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wb有加長版的
拿回湯勺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就是舅的前對象回來了,想拜托阿進照顧一下他的侄子,祈樂天應該會轉學到我們一中來。”
何進一哽,差點噴出一口雞湯,好艱難咽下去,放了湯勺說:“我……我還是聽小舅你說完再喝吧。”
“舅就是先跟你通個氣。”葉生眨巴眨巴眼,說得好不自如。
——
他的猜測是正确的,祈樂天确實要轉學到一中。
祈樂天原本是想趁他小舅今年從國外回來,傍上他小舅的大腿,逃避讓他喘不過氣來的高三。
沈昱去哪,他去哪,理由就是三年多不見,他想他小舅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他小舅一下飛機,馬不停蹄就奔這個小縣城來了。
做的還是長期打算,要落戶居住的那種!
祈樂天的話已經放出去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早上出門前,他被人特地叫住囑咐,要乖,要聽話,不能惹老師生氣。
否則你就滾回家去吧——他看着小舅那張陰森森的臉,自動補齊沈昱的言外之意。
前途渺茫,未來艱難,他縮着脖子跑出酒店,春風一吹,醒悟過來。
他和那位何老師不是一個年級的啊!
那他還擱這小心什麽?
Advertisement
當即改道去尋歡作樂。
廢棄廠房外的破舊籃球架下,水泥井筒上,是他來這個小城後,不到兩天新交的狐朋狗友。
或站或蹲,身上穿的名牌貨雖然和這地界格格不入,但确實是本地聲名狼藉的不入流小團夥。
領頭羊叫趙陽,也是格外有名的趙小霸王。
祈樂天之所以能看上他,和他一起玩,不僅是因為趙陽格外能來事,哄得他很開心,也是因為他覺得這小子愣。
趙陽是某位縣領導的家屬,身邊跟着玩的也是在城裏有錢有勢的一幫混小子。
結果跟他們作對的是另一個沒錢沒勢的小團夥,老大叫黑魁哥。
争的是廢棄廠房外面這一塊地界。
祈樂天就沒見過,有身份的人為一塊破地盤,自降身價跟平頭百姓争得頭破血流,還打不贏人家。
他知道後都要笑死了。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接受趙陽的奉承,就是為了看他們能不能打過黑魁那一幫人。
今天好像是趙陽這幫人争到了籃球架的使用權,他們這群富二代,明明有更好的地方不去,偏要跟人沒地方去的争。
祈樂天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百無聊賴地加入打了一會籃球,到底覺得不妥——他還是去一中報道吧。
沒去和遲了去,是不一樣的概念。
趙陽那幫人攔着他,讓他不要走:“一中上學多沒意思,那學校管得賊嚴。”
“就是,當初趙哥家想花錢進去,那校長油鹽不進,忒可恨。”
“天哥還不如轉到我們職高,隔一塊玩也方便。”
“屁!”祈樂天毫不客氣啐他們一口,他自從來了這,就跟這幫人學跑偏了,動不動就飙髒話。
“我可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誰跟你們一道!”不是祈樂天自誇,他高中和初中的成績也不是一個概念。
他是憑真本事進的一中,雖然能轉學成功也有他小舅的關系在。
後面一幫人噓聲起哄,祈樂天毫不在意提了書包走,他跟這些人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
回頭他跟沈昱走了,回了京市,也就沒任何交集了。
——
都說外甥肖舅,這話放在祈樂天和何進身上都不成立。
祈樂天沒學到沈昱的城府,葉生也沒有何進的精明。
何進的底細,遠不是他外表的沉悶嚴肅能涵括的。
這一點,祈樂天第一眼見到何進真人就直覺感受到,卻要在好久之後親身體會。
誰讓他跟小舅一樣心高氣傲呢。
祈樂天站在講臺上看下面,等着老師給他介紹安排座位。
何進板着臉回望,無動于衷。
他們兩個人,未見面前就是相看兩相厭,都對對方沒有好印象。
祈樂天是被何進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打擊到了。
何進是覺得祈樂天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少爺,還是個沒腦子的。
連中學的基礎題都不會做。
這一會真真見到了人,依舊沒改善印象。
何進心裏只是加上了一點,白白淨淨,意氣張揚,一看就是溫柔富貴窩裏出來的,沒受過委屈。
看人時要麽不自覺睥睨,要麽斜睨,顯而易見的自視甚高。
不過這也是人家的底氣,沒什麽好說的。
真要說起來,馬馬虎虎,不算讨厭,也就一張臉看着讨喜。
人設可以用兩個字概況:嬌貴。
祈樂天看他也是滿目新奇,居然不是他臆想中的書呆子臉,一張臉還挺俊朗,身材板正結實。
不過嚴肅得依舊讨厭,老成持重得太過分了!
