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甚在意的樣子,但只要有看中的東西,不計手段也要得到。
從這方面來說,沈昱又是個對欲.望表達很直接又直觀的人。
……
各色火熱的視線黏在他身上,葉生懊惱地落下眼,額間的美人痣随之動了動,盡是說不出的生動純情。
半晌擡眼,懵懂的眼裏又閃爍着孩童般的純真好奇。
沈昱蹙起的眉間多了幾分淩厲的肅殺,身邊那名邪氣的男人目光掃過酒吧,那些大膽的目光頓時收斂。
“我可把場地借給你了,不要大意地一口氣拿下吧。”最好當場成就好事,那人惡趣味想。
沈昱滿目平靜的冷淡,并不回應朋友的挑釁。
手指插.入發間,沈昱出卡座前,一手弄亂精心打理過的發型。
以他敏銳的觀察力和驚人的聰慧,他知道展現什麽樣的姿态,能最大程度地降低葉生對他的警惕與防備。
葉生是無害的人,也喜歡和無害的人打交道。
過于強勢霸道的人他一向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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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破
葉生在沈昱的牽引下,在卡座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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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并不喧鬧,也沒有不長眼的外人敢過來打擾,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封閉空間。
包括服務員統共五個人,等服務員放好托盤一走,連成奎也離開了,這裏就剩下三人。
葉生挨着沈昱坐,剛張口想問他怎麽過來這了,能不能早些離開,他不是很喜歡這裏。
對面那個看不大清模樣的邪氣男人,遙遙沖他舉杯敬酒,眼底玩味。
“會喝酒嗎。”那人語調慵懶。
不等葉生開口,他想當然地說:“不會也沒關系,你們沈先生也不會,幹一個?哦對了,我姓席,你們沈先生的朋友。”
葉生忪怔片刻,舉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迎着對面噎住加頓住的神情,呃,他想說他酒量還可以的。
花花綠綠的雞尾酒,就是顏色看着好看,度數還不如他從小喝到大的白酒。
沈昱好像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豪放,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很快落下。
清冷冷的一絲目光瞥過去,對面的人興致缺缺起身。
“不打擾你們約會了,酒水全免,喝得開心,小朋友。”
姓席的男人走得快,葉生手裏的酒杯都還沒放下,先被他撂下的一句話驚的,剛咽下去的雞尾酒都要嗆出來。
“不咳……不是,沈先生,你快跟那位席先生解釋一下,是不是有誤會。”
“沒關系,葉生。”沈昱輕拍着他的後背順氣,一派堅定道:“他們的誤解,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他收回的手放在葉生膝上,是不會顯得過于冒犯,又足夠暗示葉生的程度。
這裏是gay吧,也是為什麽沈昱要把他引到這裏來的原因。
葉生霎時漲紅了臉。
“你……你誤會了,沈先生,我不是……不是gay……”
音尾一個gay字,在舌尖繞得九曲十八彎,微不可查吐出,好像說出來就是羞.恥得不可見人般。
沈昱溫溫柔柔地笑:“你覺得你能騙得了我。”
頓了頓,沈昱覺得他不能太急,為免吓跑人,他委婉了語氣:“不要自欺欺人,葉生,你瞞不了所有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的不同。據說同性戀群體之間會有吸引力,這就是為什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以一種科學探讨的平穩語氣,似乎饒有興味地娓娓道來,右手托着下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臉頰。
葉生被他說的,更緊張了,受驚吓似的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再說,就算你不是同性戀,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雙性戀,聽說絕大多數人都是隐藏的同性戀。這麽大的幾率,葉生,你覺得你會不是其中二者之一嗎?”
