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客棧夜話長生事
堂中頓時鴉雀無聲, 衆人閉上了嘴莫名其妙轉頭看向櫃臺。
季青臨一聽身後沒了動靜,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似乎大得有些過分,趕緊回身沖他們尴尬地笑了笑, 點頭道:“抱歉抱歉, 你們繼續, 繼續。”
衆人狐疑斜睨他一眼, 回過身去,繼續吃飯交談。
銀鑼也不知他這瘋瘋癫癫一嗓子是何緣由, 皺眉瞪眼看着他。
季青臨朝着那木牌擡了擡下巴,對銀鑼使了個眼色,眼中清清楚楚地寫着——我們住不起三間!
銀鑼哭笑不得,回頭看向解無移,實在是有苦難言。
這麽多年來先尊在谷中的居所從未讓人踏足過, 就連谷中負責灑掃的小厮婢女都未曾靠近半步,讓他與人共處一室?
哼哼, 簡直是做夢!
然而周公很是賞臉,這夢說做就做了,只見解無移絲毫沒有猶豫,平靜點頭道:“就兩間吧。”
“哈!?”銀鑼不敢置信, 複又陡然想起了什麽, 伸着脖子小心翼翼戳着手指試探道,“那……是先尊你單獨住一間,還是我單獨住一間?”
該不會,兩間的意思是讓我和公子住一起?
季青臨聞言錯愕, 像看呆子一般看向銀鑼, 這是腦子進水了麽?這種問題還用問?
解無移顯然也沒料到她會問出這麽一句來,靜了半晌才反問道:“你說呢。”
“我、我說?”銀鑼擡手指着自己, 不确定先尊究竟是何用意,幹笑兩聲,“呵、呵呵,我說……還是要三間比較好。”
季青臨急忙拍下她的手指道:“要什麽三間,就要兩間!”
說罷他回身看向解無移,堆笑道:“我們兩個大男人為何要分房睡?顯得多生疏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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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心虛,生怕解無移真冒出一句“我們本來也不熟”。
銀鑼謹慎地觀察着解無移的反應,卻見他十分配合的抿嘴點了點頭,長睫垂下,唇角甚至還染上了些許若有似無的笑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
“行……吧,那就兩間,”銀鑼終于放下心來,轉向掌櫃道,“房間打掃了麽?可幹淨?”
掌櫃連忙點頭笑道:“姑娘放心,幹淨得很!”
說着,便擡手招呼小二過來帶人上樓。
季青臨跟着銀鑼和小二往樓梯處走去,走了沒幾步卻發現解無移并未跟上,回頭看見他正向櫃臺走近,奇怪道:“你不上去嗎?”
解無移聞言轉頭道:“你們先去。”
季青臨沒再多問,點了點頭轉身邁上了階梯。
小二一邊帶路一邊熱情地與他們寒暄着,将他們帶上二樓,到了兩間相鄰的房間門口,打開房門笑呵呵道:“就是這兩間了,幾位客官若還有什麽需要就随時招呼,小店飯菜和熱水都是有的,也不用客官親自下樓,站在門口叫一聲就行,我耳朵好使着呢!”
季青臨點頭道謝,目送小二下了樓,心說難怪這家店生意這麽好,若是店中小二都像他這般熱情周到,還愁沒有回頭客?
他正想與銀鑼說道說道,轉頭卻見銀鑼已是飛快閃身進了右手邊的房中,回身正在關門,季青臨趕忙三步并作兩步邁到門邊,擡手推着門道:“哎哎哎,你等會兒!”
銀鑼見回避失敗,心中默嘆一聲,将門又拉了開來,明知故問道:“公子還有何事?”
季青臨雙手依舊撐在門上,粲然一笑道:“有幾個問題不明白,想問問你。”
銀鑼看着他的表情,便已經猜到了他想問什麽,也知道縱使現在避開不讓他問,往後他也還是會另找機會,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松開抓着門的手,側身讓開道:“進來說吧。”
季青臨邁進房中,銀鑼在他身後合上房門道:“我可先說好,我只回答與我有關的問題,別人的事我可不知道。”
季青臨在小幾邊坐下,擡頭笑道:“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銀鑼并未答話,在季青臨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杯子道:“問吧。”
季青臨點了點頭道:“嗯,我先想想。”
他心中的疑問數不勝數,比如銀鑼稱解無移為“先尊”,為何自稱“煙雀”?她與解無移是何時何地因何相識?
只是現如今正兒八經要開始求證了,卻又拿不準從何問起才能問到重點。
銀鑼連灌了三杯水下肚,見季青臨還是一副凝眉思索狀,放下杯子不耐煩道:“你到底還問不問了?不問就回房去!”
“別着急嘛,”季青臨擺擺手讪笑道,“那就從這個開始吧——你為何稱解無移為先尊?”