他坐下來這麽久都不跟他打一聲招呼,還是新同桌呢!
“喂,你是被502膠水粘起來的面癱嗎?”
何進寫字的手一頓:“請認真上課,祈樂天同學。”
看,就是這樣,他怎麽自來熟引他說話,都是這樣不冷不淡,不溫不火的态度。
難道要他像小時候在家族聚會上辦小醜一樣,才能逗他笑嗎?
祈樂天氣鼓鼓,漸漸也沒了上課的熱情,趴下睡覺。
一中的老師們大部分都很和藹,體諒高三學生的辛苦。
上課老師輕輕敲敲桌子,摸了摸祈樂天腦袋,關切問道,他是生病了哪裏不舒服,還是學習太累犯困了。
祈樂天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溫柔的對待,動了動眼珠子,立馬埋下頭去,哀戚戚說:“我生了一種□□季疲倦綜合征的病。”
何進頭也不擡道:“那你應該一年四季病都好不了。”
……祈樂天想罵髒話。
這時候拆他臺就積極了!
“老師,”何進站起來,“我送他去醫務室休息吧,免得打擾大家上課。”
“好好。”老師明顯很信任何進,他看祈樂天也沒有上課的意思,就像何進說的那樣,只要不打擾全班上課就好,其他随便他去。
祈樂天還沉浸在,他生病的唯一影響就是打擾其他人上課的哀恸中,人就被拖到了醫務室。
何進跟醫務室的值班老師打過招呼,掀開簾子,鋪開床,一板一眼說:“躺下,休息。”
祈樂天瞧着他,恨得牙癢癢。
但是反正他也困了,有床幹嗎不睡,總比課桌舒服。
他剛眯了一會眼,聽見何進被人叫出去的動靜,立刻跳起來,跟出去偷聽。
走廊轉角處,何進對面的男生是真正的書呆子臉。
祈樂天看他才有高三學生的樣子,周身彌漫的緊張、疲倦,無言的壓力。
不像何進,平靜得過分。
難道這就是學神的霸氣?
祈樂天摸着下巴想。
何進對面的那個男生也是他們班的同學,祈樂天剛還聽着老師表揚這人取得了年級第二名的好成績。
看來還是學霸級別的人物。
卻在下課後單獨找到何進,說保送的事。
這是要求何進把唯一的名額讓給他的意思?
“阿進……那個……”
“博文,你放寬心,你太累了,不要只顧着複習,傷了身體。”
“我知道……可是,可是沒辦法,我沒信心。”
“放心,那個學校不是我想上的,你有很大的幾率。”
“真的!太好了……不是,我是說謝謝你,阿進。”
“我又沒為你做什麽,不用說這些。”
……
祈樂天看着那個男生喜極而泣離開,癟癟嘴返回醫務室。
何進餘光掃過牆後,原地等了一會回教室繼續上課。
他淡定,讓出保送名額給同學,都不用跟家裏人商量,沒事人一樣。
祈樂天卻把他想了幾天——稍微,對這人改觀了些。
也不是他想象的那麽不近人情嘛,尤其是這幾天在班上的切身體會。
沒有哪個同學和老師不喜歡何進的。
所有人提起何進都是贊不絕口,誇他聰明,誇他聰明卻不自私,善于把自己的學習經驗和同學們分享。
是個冷面熱心腸的人呢——
祈樂天是暗搓搓嫉妒,又挑不到何進的任何黑點,只能捏着鼻子心服口服。
除開家境優渥,何進天資聰穎,又待人謙遜,簡直優秀得天怒人怨。
“樂天,你舅呢。”
今天第二次遇到葉生問他這個問題。
祈樂天很想把沈昱換成何進,繼續因為前者保持對葉生的遷怒,奈何對着面前一張笑吟吟又好看的臉,他着實氣不起來。
“你不是在給我小舅當向導嗎,還問我。”
葉生說:“不好意思,我已經被你小舅退回來了。”就是那天下午的事。
沈昱跑了,他們就再沒見過一面。
祈樂天回想這幾天他小舅神思不屬的模樣,不敢相信,他小舅這麽厲害的人會慫。
要過來找前情.人的是他,想盡辦法和人見面的也是他,結果見了人之後就這樣放着了?
