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駭群龍水上游,不知原是木蘭舟。
雲旗獵獵翻青漢,雷鼓嘈嘈殷碧流。
屈子冤魂終古在,楚鄉遺俗至今留。
江亭暇日堪高會,醉諷離騷不解愁。
五月初五,端午佳節。民間賽龍舟,包粽子,挂艾葉,驅邪避毒。皇宮之中亦是如此。禦膳房包了各種口味的粽子煮好後送去各宮。各宮的宮女忙裏忙外将領來的艾草挂上,雖不比民間熱鬧,到底也有了節日的氣氛。
一大清早,各宮嫔妃去皇後的平康宮請安,皇後依照慣例賞了每個人一個精致的艾草香包。之後各位公主齊聚平康宮給皇後請安,依舊領了艾草香包。
除去殷盼柳,皇宮之中還有四位公主。其中玉山公主是皇後所出,最是受寵。寧敏公主是貴妃所出,身份亦是尊貴。平樂公主和端弘公主都是才人所出,一向不受重視,在皇後面前始終低着頭不說話。皇後所出的另一位玉屏公主年長,已經出嫁,并不在請安之列。
殷盼柳身世與其他人不同,一向不與其他公主站在一起。她一個人站在邊上,日子久了,倒也沒人覺出不妥。
“一年又一年,你們都大了。承雲和玉山都十七了,平樂也已經十六了。本宮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入宮了。”皇後這意思就是幾人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其實她自己的女兒玉山公主她早就在物色驸馬人選。奈何玉山公主只中意安鳳溪,而安鳳溪卻已經多次明裏暗裏表達出自己對于做驸馬絲毫不感興趣。
縱然是天家公主,也不能強求感情的。皇後為此頗為煩心。自己的女兒從小受寵,對于僅有數面之緣的安鳳溪并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玉山公主脾氣上來,一定要嫁給安鳳溪。
對此皇後苦勸無用,最近一直冷着這件事。至于到了适親年齡的平樂公主,就好辦多了。皇後讓平樂公主的生母方才人自己相看女婿。找到人選後,只要皇上同意,她是沒有二話的。一個庶出公主,原本就不需要太操心。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殷盼柳。這個嚴格意義上連公主都不是的人,卻是太後最疼愛的。皇上因為穎王為國盡忠,兼之兄弟情深,對殷盼柳格外看重,所以殷盼柳的婚事反倒最難辦。
各位公主陪着皇後聊了一會兒,都是沒話找話,氣氛十分尴尬。玉山公主因為選驸馬的事和皇後怄氣,不願多說話。寧敏公主年紀最小,早早就被乳母帶走了。平樂公主和端弘公主在這種場合一向做隐形人,而殷盼柳當然就更沒有閑聊的興趣。談話勉強維持了半盞茶的功夫,皇後就讓衆人散了。看着頭也不回的玉山公主,皇後微微搖頭,這個女兒真是讓自己寵壞了。
“承雲,你留下,本宮有話對你說。”皇後留下了要離開的殷盼柳。
待其他人走後,皇後讓殷盼柳坐在自己身邊,神色極其溫和。“承雲,上個月将你禁足,并非本宮所願。齊妃畢竟有了身孕,本宮不得不給她一個說法。這件事只能委屈了你,但本宮心裏是有數的。”
殷盼柳微微一笑,“皇伯母言重了。承雲心中并無委屈。皇伯母執掌六宮辛苦,承雲心中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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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點頭,頗為贊賞地看着殷盼柳,“你和玉山同年,也到了該許人的年紀。玉山的事情你應該知道,這丫頭為了安世子的事情和本宮鬧了許久了。她的事總算有個着落,卻不知你有什麽打算?”皇後久思未果,索性直接問出來。
如果殷盼柳有了心儀的人,哪怕并不合适,她也好去向皇上複命,至于親事能不能成,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殷盼柳垂眸,“皇伯母的好意承雲心領了。承雲一心學畫,并無意兒女私情。還請皇伯母向皇伯父言明,承雲也會向皇祖母禀明心意,不令皇伯母為難。”
皇後心中嘆氣。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太後和皇上哪能不管殷盼柳的婚事,最後這件事還是要落到自己的頭上。
“承雲,你年紀還輕,可不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女子成親生子,這是每個女子都要經歷的。便是公主也是如此。如今給你議親,就算一切順利,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成親,若是再耽誤,于你自己不利。”皇後這番話可算是肺腑之言。雖然她不喜歡殷盼柳,但是在親事方面她并不想使什麽手段,就算殷盼柳看不出問題,太後哪裏是那麽好糊弄的。
損人不利己的事,皇後是絕對不會做的。
殷盼柳還是先謝過皇後的好意,然後依舊明言自己不想成親的意思。到最後皇後也無奈了,也只能放她離開。
