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地下黑市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随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彭彧接替李一澤繼續擊球——湊巧的是1、9、7三個球還都在臺上, 不過1號球的位置實在不佳, 彭彧瞄了好幾遍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擊球角度。
他輕聲說:“你還真能給我出難題啊。”
李一澤雙手撐在臺邊, 嘴角要翹不翹地挑起了一點:“要不要我幫你做個弊?”
“……算了吧, ”彭彧擡頭瞅他一眼,“競技精神要的就是公平公正。”
他說着終于打出了那一杆, 白球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猛地彈出,在碰撞聲中将1號球精準地擊落袋中。
李一澤:“……”
剛剛是誰說“不太會打”的?
彭彧朝他一揚眉毛, 往杆頭擦了幾下巧克, 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動作,可一讓他做出來, 就莫名透着一股風騷撩人的勁兒, 好像一只雄性孔雀, 無差別地沖着周圍一幹男女老少開屏展覽。
李一澤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瞧,突然覺得這貨還是昏睡不醒的時候比較可愛。
9號球是花色球, 只能由李一澤來打, 彭彧用6號球把9號球碰到合适的位置,李一澤一杆進洞, 又用14號球碰了7號球。
1、9、7三個球按順序全部落袋,兩個人明顯感覺到聚焦在他們身上的目光變少了,二人繼續打完了這一局, 彭彧本來直取黑8,誰料李一澤手指輕輕一動, 黑球便偏離軌跡,非常乖順地留在了臺面上。
彭彧眼皮狂跳,看着自己被強行奪走的黑8,只感覺手心癢癢,對他說:“你等着出去我怎麽‘收拾’你的。”
李一澤完全不以為意,一氣呵成地将剩餘的花色球全部擊落,那顆黑8就在彭彧眼皮子底下慢吞吞地滾進洞中。
一局終了,兩人不動聲色地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開下一局的時候,過來擺球的服務員對他們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兩位還想玩點別的嗎?我們這裏還有很多更好玩的項目。”
彭彧擡頭看她一眼,心說你們終于開始露狐貍尾巴了,也回以一笑:“好啊。”
服務員朝他們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随我來。”
Advertisement
兩人一前一後地跟上,彭彧悄悄湊到李一澤耳邊,用低到只能彼此聽見的聲音說:“咱倆現在可是砧板上的魚了,是被拉到河裏放生還是片成生魚片,也就看這一會兒的功夫。”
李一澤瞥他一眼,似乎對這個說法很有意見。
服務員首先把他們領到前臺結賬,彭彧心說黑市那麽大筆的交易,你們居然還要計較這幾十塊錢。他心裏十分不屑,表面上還是老老實實把錢結了,并主動賠了他們一塊臺布的錢——剛剛他故意打翻飲料,雖然及時清理過了,但還是留下了一點印子。
服務員似乎對他這個舉動很有好感,又沖他笑了一下,終于将他們引到了單甲說的vip通道,推開那扇神秘的門:“兩位裏面請。”
彭彧擡頭看她:“你不帶我們進去嗎?”
服務員說:“那邊就不是我負責的範圍了,兩位過去以後,自然有人接應你們。”
彭彧将信将疑,但這個時候顯然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不管裏面是什麽龍潭虎穴也只能硬着頭皮趟上一趟。
兩人剛一進樓道,通往臺球廳的門便自己合上了,樓梯間的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頭頂的燈沒有燈罩,燈泡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換過,有點接觸不良,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呲啦”“呲啦”地響。
李一澤自覺地走在了前面,他腳步極輕,踩在地上幾乎不發出聲音。他們好像直接從高檔會所穿越進了鬼宅,一門之隔,門內門外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這地方沒有岔路,只有一段筆直向下的樓梯,越往下走光線就越暗,李一澤本能地亮起龍目清晰視野,但不知意識到什麽,又迅速掐滅了。
彭彧擡頭看去——角落裏有個紅外攝像頭。
兩人只好緊緊地閉住嘴,老老實實扶着欄杆摸下樓梯,樓梯盡頭又是一扇門,李一澤略加猶豫,随後伸手推開。
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混合着煙酒和香水味的糜爛氣息撲面而來,李一澤被嗆得簡直想打噴嚏,硬生生地忍住了,就見一個女服務員迎上來:“您好,歡迎來到大樂城。”
她旁邊有一塊電子顯示牌,上面寫着“距離開市還有六小時四十三分鐘”。
彭彧低頭看了一眼表——六小時以後正好是午夜零點。
女服務員遞給他們一人一個號碼牌,又伸手往前一指:“那裏是入口,等時間到了才會打開,拿着號碼牌便可入內,千萬不要弄丢了,在這之前您可以随便轉轉。”
彭彧沖她道了聲謝,拿起號碼牌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數字是“133”,李一澤是“134”,除了數字,小鐵牌上還印了一個不是很明顯的“NEW”。
“NEW是什麽意思?”他小聲問李一澤說,“這號碼還分新舊嗎?”
