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終得踏出宮門去
季青臨蹙眉坐起身來,便已經聽見正殿之中一陣腳步聲,應是銀鑼正往門邊去。
他豎着耳朵聽了聽,門“吱呀”一聲打開,繼而是一陣極低的細語,而後便聽銀鑼快步往寝殿走來。
見銀鑼走近,季青臨問道:“誰?”
銀鑼皺了皺眉,毫不掩飾厭惡之情道:“皇上。”
季青臨心中暗笑,還沒等我過去找他,他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銀鑼拿過衣架上的襦裙遞給季青臨,季青臨卻是擺了擺手:“不必了,我就這麽出去。”
銀鑼一愣,也沒有多說,只點了點頭把襦裙擱在榻上,跟着季青臨往正殿行去。
皇上獨自一人站在殿中,顯然是為避開耳目,将随從都留在了殿外。
看見季青臨出來,他的眼神有些躲閃,錯開季青臨的目光對銀鑼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銀鑼對皇上很是沒有好感,此時見他又要與季青臨單獨相處,十分狐疑地皺了皺眉,季青臨回首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她這才不情不願地一福身退出了殿中。
殿門重新合上,季青臨轉過頭來,與皇上四目相對。
他不知皇上此番前來究竟是何用意,但既然來都來了,必然是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麽做什麽,既然如此,季青臨也不急着試探,就這麽靜靜站着,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誰知,他不動皇上也不動,兩人就這麽相對而立大眼瞪小眼。
季青臨不說話只是因為不知從何說起,卻不知皇上此時是存了要在氣勢上壓他一頭的心思。
兩人就這麽對峙許久,久到季青臨險些走神到九霄雲外,皇上才像是終于認輸般垂下了眸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說吧,你們究竟意欲何為。”
季青臨本想直接說自己想出宮,可轉念一想,現在還不知道皇上的底線在哪,若是直接亮了底牌,萬一沒了讨價還價的餘地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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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季青臨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淡淡道:“陛下以為呢?”
皇上擡起頭來,看清季青臨的表情後又極快垂下眼去,咬了咬牙道:“朕知道,驚絕門此番派你入宮一定是有任務給你,既然你是以……這種身份入宮,想必你的任務也與後宮有關。”
季青臨豎着耳朵認真聽着,卻是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不禁蹙眉眯眼。
皇上卻并未看他,像是暗自下定了什麽決心,繼續道:“只是如今皇後母家樹大根深,若是朕平白無故廢了她的後位改立你,必會引得朝中動蕩,所以……朕不能這麽做。”
皇後母家?改立後位?
季青臨絞盡腦汁理解了好半天,這才終于反應過來皇上的意思,再聯想到前一陣子的接連加封,弄了半天這皇上是以為他處心積慮混進後宮是為了篡奪後位?
“打住打住,”他趕緊擡手止住了皇上後面的話,“我對後位并無半點興趣。”
皇上一愣,擡眼定定看向季青臨,面色一點點變得古怪起來,慢慢眯起眼道:“難道你想要的是朕的皇位?”
季青臨一時語塞,他實在是沒想到,皇上的底線就是如此沒有底線,竟然連皇位也可以讓出來?驚絕門到底是給他們家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到了這一步,他才發現之前的所有試探根本沒有必要,頓時失了興趣,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行了行了,別瞎猜了,我對你的皇位也沒興趣。”
皇上的面色又變了變,疑惑道:“那你……”
季青臨幹脆道:“我要出宮。”
皇上難以置信地眨眼看着他道:“你大費周折進宮來,就是為了出宮?”
季青臨有口難言,心想:哪有什麽大費周折,明明是輕而易舉順理成章不費吹灰之力就被霍叔坑進宮了好嗎?只不過估計在皇上看來,從霍叔去和太後說他是個斷袖開始就已經是他蓄意謀劃了吧。
到了這個時候,季青臨當然也懶得再解釋那些曲折,只點點頭道:“對,我就是要出宮。”
皇上疑惑更甚:“可你原本就在宮外,若入宮只是為了出宮,又為何要入宮?”
季青臨一時語塞,這個問題……問得好有道理啊!
他吸了口氣,半晌才平靜地胡謅道:“我本就是季家的孩子,未入驚絕門前受恩于季府,不好堂而皇之離去,如今入了驚絕門,進宮來只是為了尋個正當的名義離開季府,離開京城。”
“原來是這樣,”皇上似乎大大松了口氣,低頭想了想道,“讓你離宮倒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你這樣平白無故離開,朕如何向外交待?”
