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林黑影驚飛雀
緊接着, 四周出現了大片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響由遠及近,轉眼間便已近在咫尺。
十幾道黑影自樹後閃出, 皆是一襲黑袍裹身, 手中長刀寒光逼人, 齊齊向三人刺來。
季青臨本能地覺得這些人是沖着龍血竭而來, 抱緊了手中放着龍血竭的包裹後退一步,卻恰好撞上了解無移的胸膛。
解無移一把将他拉到身後, 擡手青阿出鞘,一把蕩開了迎面劈來的長刀,接着便順勢橫掃,将靠近的一人刺翻在地。
季青臨眼明手快地低身一個翻滾,到那倒地之人身側奪了他的刀來, 擡頭便迎着另一人手中的長刀揮了過去。
刀刀相撞發出“锵”的一聲,季青臨的胳膊有些微微發麻, 解無移一步跨到他身側,一劍将那人橫掃在地。
季青臨眼看他總在護着自己,喊道:“我能應付得來,你不必管我, 自己小心!”
解無移恍若未聞, 依舊保持在他身側三步以內,像是認定了他弱不禁風一般。
季青臨有些無奈,但此時情況緊急,他也沒心思多說, 集中精力與黑袍人打鬥了起來。
霍叔以往教過他不少招數, 只是此前從未與人真刀真槍地打過,一時有些不順手, 但好在這些人持刀也只是亂劈亂砍并無精妙路數,且大約是因為被封魂的緣故,他們的動作并不流暢。
季青臨稍稍習慣了片刻,憑着記憶與本能與他們交鋒倒也不算太過支绌。
連他都不覺吃力,解無移便更不用說了,身形幾乎連晃都未曾晃過一下,就看那青阿劍銀光霍霍,猶如亂花迷眼。
沖着他們二人過來的黑袍人本就不多,幾個回合過後,解無移與季青臨身邊空出了一大片,可轉眼便見那些人都從地上翻身爬起,轉而朝着烏蘭達襲去。
烏蘭達本就獨自一人應付了七八個,此時更是成了衆矢之的,周遭被圍得水洩不通。
白毛不知何時也已加入了戰局,此時正在烏蘭達周圍拍着翅膀襲向黑袍人,但它縱是再兇猛說到底也只是一只鳥,既要保持飛行,又要見縫插針地攻擊黑袍人,左飛又蹿之下連羽毛都被刀劍削下了幾根。
二人趕忙上去相助,刀刀劍劍都未落空,可這些黑袍人仿佛不知疼痛,哪怕刀劍加身裂肉碎骨,他們也不過是倒地後晃晃悠悠爬起來繼續再戰。
解無移與季青臨劈砍許久,終是在烏蘭達身邊硬生生劈出了一條縫隙來。
三人會合後抵背而立,烏蘭達氣喘籲籲道:“砍到脖子都不死!真他娘的費勁!”
解無移言簡意赅道:“拔針。”
二人立即會意,再沖上前去時便是沖着黑袍人的死穴而去。
但那針卻也不是說拔就拔的,這些人身上裹着的連帽黑袍将周身穴位遮得嚴嚴實實,且他們似乎對自己的弱點心知肚明,哪怕拼着被砍上腦袋的風險,也一直緊緊護着各處死穴。
解無移憑着精妙的步法身形近身三人拔出針後,剩下的人便更是警覺,雖是劈砍未停,但都和解無移保持着距離以防他接近。
在這過程中,季青臨突然發現了些許蹊跷之處。
他本以為這些人乃是沖着龍血竭而來,可自開戰至今,他們似乎都在往烏蘭達身邊聚攏,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未分給季青臨手中的包裹。
難道他們不是為了龍血竭,而是為了烏蘭達?
想到這種可能,季青臨立即聯想到了四季谷先前的遇襲,但卻又不免覺得奇怪——他們若是真是沖着四季谷而來,那解無移也是四季谷中人,為何他們偏偏只對付烏蘭達,卻不對付解無移呢?
難道是因為解無移身手太好,所以柿子撿軟的捏?