李一澤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進去看看別人的。”
兩人繼續往裏走——這地下一層就是個俱樂部,該有的娛樂項目全都有,彭彧敢打賭,只要這個時候警察過來掃黃,絕對能掃倒一大片。
兩人無意中經過一間包廂,包廂的門沒關嚴,露着好大一條縫,從縫隙裏看進去,剛好能看見有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正跪在地上,渾身一絲`不挂,而他面前坐着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一臉享受,還左擁右抱,勾着另外兩個。
“……我靠,”彭彧這“文明人”的形象還是沒能立得起來,“厲害了。”
李一澤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跟前帶了兩步,低聲說:“那幾個小的都不是人。”
這話傳遞出來的信息量簡直比彭彧眼睛看到的畫面還多,他一臉錯愕地擡頭:“他們自願的?”
“怎麽可能,”李一澤說,“妖界——就拿我們龍界來說,夜店要比這個高級多了,長得醜的、身材差的根本進都別想進去,讓妖們自願給那種肥肉服務,根本是天方夜譚。”
彭彧:“……”
總感覺這話哪裏有點奇怪。
兩人也開了一間包廂,李一澤四下找了一圈,确定沒有攝像頭,這才續上自己的話音:“我能感覺到朱黎說的那種‘壓迫感’,如果修為不夠,肯定會被壓制得使不出妖術,剛那幾個小妖脖子上都有項圈,我想可能是那個東西在強迫他們維持着人形。”
彭彧點點頭:“那幾只妖是什麽品種?”
“似乎是犬妖。”
彭彧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自言自語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日狗’?口味真重啊……”
李一澤:“……”
兩人謝絕了包廂裏的“特殊服務”,也沒點酒水,彭老板自诩是個已經脫離“低級趣味”的人,對俱樂部裏的一幹娛樂活動完全提不起興致,只好打手機游戲消磨時光。
彭某人的腦回路大概長得十分反人道,他身在賊窩裏,居然還有心情約上朱黎和鬥途師徒三個開了個五黑,至于為什麽不約李一澤……因為他拒絕打龍。
彭彧塞着一邊耳機跟他們語音,朱黎說:“所以你們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放心,死不了,”彭彧語氣很是随便,“還有好幾個小時,幹等下去我要無聊死……你個死黃鼠狼居然搶我人頭。”
黃乙沒吭聲,朱黎又說:“你們小心點,要是發現什麽不對,趕緊叫我們。”
“知道了。”
這一盤贏得毫無懸念,尤其是黃乙那貨,算是把“猥瑣發育”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彭彧非常不爽地看着被他搶走的MVP,伸手從桌上夠了杯白開水,剛要湊到嘴邊,忽聽李一澤說:“等等。”
彭彧立刻停住動作:“怎麽,水有問題?”
李一澤把杯子拿過去聞了聞裏面的水,又遞還給他:“沒問題,喝吧。”
彭彧被他這麽一搞,突然就不太敢喝了,哪怕他已經鑒定完畢說沒問題。他好歹喝了兩口潤喉,繼續跟朱黎他們開黑。
他們來的時候沒帶充電器,彭彧還得留着手機電量幹別的,因此也沒玩幾盤就把游戲關了,一直百無聊賴地待到晚上十一點多,中途迷糊了好幾覺,這才伸個懶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睡出來的褶皺。
兩人離開包廂到處溜達,發現這裏的人都沒有把號碼牌帶在明面上,臨近十二點,蟄伏的人群紛紛蘇醒,開始往“交易中心”的入口彙攏。
在這裏待的幾個小時,他們又跟不知道藏在哪裏的單甲進行了一番交流,對方告訴他們說小規模的交易就直接在包廂裏進行,買賣雙方一對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黑市本身算是個牽線搭橋的,會從中收取中介費。
至于每月一次的大型交易更像是拍賣會,每次都會有幾件市面上見不到的稀罕物壓軸登場,需得競價才能拿到手。
十二點一到,交易場的大門準時開啓,門口有幾個人檢查號碼牌,但查得并不仔細,只粗略地看了一下,甚至沒有仔細分辨上面的數字就将他們放進去了,彭彧莫名覺得不太對勁,但由于周圍都是人也不好聲張,等他一進大門,突然感覺眼前花了一下,有一種微妙的失重感一閃即逝。
他低聲問:“怎麽回事?”