這個問題季青臨早已想好對策,此時也不必再忌諱什麽,篤定道:“這個好辦,你無須對外有任何交待,也不必透露我離去之事,只須尋一身形樣貌與我接近的女子代替我住進這蘭澤殿即可。宮裏見過我的也不過就是你的那些妃嫔,僅僅一面之緣,她們的印象必不會太深,往後你讓那假扮我的女子每日濃妝豔抹便可遮掩。至于那次宮宴上見過我的朝臣就更不必擔憂了,後宮女子本就不宜抛頭露面,就算我不離開,與他們也無甚再見的機會。”
“你需要注意的只有我的爹娘,若是他們請旨入宮探望,你便找借口推脫,只說會另行安排省親之日。而後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回季府一趟,就說是我不想動用宮中儀仗排場,所以向你請了口谕一切從簡,着便服出宮省親即可。”
皇上靜靜聽完,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季公子想得……還真是周全。”
季青臨苦笑,其實他說出這番話時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畢竟要以謊話來蒙騙二老,心中難免愧疚。
皇上方才一聽季青臨既未觊觎後位也沒打皇位的注意,早已是神清氣爽,再一聽他只是想出宮,便是半分愁雲也沒了蹤影,連忙點頭應下道:“好,朕這幾日就去準備準備,安排你出宮,只是此事還需布置一番,還望你稍安勿躁,靜候佳音。”
季青臨點了點頭:“多謝。”
皇上心中喜悅早已溢出雙眼,擺了擺手便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季青臨便在蘭澤殿中老老實實“靜候佳音”。
其間問及銀鑼要不要借此機會讓皇上給她找個婆家嫁了,誰知她竟是嗤之以鼻連道“膚淺”,只說要随季青臨一起出京。
七日之後,這佳音總算是來了。
這日深夜,皇上在宮門外隐秘處備了一輛馬車,調開巡邏的禁軍,親自将季青臨和銀鑼二人送上了馬車。
“季公子,”皇上站在馬車旁,“那便就此別過了?”
季青臨點了點頭,拱手笑道:“有勞,陛下請回吧。”
皇上定定看了季青臨片刻,眼中竟是生出些許遺憾,苦笑了一下,回身一邊搖頭一邊嘀咕道:“難得模樣生得這樣好,怎麽就成了驚絕門的人呢?”
銀鑼在旁聞言笑得身子都連着馬車顫動了起來,季青臨賞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無語地靠回了車裏,對車夫道:“走吧。”
車夫一揚馬鞭,駕車起行。
雖是深夜,季青臨卻異常清醒,心中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有終于脫離束縛的暢快,有對往後未知的期待,亦有對季府二老的歉疚,一時竟有些摸不準究竟是何心情。
銀鑼在晃動的馬車中看着季青臨,見他低頭沉默不語,也大抵能夠猜到他心中所想,便努力作出一副極為歡喜的模樣,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公子,我們先去哪兒?”
季青臨擡起頭來,稍稍愣了一會兒。
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之前只是想着出京,至于去哪裏,他總覺得走哪算哪順其自然就好,可現在既然出來了,總是得給出個方向的。
想着,他便掀開簾子對車夫道:“離京最近的是哪座城?就先去那裏吧。”
車夫也未回身應答,只扶着草帽點了點頭。
季青臨靠回車中看向銀鑼道:“你不休息一會兒?”
銀鑼搖頭笑道:“我還不困,公子先睡,到了我叫你。”
季青臨點了點頭,便往車後挪了挪,靠在窗邊閉上了雙眼。
在晃動的車廂內想着心思,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在半夢半醒之間,他的耳畔傳來一陣斷斷續續,似有若無的清脆鈴音。
再睜開眼時,不知已經過去了多久。
季青臨擡眼看了看窗外,似乎還是夜裏,外頭黑漆漆的一片。
他扭了扭睡僵的脖子,轉頭看見銀鑼神色頗為緊張地扒在另一側窗邊,不住地向外探頭探腦,似是在尋找什麽。
季青臨輕聲喚道:“銀鑼?”
銀鑼聞聲回過頭來:“嗯?公子你醒了?”
季青臨點了點頭,坐起身來:“你找什麽呢?”
銀鑼愣了一下,随即否認道:“沒、沒找什麽啊。”
季青臨見她這話答得遲疑,目光又有些躲閃,更确定她必是心中有事。
正在這時,又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那鈴聲缥缈不定,忽近忽遠,讓人聽不出是從何處傳來。
這鈴聲一起,銀鑼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雙眼飛快地向窗外望去。
“怎麽了?”季青臨很是疑惑,也湊到她身邊往外看去,“這鈴聲有什麽問題麽?”
銀鑼一聽這話,轉頭詫異看向季青臨難以置信道:“你也聽見了?”
季青臨被她問得一懵,道:“我又不聾?”
銀鑼驚訝神色依然未改,定定看着季青臨,像是發現了某種無法解釋的情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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