季青臨心中困惑,但手上卻是一刻未停,一邊與黑袍人糾纏,一邊還在試圖攻擊他們的死穴,但他一手是劍一手是包裹,即便是找準了死穴也騰不出多餘的手來拔針,一時間局面十分僵持。
圍在烏蘭達身邊的人最多,他以一己之力對抗數人,多少顯得有些左支右绌,眼看着他稍有疏忽踉跄後退了一步,黑袍人立即踏前出擊,六把寒光利刃成扇骨之勢齊齊向他刺去。
解無移眼疾手快點地飛躍前去相助,奈何他所站之處本就離烏蘭達較遠,此刻手中青阿竟是有些趕不及那些長刀。
利刃向烏蘭達逼近,轉眼已是近在咫尺,白毛尖啼一聲,眼看着就要舍身擋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斜裏突然“嗖”一聲蹿出一條銀色鎖鏈,那鎖鏈尖端連着重物,自六把兵器上方橫穿而過,之後一個急轉向下繞起,剎那間便聽“叮叮當當”一陣撞擊之聲,六把長刀瞬間被鎖鏈牢牢橫捆在了一起。
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力使得那六個黑袍人猛地被拉拽着接連相撞,東倒西歪地跌在地上,手中兵器就這麽猝不及防盡數被繳。
季青臨順着那鎖鏈看去,便見鎖鏈另一頭斜向上延伸到一處茂密樹冠,而那樹冠裏正隐一個瘦小身影,單手拉着鎖鏈,另一只手環抱着樹杈吊在樹上,卻像是游刃有餘般輕飄飄地将那鎖鏈往回一扯,六把長刀瞬間被鎖鏈捆着向樹冠飛去。
黑袍人兵器一失,戰鬥力立即殺了大半。
季青臨也顧不上再細看那樹上之人,連忙追着解無移沖過去,到了烏蘭達身邊,三人一起欺身到黑袍人面前拈花摘葉般一陣采撷,從那六人身上拔出針來。
黑袍來者一共十二人,原本以多敵寡自然士氣高漲,但此時已是倒下九個,剩下三人與解無移他們立馬成了三對三的局面。
與此同時,樹上那人也已翩然落地,季青臨定睛看去,這才發現此人從面貌身形來看至多十二三歲,還是個沒長開的少年。
少年不緊不慢地将繩索捆住的那些刀劍抖落在地,拖着鎖鏈漫不經心地走到了解無移三人身邊。
這麽一來,三對三又成了四對三。
三個黑袍人一看情形急轉直下,頓時變得有些畏縮,握着長刀遲疑在原地相互看了一眼,竟是拿不定主意該上還是該逃。
季青臨眼看他們遲疑,正想出口勸他們繳械投降,不料當中一人卻啞着嗓子低聲道:“殺不了他回去也是死,拼了!”
這聲音啞得連形容它是鴨叫都是謬贊,就好像他的嗓子被人用砂紙蹂-躏過。旁邊兩人聽了他的話,狠狠一咬牙,再次揮刀沖了上來。
別說此時只有他們三人,就是方才以寡敵衆時解無移也應對得不算艱難,眨眼間他已是掃開三人揮來的刀鋒,從他們之間縫隙穿過閃到三人身後,轉身青阿入鞘,雙手扯下左右二人袍帽,手指準确襲向二人頭頂百會穴處,一手拔出一根松針來。
二人連吭都沒吭出一聲便倏然倒地,而解無移的手卻已經順勢拉下正中剩下那人的袍帽,按在了鬓側太陽穴邊。
手指微屈捏住松針頂端,解無移冷聲道:“還要頑抗?”
黑袍人此刻已是分毫不敢挪動,袍帽滑落之後,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和青紫的面頰曝露出來,從面貌來看,此人大約只有二十出頭,并不是季青臨想象中的老者。
他淩亂的碎發自鬓角垂落,蒼白的嘴唇微微有些顫抖,驀地松開手去,手中長刀應聲落地。
解無移見他已是棄械,便也沒再繼續威脅,放下手緩步繞到他身前,也不與他多廢話,長驅直入道:“你們受何人指使。”
白毛落在解無移肩頭,張着翅膀沖着黑袍人尖啼了一聲,像是怒氣未消,又像是在催促他老實回答。
黑袍人已是落到這種境地,也沒有再做無意義的掙紮,啞聲答道:“左副使。”
“副使?”烏蘭達被這稱謂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自從大銮一統天下後,哪裏還有什麽副使?”
“副使”本是一個職位,乃是指一國派往別國使臣的副手,但自從大銮将其餘諸國盡數納入國境後,天下一統,連所謂的“別國”都已不複存在,這個職位自然也就随之消失。
黑袍人似乎并沒有聽懂烏蘭達在質疑什麽,茫然搖頭道:“我……沒說謊,他說他就叫這個。”
這下季青臨算是聽明白了,眼前這人似乎并不知道副使曾經是個官職,還當這“左副使”三字是那人的名字。
烏蘭達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與季青臨對視了一眼,繼續問道:“那這個左副使派你們來做什麽?”
黑袍人看了看他,似是有些心虛般低下頭去,遲疑着道:“殺……殺你。”
“殺我?”烏蘭達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難以置信般确認道,“就我一個?”
黑袍人被他問得一愣,茫然地看了看季青臨,又畏縮地瞥了眼解無移和那少年,最後目光轉回烏蘭達臉上,狀似無辜地點了點頭。
“嘿?”烏蘭達眨着眼不忿道,“不是說你們是沖着四季谷來的嗎?他們倆也是四季谷的,憑什麽就針對我一個?”
烏蘭達指向解無移和那少年,季青臨怔了怔,這才知道原來那少年竟也是四季谷之人,不禁有些意外。
黑袍人被烏蘭達這麽咄咄逼人的質問着,本就青紫的臉此刻皺成了一團,竟是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結巴道:“我……我不知道什麽谷,我只知道……左副使要我們殺的就是……你。”
烏蘭達吹胡子瞪眼顯然還不肯罷休,正欲再開口,季青臨趕忙拉住了他,側身湊到他耳邊道:“他一看就只是顆棋子,大概也不知多少內情,你再繼續說下去,是想和他掏心掏肺交個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