不是該沖上去對人這樣那樣,然後直接打包回去嗎!
見了個鬼了:“我小舅下鄉去了,識相的自己主動找他去。”
祈樂天擺擺手,挎着書包走人。
葉生奇怪地把他從頭到腳掃一遍,驚訝他态度的轉變。
之前還防着他,不讓他見沈昱。
“樂天同學,何進這位同學有好好照顧你嗎。”
祈樂天倒着退回來,驚愕:“居然是你安排的,好狠的心啊你!”
葉生:?
“我們阿進欺負你了?”沒道理啊,除開特地的幾個人,他們何進在外面一向是好孩子。
祈樂天:“呸!”比這更過分!
回去酒店,也是有人問:“小天,何老師呢。”
問問問,問個屁啊問!祈樂天氣得又想罵髒話,有本事當面找人去!
成奎也不是自己想問的,這不是得急人之所急,解老板之憂嗎。
沈昱就要下鄉考察去了,他不得打聽打聽何老師的行蹤嗎。
沈昱比以前還心思難猜,寡言少語,廢他老鼻子功夫也不明白,這樣過來了又和葉生僵着是怎麽個意思。
成奎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沈昱是想和葉生重歸于好的。
難道是想對人好而不得其法?
成奎突發奇想,又立刻打消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
他們沈老板這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不會的事兒!
——
何進那邊,也是在糾結自個小舅的事。
他和葉生年歲相差不大,只差五歲,舅甥兩從小相依為命,感情篤厚。
因着他早熟穩重,葉生有事都會認真跟他商量,兩人相處倒不像是前後輩,更像是平等的同齡人。
葉生和沈昱的那茬子事,不僅何母知道,何進也了解,只除了沒告訴何大姐而已。
下午放學後,何進過來出租屋。
葉生正坐在書桌前翻譯文稿,聽到開門的動靜頭也不回道:“阿進來了,今天要在外面睡一晚嗎。”
“不了,我拿幾本書就走。”
順便在浴室洗個澡,再回去上晚自習。
看到浴室外挂着的衣服,何進不禁想到前幾天回來時看到的西裝,已經被葉生洗好晾幹收起來了。
他清楚西裝的主人是誰。
也把葉生這幾天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
葉生在廚房給他忙活晚飯,何進過去看着葉生背影,皺眉:“舅,你都不像你了。”
從沈昱來了這裏以後。
葉生回頭:“我應該是怎麽樣的?”
“你曾經告訴過我,做人要堂堂正正。”可他現在在幹什麽呢。
報複?勾引?情場高手?
想要再續前緣也不是這麽個法子。
“怎麽可能。”對他列出的選項,葉生好笑道。
何進也猜他舅不可能會做出報複前男友這種事,怕就怕他舅用了最不可取的方式回到那人身邊。
漸漸,葉生好整以暇的從容神情收斂,在少年人的單純目光下,周身不自在。
從在相親宴上遇到沈昱,他就在不自覺向沈昱靠攏,言行、神态,都在模仿以前的沈昱。
以為這樣他就能足夠自信,在沈昱面前不露怯嗎?
還是以為這樣能仿照沈昱的游刃有餘,證明三年的分開他過得并不狼狽?
恐怕沈昱看着這樣的他,心裏在笑吧。難怪會選擇下鄉避開他。
“舅。”何進悶悶出聲,“你還喜歡他?”
葉生撓了撓臉:“我一直在期待這一天。”這場重逢,他從三年前就在盼望。
從一開始他就沒留下過死路,說訣別話時也沒把話說死。
他是懷着希望與沈昱分別的。
沈昱會回來找他,是不是代表他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呢?
是有了改變,才敢找過來。
“他也是這樣想的?”
