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間閑話逢突變
銀鑼與季青臨對視一眼, 起身到門邊拉開門,有些意外道:“先尊?”
解無移并未進門,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坐在案邊的季青臨, 又轉向銀鑼道:“聊完了麽?”
銀鑼一怔, 随即連連點頭道:“聊完了聊完了。”
說着, 她走到案邊一把拖起季青臨往門外推去:“走走走, 趕緊回你自己房裏去,我要睡覺了。”
“哎哎哎——”
季青臨被她推得差點摔個跟頭, 心中莫名其妙,怎麽又睡?不是已經在車裏睡了一下午了麽?
他回過頭剛打算理論,就見兩扇門“砰”一聲在眼前合上,險些夾了鼻子。
他眨了眨眼,指着門看向解無移:“她怎麽又睡?”
解無移搖了搖頭, 頓了片刻又道:“許是不想見到你。”
季青臨一怔,立刻不服氣地調侃道:“我看是不想見到你吧?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你一來她就把我趕出來了,定是你平日裏凜不可犯言笑不茍地嚴肅慣了,吓得人家見到你就躲。”
解無移不予理會,徑直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伸手推門邁進了房中。
季青臨得逞一笑, 閉上嘴跟着他踏進房門,剛進去便看到房中的案幾上擺着米飯和幾樣小菜,還有一盆熱氣騰騰的湯。
四溢香氣撲鼻而來,季青臨的肚子立即十分配合地“咕嚕嚕”一串作響。
解無移聽到這動靜, 回過身來看向他道:“餓着還能聊那麽久?”
季青臨語塞, 片刻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湊到解無移身邊, 擡起頭嬉皮笑臉道:“原來你方才是去叫我吃飯?那你早說嘛,早說我就不跟你頂嘴了,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對不對?嗯?”
解無移垂眼看着他,答非所問道:“菜涼了。”
Advertisement
季青臨嘿嘿一笑,立馬轉身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吃吃吃,現在就吃,哪能讓它涼了,那多暴殄天物。”
他伸出筷子剛準備夾菜,忽又擡起頭道:“對了,銀鑼也沒吃呢,叫過來一起吃?”
解無移輕掀衣擺在他對面坐下,漠然道:“不必管她,她餓了自己會吃。”
季青臨撇嘴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菜遞到嘴邊,忽然臉色一變,停下來皺眉道:“這飯菜哪來的?你不是沒錢麽?”
解無移伸手倒了杯水,答道:“你給了我一文。”
季青臨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這才想起來之前在裕興祿賣詩文時塞進解無移手中的那枚銅錢,詫異道:“真的假的?一文錢能點這麽多菜?”
解無移面不改色道:“嗯。”
季青臨将信将疑地看了他片刻,剛準備收回目光,卻瞥見他面前沒有碗筷,奇怪道:“你不吃嗎?”
解無移低頭喝了口水,搖了搖頭。
季青臨将筷子上夾的那塊春筍放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道:“是因為你有那什麽靈氣護體,所以不用吃喝就能活着?”
解無移點了點頭。
季青臨追問道:“那你為何要喝水?”
解無移一愣,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才放下杯子道:“習慣。”
季青臨一邊嚼菜一邊笑看着他,什麽習慣,分明就是幹坐着看我吃飯太無聊吧?
他笑着低頭扒拉了兩口飯,又各樣菜嘗了幾口,發現這家小店菜燒的還真不錯,和府中那位被老爹重金請來的大廚有得一比。
他本就餓了一天,中途只吃了半塊棗泥糕,不消一會兒一碗飯就見了底。
解無移一直看着他吃,此時問道:“一碗夠麽。”
季青臨擡起頭來道:“夠了夠了,還有這麽多菜呢,別浪費。”
他就着菜将碗裏最後一點飯吃完,又拿起勺子舀了勺湯嘗了嘗,點頭贊道:“嗯,不錯不錯。”
解無移撣了一眼那飄着幾片菜葉的蛋花湯,也不知究竟不錯在何處,心道看來果真是餓極了。
季青臨見解無移看着那湯,以為他也有胃口,便順手又舀了一勺遞到他面前道:“你也嘗嘗?”
解無移怔了一下,看着遞到面前的湯勺,目光定在那勺中,長睫輕輕顫了顫。
季青臨不知他為何忽然頓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動作似乎有些唐突,登時也略覺尴尬,剛要收回手,解無移卻輕輕攥住了他的手腕,湊近将那勺湯抿了進去。
季青臨頓了一下,旋即笑問道:“怎麽樣?”
