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你又不會害我
四、你又不會害我
“懂是懂……”陳醫生看着他的笑臉點頭,又問:“可你為什麽突然提出這個問題?看上什麽人了?”
“嗯。”
答得這麽幹脆?
“誰呀?你就沒有出門,怎麽會認識人?”
“……”這個問題,張跳跳回答不了,他也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你的實驗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不是還要後續跟進嗎?”
“也可以不跟進。”
“……”張跳跳無語了,這是什麽意思,不給工錢嗎?不行,家有嬌妻,他不能沒用!
“我要求的并不過分!”
“是不過分。”
“那……”
陳醫生看着他,道:“可你一個被銷了戶的人,要怎麽娶妻?”
“……”
“現在出門都要帶身份證,沒有身份證哪兒都去不了,你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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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無論你留在這裏還是不留在這裏,你都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
“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弄來,我弄不來的也會想辦法弄來。”陳醫生說着,指向窗外的後花園。
張跳跳更加無語了,他還記得他作天作地的傑作。确實,他要的,陳醫生都給他了,這讓他沒有繼續提出條件的底氣,早知道他就不要什麽花園了!
“錢……也不是不能給你,我就是好奇,你要錢幹什麽。”
“……安全感……”
這個回答讓陳醫生一挑眉,安全感?
不過一眨眼,他彎着眼角一笑,道:“我會好好拟出個方案的,你先去實驗室,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這是答應了?張跳跳沒有多想,一歪頭,開心的離開陳醫生的書房。這可是個好消息,他要立刻給媳婦一個驚喜!他就說他是能養活媳婦的嘛!
可剛跑了沒兩步,他又停下腳。
不對不對,他要敲定以後再邀功,這樣才是驚喜!
作為一個好男人,好丈夫,他不能給媳婦開空頭支票,所以他上交給媳婦的必須是真金白銀,真心實意,真情實感!
張跳跳轉身,往實驗室走去。
書房裏,陳醫生哼着小曲,拿起那只被掰斷的模型手。他安裝了好幾次,還是失敗了。萬般無奈之下,他輕輕嘆了一氣,攤開手掌,隔空對着模型一個運氣。
這一次,那手臂輕而易舉的就被裝上了。
“這就對了!”
陳醫生看着重新全手全腳的人體模型,滿意的點着頭,帶着溫和的微笑走出書房。
張跳跳在實驗室裏,像以往一樣,一臺機器挨着一臺機器的的上去,測量心率的,血壓的,檢查筋骨的,測試這個Q那個Q的……他一擡頭,就可以看到陳醫生在不遠處,拿着筆做記錄。
陳醫生照舊帶着個大口罩,黑色厚邊框的眼睛蓋住了他沒有被遮住的那半張臉。
張跳跳看着陳醫生,每天都這樣,不會悶嗎?
似乎是感受到張跳跳的一樣,陳醫生掀了一次眼皮,透過模糊的鏡片,目光卻閃了精亮。
張跳跳一怔,沖他笑了一下。
他掩藏不住心底的遺憾。陳醫生的眼睛很好看,像媳婦的眼睛,只是媳婦的眼神很少出現這樣的光彩。
他要是不戴眼睛多好!
張跳跳看着那張被口罩遮住的臉,根本看不到面容。那半張臉又是什麽樣子呢?他實在很好奇啊!有一雙和阿祖一樣好看的眼睛,臉應該也不會太醜。
“心情很好?”
“還不錯。陳醫生為什麽一直戴着口罩?”
“醫生的習慣而已。”
敷衍!張跳跳撇了一下嘴,慣例測試的項目已經只剩最後一項了,媳婦都來了,他可不想繼續在別人面前打飛機。
“今天不用那個了吧……”不等陳醫生回答,張跳跳開始穿衣服。哼,你敢逼我,我就罷工!張跳跳已經打好主意,補充道:“已經很契合了。”
“……”陳醫生看着正背對着他穿衣服的人,腰線帶着粗狂的野性美。
他居然會害羞會遮掩了!這人以前從來都不會背着他穿衣服。
“可以。”陳醫生點頭,道:“今天試試那個新機器。”
“就是上次說的那個?”
那個新機器,張跳跳還記得,上次說試試新機器,剛說完,陳醫生就把他推下樓了。
兩人一對視,顯然都想起那件事了。
“不推你下樓了。”陳醫生似乎笑了一下,又道:“衣服還得脫。”
張跳跳暫停了扣扣子的手,抱怨道:“怎麽不早說!”
“樂趣。”
“……”張跳跳一驚,不信任的瞥陳醫生,這是什麽意思,他又不是女人,一穿一脫舉手投足都是魅惑!