葉生不确定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懊惱出聲:“我都回來半年多了,他才過來。所以到底在做什麽嘛……”
後面就開始嘀嘀咕咕抱怨了。
這樣不自信的葉生,有幾分像以前的樣子。
一舉一動都被一個人所牽引。
何進簡直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話到嘴邊又咽下:“也沒必要……這樣不擇手段吧。”
費勁心思施展魅力,還要不動聲色保住矜持,只為了讓那人重新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葉生被侄子教訓得難為情,打哈哈道:“換個角度想想,這回換我來制造偶遇,就當報以前被設計的仇了。”
“那你要怎麽做?光這樣也沒辦法讓他受傷吧。”
葉生思考了幾秒,露出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你不覺得,舅先把人勾到手,再甩了他,很好玩嗎?”
讓沈昱以前這麽壞,輕易就不要他了。
手裏的竹筍惡狠狠被掰斷。
啪叽一聲脆響。
何進瞧着那物件形狀不對,下腹感同身受般一痛:……怎麽看都像是他舅臨時想出來應付他的借口。
“你不信?”葉生回身抱臂,氣呼呼道,“放心,這次我一定會讓你們刮目相看!”
“是是是,我相信你,舅。”何進拿了書本走人,嘴裏敷衍,心裏想:但願,看你們誰先丢下矜持。
這兩個破大人的事,他是不想管了。
葉生在廚房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他侄子忒會讀心,他那點小心思很難瞞過何進。
幹脆追出來喊:“阿進,吃完飯再走!”
“不了,舅你別忙活,我回食堂吃。”何進從門後探頭出來,用了然的眼神看他舅,“舅,你可別再陷進去了,要端住架子。”
“端住架子、保持矜持、勾到手、再甩。”何進強調,順帶幫出主意。
別回頭葉生報複不成,把自己搭進去了,多得不償失。
葉生知道他侄子在玩弄人心方面一向是個中高手,就像當年的沈某人。
手裏舉着芹菜,葉生也來不及放下,得了侄子信任和支持,一時熱血上頭,興沖沖朝何進發誓保證:“一定,明個烏飯節,等着舅凱旋歸來!”
何進一板一眼糾正:“凱旋歸來是個病句用法。”
下了外面的樓梯,轉頭嘴角勾起個淡淡的笑容。
讓那個祈樂天看到,又要一驚一乍,奇怪他還會笑了。
想到祈樂天的那個小舅,何進面色便不太好。
怎麽可能讓那個沈昱如意。
這不,他不動聲色的激将法就起效了。
他是不想管小舅的事,可是說句話又不費力。
葉生返回廚房,莫名覺得後背涼飕飕的,何進臨走前的眼神讓他瘆得慌。
可是胸腔的雄心壯志又消不下去,也就把他侄子忘到後頭去了。
事實證明,心計和年齡不成正比。
該單純的還是單純。
該城府深的還是深。
無論葉生教過他多少次,做人要堂堂正正,何進該不擇手段的時候還是會不擇手段,尤其是在維護自己深愛的家人方面。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T ^ T),今天親戚們來家裏吃飯,耽誤了更新時間。
補充:看了評論區才發現,昨天可能是時間不夠,寫得太趕了,所以現在補充上內容,主要是最後葉生和侄子何進的部分,幫助補充新人設和劇情。
買的不用再花錢也能看,感謝體諒o(≧v≦)o
另,火葬場還是要有的~╮( ̄▽ ̄)╭
要不然太便宜沈某人,hhh
☆、勾引
鎮口外的進城馬路上, 兩邊的高大樟樹形成天然屏障, 綠意盎然,中間一輛邁巴赫正在緩行。
車裏,沈昱支額輕揉着太陽穴位置, 腦仁一漲一漲的疼。
這種狀态從他從葉生的出租屋回來就發生了, 維持到現在。
成奎暗地裏腹诽,難怪,整夜整夜地瞎想, 揣測別人的用意,就是不敢當面問一句,妥妥的用腦過度。
怕不是要生生把自己憋壞, 酒店的地毯都被他走爛一條了。