解無移松開他的手,點了點頭。
季青臨一笑,端起湯盆咕嚕咕嚕喝了大半,這才滿足地咂咂嘴道:“啧,這家店的廚子手藝真好,下回來雲州還得再來吃他一頓。”
他放下湯盆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補充道:“不對,光吃可不行,下回再帶些好酒來,美酒配佳肴,方才算完美。”
解無移稍感意外,擡眼道:“你想喝酒?”
季青臨擺手笑笑:“今日就算了,飯都吃完了,改日,改日咱們可以喝兩杯。”
說着,他忽然想起季府裏的日子,神采奕奕地湊近幾分笑道:“我爹雲游四處的時候帶回來不少好酒,總說我年歲尚小不讓我喝。不過呢,他不在家我就躲地窖裏偷着喝,喝完了就給他灌上滿滿一壇酸梅湯,他竟然一直都沒喝出來那味道不對,哈哈,你說他是不是……”
他笑着笑着,忽覺有些苦澀,微微嘆了口氣苦笑挑眉道:“不過往後也不會再有人偷他的酒喝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會不會懷念酸梅湯的味道。”
解無移聽他說完,雙唇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垂眸不語。
季青臨在地窖偷酒喝之事,其實銀鑼早就告訴過他,常言道酒後吐真言,季青臨一旦醉酒便滔滔不絕,恨不能将前世今生都絮絮道來,這也是銀鑼能夠确定他記得前世的原因。
只是,據銀鑼所言,季青臨自小便不喜束縛,一直想出京四處游玩,解無移以為如今他如願離家必是歡喜,卻不料他提起季府時,卻是這般留戀悵然。
季青臨見解無移沉默,這才發覺自己方才那話太過于傷春悲秋,似乎将這氣氛弄得有些沉重,剛打算打個岔糊弄過去,就聽窗外傳來“嘭”一聲巨響。
解無移聽聞此聲,立即站起閃身到窗邊向外看去,季青臨也急忙站起來跟到他身側。
季青臨到的稍晚些,往窗外看去時只見一片漆黑夜色,其餘什麽也沒有。
解無移皺了皺眉,片刻後轉向季青臨道:“我出去一趟。”
季青臨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匆匆向門外走去,趕緊邁步跟了上去。
出了屋門,便看見銀鑼也已經從房裏走出,正在對解無移低語着什麽,看到季青臨出來她便立即閉了嘴。
解無移回身看向他:“你留在這裏,莫要亂走。”
說完,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麽,走回季青臨身前,将腰間佩劍出鞘三分,手指輕輕在劍刃上抹了一把,又拉過季青臨的手來也抹了一下。
季青臨吃痛縮手,見指尖滲血,看向解無移詫異道:“你幹什麽?”
解無移并未答話,低頭将腰間玉佩解下,扯回季青臨的手往那玉佩上一覆,而後将玉佩系在了季青臨的腰帶上,轉身對銀鑼吩咐道:“看好他。”
說完,便繞過銀鑼走到樓梯邊,快步下了樓。
季青臨追了兩步,眼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底,轉頭奇怪道:“他去哪?”
銀鑼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季青臨腰間的玉佩上,皺眉盯了許久,面色漸漸古怪了起來。
季青臨走回她面前,揮了揮手:“欸,問你話呢。”
銀鑼收回目光,擡頭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等他回來你自己問!”
季青臨被噎得一怔,心說怎麽這麽大火氣,難道是被方才那聲巨響吵醒了,這是鬧下床氣呢?
銀鑼才不管那麽多,既然先尊說了讓她看着季青臨,她就看着便是,想着,她便推着季青臨往屋裏走去:“去去去,回屋裏待着。”
季青臨被她倒推回房中,趔趔趄趄坐回了桌邊,銀鑼一眼看見桌上的空碗碟,挑眉道:“呵,長本事了哈?有飯吃都不叫我。”
季青臨很是冤枉,指着門外道:“我說要叫你,是他說你餓了自己會吃的。”
銀鑼撇撇嘴,心說也不知道這小子給先尊下了什麽藥,這才剛認識一天,先尊就偏心的這麽明顯。
季青臨不知她在想什麽,低頭托着那玉佩問道:“他把這個放我這作甚?”
銀鑼漫不經心道:“借你防身呗。”
季青臨解下玉佩,迎着燭火看了看,又在空中晃了半天,晃得那兩根絲線像是暈了一般交纏在一起。
他聽着那斷斷續續的鈴聲,皺眉道:“這東西如何防身?當盾牌太小,當暗器也太顯眼了吧?”
銀鑼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似是根本懶得回答。
季青臨幹脆也不再追問,妥協道:“好吧,姑且就當它可以防身,那他把這防身之物借我了,他自己怎麽辦?”
銀鑼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先尊身手可比你好多了,以一敵百不在話下,才不像你,侍個寝都能被打成那個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