錯。”
他緩緩嘆了口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這麽敏銳,這算是天賦嗎?不過我得提醒你,以後你不要再跟他談起這件事了,‘由風而起的,必須由風而終’,我們誰也幫不上他。”
“此乃天機,”白澤輕輕摸着小龍背上的毛,又用指腹揉着它已經有些硬度的龍角尖,“天機不可洩露,否則的話,于他于你都不利,聽懂了嗎?”
七早擡頭看着他,拿爪子撓了撓他的掌心,白澤又說:“我明白,但這關系到龍族是否能再進一步,穩住‘萬靈之首’的位置,茲事體大,不是你我能夠幹預的。”
小龍終于不吭聲了,也不知道是被他說動還是有了什麽別的心思,腦袋在他手心蹭了蹭表示友好,随後身體一扭,準備從他手上飛下去。
結果它跳是跳下去了,風卻沒禦起來,頓時哀叫一聲,眼看着就要摔扁在地上。
白澤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撈想把它重新撈回,結果不知從哪竄出來一道黑影,似乎也想去接它,結結實實跟他的手撞個正着,弟弟沒接到,自己也被撞歪了。
這一撞力氣當真不小,白澤被它撞回來,再要伸手也來不及了,果斷吹出一道法術,柔和的白光閃至兩條小龍身下,輕輕将他們托了起來。
七早在雲似的白光上打了個滾,這才重新讓自己“腹朝黃土背朝天”,也知道丢龍丢大發了,趕緊拿爪子擋住臉,試圖僞裝成自己不存在的樣子。
白澤忍俊不禁,摸着它的背給他順毛:“你還不太會飛吧?可見人有長處就有短處,龍也不例外。哦對了,我聽說彭彧還給幼兒園找了飛行老師,你要不要也去報個名,學習一下怎麽禦風?”
七早沒說話,墨遲卻替它答了,白澤“哦”一聲:“已經報了?那到時候記得也來支持一下我的歷史課,出勤率太低,我這面子可挂不住啊。”
墨遲又朝他叫喚,白澤眼神變得有點奇怪:“不去?因為我說你弟弟壞話?……可我說的是事實……嘶。”
他低頭瞧着那通體漆黑的小龍,對方已經一口咬住了他手掌的肉。
白澤:“……”
真兇。
兩個小東西在這邊不知道是“被白澤玩”還是“玩白澤”,李一澤那邊過了半小時才發現它們沒跟在自己身邊,不過感應到它倆還在客棧裏,也就懶得找了,繼續坐在沙發上研究那本書。
白澤的話實在說得雲裏霧裏,以他這龍族巅峰智商也沒能第一時間明白是什麽意思,正思考得入神,彭彧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又聒噪地響了起來,他頓時“啧”一聲:“電話!”
“來了來了,”彭彧趕緊從廁所出來,潦草地擦幹手,“喂?哦對對,到了是吧?我去接你……已經在宿舍了?那行,那邊有個叫徐丙的,你有什麽事找他就行。”
李一澤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彭彧挂了電話,掏出自己的牛皮本:“還記得上回在青丘找的兩只孔雀嗎?他們也來報道了。”
他在本子上打了幾個勾:“歷史老師、舞蹈老師就位,數學兼地理老師就位,飛行老師還在路上……這到得差不多了啊,再過半個月就開學,應該沒問題。”
李一澤暫時把古書合上,問說:“所以來報名的妖到底有多少?”
“兩百來只吧,”彭彧說,“不少了,妖族這些年整體生育率不高,能有這麽多小崽不錯了。”
李一澤“哦”一聲:“那你打算怎麽把他們接過來?”
“這個我當然有辦法,”彭彧高深莫測地一笑,一挪屁股坐到他跟前,沖他眨了眨眼,“我雇了‘校車’。”
李一澤莫名其妙:“校車?從冼州開往青丘的校車?”
彭彧哼哼兩聲,故意賣關子不說全,拿起那本被他放下的書,試圖言歸正傳:“所以……”
“你等等,”李一澤一把按住他的手,“你指的校車該不會是……九淵?”
“……”彭彧沉默三秒,随後笑出聲來,“你為什麽會想到他?是覺得我要給他找活幹,又不好找,所以幹脆當苦力?放心,不是他。”
李一澤皺起眉,又聽他說:“不過有點沾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彭彧被他一打岔,也不想再看那本書了,忽然覺得腳底下有什麽東西在動,一低頭才發現是那只穿山甲,穿山甲背上還趴着只胖胖的小黃鳥。
黃豆已經趴在這“自動掃地機”身上睡着了,彭彧伸手輕輕把它捏了起來,放在手裏搓搓滾滾,黃豆被他捏出一聲“叽”,卻依然沒醒,咂了咂嘴,又繼續睡了。
彭彧百無聊賴地玩着鳥,它兩只小爪緊緊收在腹前,隐藏裏蓬松裏羽毛裏,就好像沒爪子似的,整只鳥變成了一顆渾圓的團子。
彭彧把這顆團子搓圓捏扁,等玩夠了,非常缺德地将它一把丢給李一澤,李一澤本來注意力不在這,餘光突然看到有東西朝自己砸過來,本能地一躲,沒伸手去接,黃豆便直接從半空中掉下來,摔在了沙發上。
這回它就是睡得再死也醒了,兩只小豆眼一睜,整只鳥炸着翅膀朝他撲騰過來,張着尖尖的喙就往他臉上招呼。
李一澤無辜躺槍,面色非常不善地看向某個“罪魁禍首”——此人竟然因為心虛,已經提前跑路了。
李一澤把那顆咋呼的團子捏在手裏,咬牙切齒地沖着某人的背影說:“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