但說實在的, 也要沈昱敢付出行動,他還沒做什麽呢,葉生先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友善、主動得讓他惶恐而惴惴不安。
有陰謀——這不是他說的。
昨晚樓衡和席淵那幾個損友都算不上的家夥,像模像樣在視頻通話裏跟他分析完,信誓旦旦這般下定論。
沈昱擱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們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巴不得給他增加點阻力, 多走些彎路。
席淵是游戲花叢間, 懶得費勁幫他挽回一個舊情人, 那人的認知是有新人幹嘛不要,巴巴追着舊人去,太傻。
樓衡是被對他愛理不理的玉樹打擊到了, 自個追不回人,也不想讓他好過。
你怎麽沒挨兩耳刮子?——得知他的待遇,樓衡如此驚訝。
哼,沈昱當時冷笑着說,怕不是你自己挨過了,他又不是樓衡這匹發.情的種.馬,一見面就想把人往床上帶,大事小事都想通過一場情.事解決。
他可是有想跟葉生好好交涉的,雖然被後者出乎意料的主動打斷了。
沈昱頭又疼了幾分,一點沒覺得現在的局面是他求複合的好征兆。
一幫壞心眼還沒良心的,唯一個還算正派義氣的宗耀又不在,不知道擱哪個犄角旮旯特訓呢。
不過這人也沒經驗,比他情史還簡單,就是一張白紙。
小心眼的男人,把他現在舉棋不定的猶豫不決,束手無策,全怪到了朋友沒用身上,完全沒有以前的英明果斷。
駕駛座,司機猛地一個急剎車。
“怎麽回事?”接連幾天睡不好覺又用腦過度的沈昱,話裏不自覺流露了情緒。
着實沒好氣。
“有小孩。”司機說。
後視鏡,沈昱陰恻恻的深幽眼神就投了過去,這麽老練的一個司機,是被他帶得神經高度緊張了嗎,隔了這麽遠的距離還急剎車。
“抱歉,沈先生,我擔心是碰瓷的。”成奎來之前特地打聽了這邊的風土人情,小地方的宗族容易抱團,一不小心被纏上了就麻煩了。
這條路又偏,突然從大榕樹後面跑出一個小孩,無怪他緊張,叫司機先把車停了。
成奎下去查看情況,回來就帶回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
四五歲左右,小個子身體板實,沈昱見過的孩子都是精致嬌貴的,如同祈樂天那種,這樣的倒是頭一回見到。
車門敞開,沈昱垂眸俯視,小孩也大膽地回望他。
愣頭愣腦。
沈昱嗤笑一聲下車,他只是想下去透透氣,腦袋疼得快爆炸了。
小孩撲上來就抱住他大腿:“伯伯!”
沈昱一僵。
叫誰伯伯呢?
成奎趕忙把小孩扒拉下來,沈昱那種潔癖鬼不能亂碰。
他手勁輕柔,好聲好氣哄着小孩。
跟小孩犯沖的沈昱簡直頭大:“解釋。”
成奎便說:“好像是前面那個小鎮走散的小孩,跟着大人來參加烏飯節。”
每年農歷三月初三是畲族的傳統節日,畲民們以歌傳情,以歌為媒,以歌會友,懷念始祖,并炊制烏飯,所以又稱“烏飯節”。
現在在這個南部的小鎮,藍家寨的“三月三”烏飯節就在此舉行,畲民聚集,歡度節日,吸引了從周邊縣市趕來的2萬餘游客。
伴有各種傳統民俗,祭祖先、舞龍獅、對山歌,特色武術、歌舞,還有原汁原味的竹竿舞、射箭、摔碗酒、套圈圈等游戲。
席上還會提供免費的烏米飯、包米果、芋包子、麻糍等近百種特色小吃,讓游客感受到濃郁的畲族風情。
沈昱冷眼瞧着一大一小,那眼神好像是在說,你也是被吸引的游客之一?
“我把他帶過來,問個路。”成奎心累嘆氣,就不能是他好心腸想送小孩回家嗎。
完全不能指望冷血的沈昱發善心。
“他?一個小屁孩能懂什麽。”沈昱嗤之以鼻。
成奎好懷念,以前那個會在葉生面前做出溫柔紳士樣子的沈昱,好歹看着不讨厭。
現在這毒舌勁,分分鐘想讓下屬謀逆,難怪前任助理團的前輩們卸任這麽快。
等閑人招架不住啊!
“小孩可能不懂,我們可以找到他大人問。”成奎好言好語解釋,心裏想的卻是,來都來歷,他就不信他不能逛一回烏飯節!
“我懂,我都知道。”小孩忽然出聲,大眼睛一眨不眨說,“伯伯你們想去哪?”