“看來承雲這件事,本宮還真要和皇上商量一下了。”
到了晚上,皇宮的西門打開,門口設了守衛盤查進出車馬人員。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員眷屬皆可進宮赴宴。
聞弦歌穿戴整齊,随着鄧氏和聞雲婉、聞雲婷姐妹倆一同進了宮。
明英殿中,一桌一桌的位置都已經設置好。陸續有官家夫人小姐到來,殿門口有宮女引路,到場人雖多,卻不見喧鬧。殿前是水榭曲橋,此時早開的荷花已經亭亭玉立,晚風習習,帶來陣陣清香。時辰尚早,夫人小姐們三三兩兩的在橋邊看花賞魚,悠閑中又顯出自身良好的家教。
這種時候一般是各家說親的最好時機。畢竟平時的宴會很難聚集這麽多的官家小姐。而且京城四品以上,已經天然地做出了篩選。也就是說,今晚能夠出現在這裏的小姐們,家裏的門第都不會太差。
謝柔很快發現了人群中的聞弦歌。她遠遠地和聞弦歌招招手,聞弦歌剛要過去,卻被自己的師姐公冶音拉住了胳膊。
“你要去哪?”公冶音不知從哪裏冒出來。
“師姐,我去和認識的小姐打個招呼。”聞弦歌認為師姐不是外人,什麽時候都可以聊天,但是謝柔是剛認識的朋友,可不能怠慢了。
“介紹給我認識可好?”公冶音陪着聞弦歌來到謝柔面前。
謝柔依舊文文靜靜的,站在橋邊不争不搶。看到聞弦歌過來,她笑道:“弦歌,公冶小姐。”
“柔兒,你什麽時候來的?”聞弦歌和謝柔十分對脾氣,拉着謝柔的手問道。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公冶音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到了她和謝柔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謝柔很快注意到公冶音不善的目光,她不着痕跡地抽回手。“來了一會兒了。那邊有宮女拿着魚食,可以去喂魚的。”她已經去喂了一會兒,這是說給聞弦歌聽。
“我們去喂魚呀。”聞弦歌不忘回頭招呼公冶音。
“弦歌,你和公冶小姐去吧,我還要和別人打個招呼。”謝柔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對于京城中各府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一點。靖國公府的大小姐不好惹,這在京城官家小姐們中已經不是秘密了。其中固然有公冶音脾氣的原因,也有公冶家其他小姐們刻意誇張的成分在。
謝柔不想招惹公冶音,借故離開了。
聞弦歌有些不解地看了公冶音一眼,卻也沒說什麽。“師姐,我們去喂魚。”
“走吧。”對于謝柔的識趣,公冶音還是頗為滿意的。
水池裏的鯉魚被這群官眷們輪番投喂,一個個吃得肚皮鼓鼓,宮女們已經悄悄将魚食拿走了。防止這些魚吃得過多撐死。
聞弦歌沒有喂到魚,卻遇到了正緩緩走來的殷盼柳。暮色中,殷盼柳身上這件青雲紗做的宮衣實在太明顯了。微紅的霞光照在青雲紗上,青色的紗仿佛被染成了淡金色。
“承雲公主好漂亮!”作為殷盼柳的頭號小迷妹,聞弦歌立刻被迷得現出了星星眼。
“她不是一直這樣?”公冶音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今天的殷盼柳和平時有什麽不同。
“怎麽會?明明是打扮過的。”聞弦歌篤定地說。
承雲公主出場,自然有人過來見禮。殷盼柳一一打過招呼,來到兩人身邊,微微舒了一口氣。
“還以為你不怕這些繁文缛節呢,原來也受不住。”公冶音嘲笑道。
殷盼柳看了她一眼,目光卻定格在了聞弦歌身上。聞弦歌一雙大眼睛閃着光,“公主。”
“你看起來挺有精神的。”殷盼柳的折扇落到了聞弦歌的頭上。
“想到能見到公主,自然開心。”聞弦歌笑眯眯,一臉幸福。
公冶音看不下去了,閃身來到兩人之間。“我們是過來喂魚的,但是宮女們把魚食都拿走了。”
殷盼柳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荷衣,荷衣立刻施禮退下,很快端了一碗魚食過來。
殷盼柳的扇子一指聞弦歌,荷衣将魚食交到聞弦歌手中。
“謝謝公主。”對于是否能喂魚,聞弦歌并不在乎。但是這是承雲公主給的魚食,當然意義就不同了。
聞弦歌倚着欄杆高興地喂着魚,殷盼柳和公冶音站在後面,公冶音有些吃味地問:“弦歌為什麽對你這麽崇拜?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殷盼柳無所謂地攤手,“那是你師妹,你該去問她。”
“我擔心你把她帶壞了。”公冶音真是為了師妹操碎了心。
殷盼柳失笑,“她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都沒學壞,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得壞人了。”
公冶音瞪了殷盼柳一眼,兩人互損已經成了日常節目,見面不鬥幾句嘴就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