銀鑼靜了片刻,撇了撇嘴:“這個嘛,比較複雜。”
季青臨心中暗笑,越複雜內容就越多,喜聞樂見。
銀鑼雙手十指交叉撐在桌上,想了片刻,道:“先尊居于南海之濱四季谷,谷中包括我在內的九人,都稱其為先尊。”
季青臨點點頭,銀鑼也點點頭。
季青臨瞪眼道:“沒了?”
銀鑼攤手道:“沒了。”
季青臨嘴角抽搐,這到底哪裏複雜!?
銀鑼并未理會,喝了口茶道:“下一個問題。”
季青臨忙道:“你先等等,方才你說的四季谷,與四季山可是同一個地方?”
“四季山?”銀鑼奇怪道,“哪個四季山?”
季青臨道:“就是水鏡神尊住的那個啊!”
銀鑼一臉迷茫:“神尊不是住在北海盡頭嗎?”
季青臨無語片刻,忽然發現自己和她對這個問題的理解似乎有偏差,難道銀鑼其實并不知道四季山的存在?
想着,他索性不再深究這個問題,轉而道:“好吧,下一個問題,你為何要自稱煙雀?”
這次銀鑼倒是絲毫沒有考慮,理直氣壯道:“在你給我取銀鑼這個名字之前,我本就叫煙雀。”
季青臨想了想,“銀鑼”這個名字是她剛到季府那年季青臨給她取的,那時她才五歲。若是她本名叫做煙雀,而她見到解無移時也是以煙雀自稱,那也就是說,她早在五歲以前就已經與解無移相識。
想到這裏,季青臨詫異道:“你該不會五歲之前就已經拜入四季谷了吧?”
銀鑼點了點頭。
季青臨皺眉不解道:“你們這是什麽鬼門派?還收這麽小的孩子?”
銀鑼嗔怪地瞪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沒那麽簡單,很複雜的。”
季青臨斜睨她一眼,剛才也說複雜來着,還不是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
銀鑼苦笑認真道:“這次是真的複雜。”
季青臨皮笑肉不笑地懶懶道:“嗯,你說,我聽聽有多複雜。”
銀鑼并未在意他這挑釁般的态度,看向一旁靜想了片刻,回過頭來道:“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通天殿那位掌奉長生不老的傳說?”
季青臨點了點頭,又糾正道:“那并不是傳說,他的确是長生不老的。”
“哦?”銀鑼挑眉一笑道,“他自己承認的?”
季青臨又是點了點頭。
銀鑼道:“那他可還和你說了其他的?”
季青臨回憶了一番,索性将釋酒那日所言大致轉述給了銀鑼。
“呦呵,”銀鑼聽後撇了撇嘴,戲谑道,“他倒還真說了不少嘛。”
季青臨一聽,順勢打趣道:“那可不?人家可比你好說話多了,問什麽答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銀鑼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嗤道:“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他可有告訴過你,無愛無恨并非記憶長存的唯一途徑?”
季青臨一愣,方覺銀鑼話中有話,驚道:“還有別的途徑?”
“那當然,”銀鑼挑眉一笑,揶揄道,“怎麽樣?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麽?他可是連這個也告訴你了?”
季青臨哪裏還顧得上和她鬥嘴,立馬來了精神,催促道:“什麽別的途徑?”
銀鑼收起玩味的神色,端坐起身子,湊近了幾分認真道:“還記得通天殿神像手中的那尾鯉魚嗎?”
季青臨趕忙點頭:“記得記得,名叫水鏡對吧?”
銀鑼點了點頭,又道:“你應該也知道,在民間的傳說裏,水鏡的寓意乃是長生?”
季青臨愣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卻很是迷茫。
銀鑼笑道:“那些傳說所言非虛,水鏡的确可以令人長生,只不過不是人們所以為的那種長生。”
季青臨眯眼皺眉道:“沒懂。”
銀鑼點點頭:“沒懂就對了,我還沒開始說呢。”
她将案幾上的杯盞挪到一旁,伸手在杯中蘸了些茶水,一邊寫畫一邊道:“對于羊水洗憶一事,你可以暫且将記憶看作是魂元攜帶的一塊白布,将愛恨這些強烈的情感看作墨水,将其他平淡的記憶看作無色的清水,而母體便是一座浣洗坊。”
季青臨懵懂地點了點頭,銀鑼便繼續道:“這座浣洗坊只能分辨出染上墨漬的白布,會以羊水将這布清洗幹淨,在清洗的過程中,墨漬會連同清水一起被洗淨。而若是這塊布上沒有墨漬,只有清水,它便會被浣洗坊忽略,布上的清水也就得以留存了。”
季青臨一邊聽一邊理解,也算是跟上了銀鑼的思路,道:“這便是為什麽只要前世無愛無恨,轉生後便可以記得前世?”
說完,他卻又有些疑惑,道:“這些和鯉魚又有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章節淩晨0點就會更新,晚睡的小天使可以先睹為快,後面恢複成晚上更,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