成奎捂他嘴的手一滞,默默收回。
沈昱冷眼瞧着他們,又是輕嗤一聲。
——
小鎮裏熱鬧非凡,人山人海,穿着傳統民族服飾的男男女女走來走去,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沈昱從來到這小地方以後,入目是漫山遍野的綠色,打扮樸素的小市民,見慣這個小縣城的貧乏無趣,倒是頭一回感受到這樣的氣氛。
不過熱鬧也跟他犯沖,他最不喜人多的地方。
想當年在國外,就是為了出席一個慶祝會,大白天的遭遇恐.怖襲擊,導致他殘了兩年多。
體驗屬實太差。
沈昱極力忍耐着,燥熱的陽光,煩悶肮髒,彌漫着汗水味的空氣,路人不時的好奇打量。
成奎抱着孩子走在他邊上,盡量給他隔開一個安全帶,避免碰撞。
“小孩,你要去哪。”人流逐漸往一個地方去,沈昱不耐煩繼續走下去。
小孩認認真真說:“我叫槌槌,大名符辰。我還有個弟弟……”
沈昱轉了頭,陰恻恻瞧他:“誰要知道這個,與我何幹?”
一路都是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成奎聽得頭大如牛,他要不要提醒一下沈昱,這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能不能語氣柔和一點,用詞委婉一點,表情和藹一點,不要跟對大人說話一樣。
你再威脅人小孩也不懂啊!
沈昱冷哼一聲,臺步繼續走下去,前面的擂臺有人比賽射箭。
靶子是一個懸挂在空中的大彩球。
鑼鼓“咣”的一聲巨響,無數箭雨落下。
“咻”西北方向一支箭飛出,擊中大彩球的機關,花瓣彩片紛紛揚揚落下,當中掉下一個小彩球來。
人群中“哇”的一聲,又一支箭射出,擦着邊兒改變了彩球軌跡,彩球直直落進沈昱懷裏。
聽得有人喊了一個名字:“你拔頭籌啦!彩球被個高個子男人得了去,哈哈哈!”
人群中相繼有人爆發善意的哄笑。
成奎懷裏的槌槌拍着手,跟着咧了豁牙笑。
西北閣樓探出個頭來,沈昱望過去。
陽光下,葉生看着他悶聲地笑。
沈昱忽的眯了眼,只覺陽光燦爛明媚得刺眼。
實際上,只是樓閣上那個人太過耀眼。
不一會兒,打吊腳竹樓上下來一群人,當中簇擁着一人,男男女女,均是畲族兒女的傳統打扮,頭戴銀飾,又都是俊俏的樣貌,好不亮眼。
唯有當中那人服飾沒這麽隆重,白上衣,草青麻布褲,袖口褲腿卷在手肘和膝蓋,只在邊角和領口綴點少數民族的特色花紋。
身量颀長,纖痩而又肌理分明。
奶白的膚色,襯着額間的殷紅美人痣,看得人晃眼。
額上被人起哄裹了頭巾,那打結的布條垂下來,蕩了蕩。
——葉生歪了頭看他,喚:“沈昱……”
沈昱突然停止了思考。
一個小不點迎上去,抱了大腿,叫:“葉老師。”
葉生抱起槌槌,卻牽到沈昱跟前:“你幫我看一會槌槌,好嗎?”
沈昱和那小鬼再度大眼瞪小眼,不妨手裏的彩球被人抽了去,換成了一個小孩。
那一大堆人簇擁着葉生走了,遂實熱鬧。
成奎看看他倆人,解釋了一下這邊的風俗。
這彩球和姻緣挂得上點勾,射箭比賽中奪冠的人和撿得彩球的人結親,必是一門好姻緣。
沈昱聽着就笑了。
這一處擂臺的人散去,還有更多的熱鬧去尋。
沈昱抱着槌槌走了幾步,潔癖發作,覺得呼吸道的空氣都充斥了人群傳播的細菌,急需逃離。
幹脆再問:“去哪。”
槌槌這一次給他指點了路線。
沈昱心想,果然之前在诓他。
沒走幾步就把小屁孩放下了,不老實的小孩,跟他老師一樣一樣的。
槌槌被人抱起來又放下來,也不會不适應,指着一處休閑兼賣銀飾的屋子喊:“這裏,這裏。”
許是外面烈陽高照,太過燥熱,雖是三月底的初春,小店仍然開了空調冷氣。
沈昱進來屋,那股子燥熱總算消下去了。
槌槌抓着他的衣角四處望了望,嘴裏叽裏咕嚕含糊不清叫一個名字。
沈昱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珠簾後,一個比槌槌更小的娃娃赤着腳丫子從小店裏間跑出來,穿着小巧的民族服飾,玉雪可愛,叫着:“槌槌哥哥!”