後者聳肩,不置真假。
“呵呵!”張跳跳沒好氣的幹笑了兩聲:“逗我有趣嗎?”他轉身又開始脫衣服。
“陳醫生,有沒有什麽機器可以讓人恢複記憶?”
“……”
“我忘記了好多事情,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記起來呢?”
“……”
“給我安排個心理醫生,催個眠什麽的,也許我就能想起來了。”
“好。給你安排。”
張跳跳樂了。有了記憶,他就能知道那天從樓上掉下去之後,又發生什麽事了。那段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一點都不合理。
當然,更重要的是,弄清楚以後,或許他就可以和媳婦回去,永遠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了。
說話間,張跳跳已經在新機器上躺好。
“張跳跳,你不問問這個機器是做什麽用的嗎?”
“做什麽的?”張跳跳睜開眼睛,很識時務的問了一句,不等對方回答,繼續道:“沒事,你又不會害我。”
陳醫生一笑,道:“也對,我不會害你。”
張跳跳重新閉上眼睛,他開始盤算着新機器是不是可以要求加工資的問題了。如果可以的話,他要好好期待陳醫生多出幾臺新機器了。
西風玉祖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張跳跳的床上。張跳跳已經離開很久了,久到西風玉祖開始頻頻的看向門口方向。
什麽談判,要這麽久呢?
他不想打坐了,站在窗戶邊看着昨天他出現的花園,那株睡蓮完全沒有了前夜的光澤。
“王爺……”
西風玉祖擡起手指,隔着窗戶,在透明玻璃上描繪那株睡蓮的模樣。
随着他的描繪,那睡蓮又逐漸飽滿起來,一動一靜間,重新昂起了低垂的花苞。
幾乎透明的指尖帶起層層光圈,金色的光點随着那指尖的游走,斑斓的散落在空中,很快彌漫在整個房間,柔和的如同午後的春光。
剎那間,金色的光芒彙成一捧光束,西風玉祖攤開雙手,掌心向上,光束一分為二,盡數回到西風玉祖的手心。
他握掌為拳,在空中打出大日圓環,合為半日環,置于腹間。他深深呼出一口綿長的氣息,重新坐下,安靜等待。
“王爺……”
誰在呼喚?在喊着誰?張跳跳不明所以,他掙紮着蹙了一下眉心。
他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雖然很重要,可是他已經忘記了。
他現在渾身都疼,很疼,疼的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這麽疼?耳邊是混亂的嘈雜聲,他疲倦的睜開眼睛。
黑夜的半空中,不遠處還在吆喝着救火。他想起來了,他從樓上掉下來了,砸在一輛車上。
可是他為什麽能從那麽高的地方毫不畏懼的跳下來?這太驚悚了!
他摸着身下的鐵皮,沒錯,正是被他砸出了個坑的車頂,他要趕緊跑,不能被母親知道他還活着。
父親說他是傻子,母親也嫌棄他是傻子,繼父也不喜歡他是傻子,可是怎麽辦呢?他是傻子,不是傻子,又有什麽區別?
他清楚的知道,他們只是不喜歡他而已,和傻不傻無關。
張跳跳開始覺得這一摔是摔狠了,他覺得渾身都不對勁,跑幾步就會摔跤,随便一摔就是個狗吃屎的模樣,他覺得這副手腳四肢都不像是他的了。
可是他偏偏又摔得清醒了,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傻子了。
他會說會笑,會叫會跳了,他也會惦記了,他看到喜歡的想要的會拿了就走,看到不喜歡的就嘲笑出聲,甚至上巴掌打人,似乎這才是正确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開始不停的打架和被打。
他總是看着各種櫥窗,透過那些玻璃看自己帶着各種傷痕的臉,這張臉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不明白到底是傻好,還是不傻好了。
他喜歡上馬路牙子,因為那裏有冰棒,他說不清楚讓他懷念的到底是那個給他冰棒的女孩,還是那根冰棒帶來的歡愉。
一個人,卻愛上了冰棒,這實在太扯淡了。
張跳跳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女孩而來,他愛上馬路牙子,是因為愛那女孩。
然後,他被冰棒噎死了。
原來他已經死了。
張跳跳挨着拳打腳踢,渾身上下疼的冒火,被噎在喉嚨裏的冰棒卻透心涼,這樣的冰火兩重天,讓他含笑。
原來我已經死了。
張跳跳對自己說。
那麽他現在是什麽呢?為什麽死人還會思考,還會看,會有感覺?
很快,張跳跳又發現,他并沒有思考,也沒有感覺。
他發現他不是張跳跳了。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這個人他認識,但是他想不起來他是誰。
為什麽會忘記這麽好看的人?
他可以看,可以聽,但是不能說,不能動,也沒有知覺。
他像是一副屍體,只能任人為所欲為。這樣的感覺他很不喜歡,這不是他應該有的模樣。
那麽他應該是什麽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