“這是個結界,”李一澤目光沉了下來,“難怪我們在外面什麽也感覺不到,全被這個結界封起來了。”
他說着已經扣住彭彧的手腕:“但一個結界還不足以騙過我的眼睛,這裏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兩人随着人流往前走,沒走出多遠,前方便陡然開闊起來,像是那種地下通道,中間走人,兩側都是賣東西的小攤。
然而這些小攤賣的東西卻非比尋常——世面上明令禁止的象牙、穿山甲鱗片一類的東西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擺在那裏,拱人随意挑選。彭彧一路看過來簡直觸目驚心,粗略估計這些東西的總價遠遠過億。
他在心裏感慨這幫人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同時眼睛四下搜尋,卻并沒有發現所謂的活體穿山甲。
這時候李一澤朝他遞了個眼色,彭彧順着他的指向一瞧,只見前面不遠圍着一群人,等他們擠進人群,赫然發現他們圍着的是幾個大鐵籠子,籠子裏一共關着二十幾只穿山甲,全部是活的。
這些穿山甲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有好幾只嘴巴和爪子都被鐵籠磨出血了,它們瑟瑟發抖地待在籠子裏,因為籠子非常矮,他們甚至不能把身體抱成一團。許多人把手指從鐵籠縫隙伸進去摸它們的鱗片,好像在鑒定一件商品的成色似的,穿山甲每次被觸碰都會試圖掙紮,結果除了撞到籠子撞痛自己之外,并沒有任何作用。
李一澤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厭惡神色,彭彧明顯感覺到他身上驟然變化的氣場,趕緊一拍他胳膊示意他冷靜點,同時快步上前,試圖跟賣家交涉。
穿山甲在黑市似乎很受歡迎,不管是鱗片還是活體,都永遠是第一時間能賣空的那種。前面已經有個男人搶了先,正蹲在地上挑選,彭彧直接上去亮出一張黑卡:“這些穿山甲我全要了,不管剛才這位先生單價開價多少,我出雙倍。”
他聲音不高,卻讓附近所有人都能聽清,衆人紛紛向他投來目光,那個蹲着的男人也立刻站起來,非常不悅地說:“你誰啊?新來的吧?知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先來後到懂嗎?”
彭彧當然不知道規矩,也不想知道,畢竟這麽多年他一直是制定規矩的那一個,還從來沒誰敢把規矩立到他腦袋上來。他嘴角一勾,弧度卻是鋒利的:“在我眼裏,錢就是規矩——三倍。”
他最後兩個字一出口,成功把賣家走到嘴邊的一句勸阻給噎了回去。
男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并沒有經濟實力出更高的價格把自己的面子買回來,他低頭咒罵了一句“神經病”,随後憤然離去。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了,畢竟穿山甲鱗片還有那麽多,不是誰都有閑心情花三倍的價格買一點穿山甲肉的。李一澤湊上來附在某人耳邊:“你這樣很拉仇恨。”
“拉就拉吧,”彭彧無所謂地一聳肩,“說得咱倆誰怕這點仇恨似的——話說咱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李一澤剛想回答他一句是,餘光卻突然掃到籠子裏有只穿山甲正眼淚汪汪地看着他,他下意識地一偏頭,居然接收到了對方的求助。
于是他神色微微一變,把彭彧拽到旁邊:“恐怕還不能走,剛剛那只穿山甲跟我說,他們還有一個同伴被捉走了,不在這裏。”
彭彧驚訝地看向那只發出求救信號的穿山甲,發現它拿爪子不安地扒着籠子,似乎非常想出去。
“兩位,”賣家把他的卡還回來,“現在就給您裝車嗎?”
“哦,先不急,”彭彧立刻換上一臉的漫不經心,試探對方說,“你們這兒……就這幾只嗎?這個數量是不是有點少啊,我這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就這麽幾只,說不過去吧。”
“這個……”賣家沖他歉意一笑,“現在穿山甲越來越難抓了,我們這些都是保證質量的,外面那些根本不能比。如果您還想看看的話……一會兒有場拍賣會,那裏還有一只穿山甲,您懂的,是……”
彭彧表示自己沒懂,李一澤卻明白了,他露出一個“很懂”的微笑:“那好得很,公,還是母?”
“公的,現在人不就好這一口嗎,母的已經不吃香了。”
兩人把買下來的穿山甲先寄存在這裏,又往別的地方溜達,彭彧問李一澤道:“什麽意思?還有一只穿山甲妖?不止單甲自己?”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李一澤說,“那只好像自始至終沒跟它們養在一起,單甲又進不來這個結界,所以不太了解。”
“他們可真夠可以的,”彭彧臉色沉下來,“走私國家保護動物不說,還明目張膽地違反兩界簽署的和平協議,我看他們是嫌日子太無聊,想去監獄裏體驗生活吧?”
“拍賣會還有二十分鐘開始,”李一澤視線逡巡一圈,“但我好像并沒有看到入口。”
兩人四下閑逛,同時給朱黎他們彙報進度,直到一點五十幾分,分散的人群又開始集中,将他們擁向了來時的門。
彭彧完全摸不着頭腦,心說這幫人是準備走了嗎,湊近一看瞬間愣住——門還是原來的門,門外卻不連着俱樂部了,而是憑空出現一個階梯會場。門被欄杆隔成左右兩列,右邊什麽也沒寫,而左邊挂了塊牌子,寫着“NEW”。
左邊那一列站着兩個工作人員,在對入場的人進行嚴格的檢查,連手機也勒令他們拿出來,而右邊只是看了號碼牌便放行,彭彧瞬間明白過來號牌上的字母是什麽意思——新人初次到這裏,是要被搜身的。
在這個結界裏,李一澤很難向外界施展通靈術,如果手機也被收走,那他們就不能跟朱黎他們保持聯絡了。彭彧小聲問:“怎麽辦?”
“不要緊。”李一澤指尖在號碼牌的“NEW”上輕輕一摸,字母便消失不見了。
“這樣真的沒問題?”彭彧一挑眉毛,“萬一出什麽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