咣當,撞到他腿上,猝不及防,沈昱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思維再次停止運轉。
顧客中有人喊:“還少個手镯喲!”
沈昱如此自然,從一旁的櫃臺拾了個銀手镯,扶起小孩給他戴上。
成奎負責自動結賬。
年年脖子上,腳腕上,都帶了叮叮當當作響,代表祈福平安的銀飾,左腕子上再添一只就齊全了。
一名跟出來的婦女彎腰抱起年年:“這位先生,您這是……”
沈昱又轉移了視線,如同他在酒店正式面見葉生般,不敢正眼相看。
成奎很有眼力見地把槌槌領過去。
婦女恍然大悟:“您是葉生的朋友吧,他拜托你幫忙照看孩子的?”
沈昱一言不發,點點頭。
成奎道:“剛剛葉生好像去領獎了,讓我們到這等他。”
“那你們這邊坐,喝杯水。”婦女很熱情。
成奎跟她搭話,婦女自稱是葉生的大姑,開着這家小店。焦≈糖≈獨≈家
兩個孩子想來這裏玩,家裏人沒空帶,便送到她這裏。
也剛好和許久不見的爸爸見個面。
爸爸?成奎詫異一瞬,他知道葉生收.養了一個犯人家庭的小孩,可這個小一點的娃娃是怎麽回事?
大的叫葉生老師,小的叫爸爸——不會真的是親生的兒子吧?
看年歲,也是這三年裏出生的。
完了,哪個女人?
成奎老父親般,對沈昱痛心疾首,幾乎恨鐵不成鋼,讓這人當年不中用,葉生跟別人跑了吧。
現在想追回來,人家有家室了。
成奎悄悄看沈昱。
沈昱已經恢複滿目淡然,竟然不像是不知情的樣子。
不對,沒聽說過葉生這幾年跟哪個女人在一起過啊。
成奎驀的心涼,失職,是他的失職,個中隐情竟然毫不清楚。
幸好沈昱就沒打算單靠他一個人了解葉生的事。
成奎松了一口氣。
婦女說了會話,回去櫃臺招呼客人。
成奎在後頭看着,沈昱和兩個小孩面對面坐着,只差面面相觑。
心裏便祈神拜佛,求葉生趕快出現。
小孩子坐不住,一會就鬧騰開了,主要是年年說話,槌槌聽。
咬耳朵嘀嘀咕咕,讨論對面的沈昱怎樣怎樣,還自以為他們的音量,別人聽不到。
“他是誰呀,槌槌哥哥。”
“不知道。”
“你跟他一起來噠!”
“嗯。”
“那你怎麽會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年年氣鼓鼓地撇頭又轉頭:“好吧,爸爸呢?你一定知道在哪吧?”
槌槌有所感應似的轉頭。
沉浸在年年這孩子鬼精鬼精的,怕不是幼齒版沈昱成精了的成奎跟着看窗外。
葉生踩着碎光踏上木制臺階,整個人令他耳目一新。
平常人所說的“以貌取人”不可取,但若改為“以相取人”的話,大多數情況下又并非指對人的偏見。
相由心生,好相貌,是心靈美的體現。
真正的好看,是舉手投足裏的賞心悅目,是眼角眉梢的光風霁月,是在落魄歲月裏依然保持的優雅與從容。
成奎直覺葉生做到了一點。
“獎品你沒換到嗎?”
“是一箱水果,家裏有,不如留着彩球做個紀念。”
“你這孩子。”葉生大姑失笑。
葉生跟她寒暄完走過來,見到年年的手镯驚奇:“誰給你買的?”
年年一指對面:“他。”
葉生憋笑:“他是誰?你該說什麽?”
年年抱着槌槌想了一會,很不情願地擡頭:“謝謝伯伯。”
沈昱再次被這聲伯伯噎到,目光掃到對面坐下人臉上的樂色,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懊悔。
當初說不喜歡孩子的也是他。
現在被孩子讨厭的也是他。
年年的小表情小動作,都在說明,他不喜歡沈昱。
葉生坐了點沙發邊,把彩球放在桌上給兩孩子玩,垂眸看着他們說:“這銀镯子就是一個平安的寓意,倒沒必要買這麽好的,回頭我把錢還你吧。”
沈昱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