再退一萬步來講,哪怕葉生連雙性戀也不是,就是筆直筆直的直男,他也有一百種方式将他掰彎。
當然,最差的可能性不是這個最好。
葉生聞言變了臉色,他并不想在公衆場合下談論這種話題,無論是科學的探讨,還是打趣的調侃,尤其對象還是他。
在這個社會,以他的受教育環境來看,談性色變并不是他的錯。
他有點想開口求求沈昱,放過他吧,莫名的心氣卻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由得沈昱一步步咄咄逼人,最終拍板定論:“你是同性戀,葉生,不要欺騙自己。”
仿佛将葉生這條垂死掙紮的魚拍死在案板上,随時可以拆吃入腹。
葉生被說中心事,有點羞惱:“你為什麽要給我挑破。”
沈昱要不說,他不僅能瞞住別人,他還能自欺欺人。
他像是質問,難得硬氣一次的語氣,可惜對象面對錯了人,沈昱不吃軟不吃硬,做事全憑自己喜好。
沈昱好像感覺很好笑似的輕笑起來,他不喜歡這樣不誠實還嘴硬的人,葉生應當是個乖孩子:“葉生,這麽大人了,掩耳盜鈴懂不懂?”
葉生點點腦袋。
沈昱去捉他的手指,葉生縮了縮,沒縮回。
“有些事越壓抑越容易反彈,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接受。”
葉生抿了下唇,沒吭聲。事情都是說起來輕巧,做起來難,何況各人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只是他也知道沈昱的話在理。
“至于你問我為什麽給你挑破,葉生,不是我要為難你……”沈昱招招手。
葉生看着面前這樣充滿誘.惑的男人,還是忍不住附耳過去。
沈昱摁住他的肩膀,吐氣幽幽:“不是我要為難你,而是我要追求你。”
“蹭”葉生吓得後退。難怪沈昱要摁住他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嗎。
“沈先生!你……你不要開玩笑!”葉生整個人從裏到外紅成了熟透的蝦米,感覺頭頂直冒熱氣,“我有哪裏好,值得你追求……”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相貌平平,能力平平,從小做什麽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沈昱呢,聽他談吐就知道不凡,是個很有修養的人。看穿着也知道,家境肯定出衆。
能被這樣優秀的人追求,确實是開心和值得驕傲的事情。
可是他也有自知之明啊。
葉生聲音越來越小,他還沒意識到,“要”和“想”的區別。
沈昱要追求他。
葉生被這重磅消息驚得說不出話,只覺喉嚨幹渴得緊,他随便端了幾杯飲料,分幾次一口喝下,才覺好受點。
沈昱耐心等他緩和情緒,看着他吞咽滾動的喉結,在迷眩的燈光下眯了眯眼:“你有哪裏不好,不值得我追求?”
葉生吶吶:“你又不了解我。”
沈昱拉過他坐下,手指拂上他的劉海,眼前人眼白睛亮,額間一點紅痣,是令他一眼驚豔的樣貌。
只是目光生怯,削弱了其中的魅力。
想到這,沈昱語氣放得更柔了:“那我們就試一試,試一試在一起的感覺,你再決定我能不能追求你。”
葉生不敢擡頭,手指攥緊了腿褲。
沈昱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看清舞池裏一對對糾纏的男人。
他們也許上一刻還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踏入這個酒吧起,他們就是渴望懷抱和親吻的平等的人。
所有的清規戒律都抛之腦後,所有的生活壓力都束之高閣。
他們要比葉生大膽開放。
葉生陡然喘不過氣來,呼吸困難,胸口起伏得厲害。
這副抿唇強撐着自尊的倔強樣子,純情又生動,一瞬間震撼了身邊的男人。
色授魂與,連魂魄也要被人勾了去。
沈昱幾不可查顫了顫眼睑,不動聲色收回心神,再開口,還是那個面上溫善和氣,實則城府極深,穩重得看不出心思的沈先生。
“葉生,放輕松。”夢幻般清越的嗓音。
葉生随之平複了心跳。
沈昱的手背輕輕滑過他的臉頰,卻沒有實際的接觸。
沈昱的發絲掃過他的耳際,溫熱的氣息打在他臉頰。
沈昱輕輕柔柔的嗓音告訴他:“你很好,值得人喜歡,更值得我喜歡。”
彼此的接觸都是若有若無,若遠若近的,充滿隐形的張力和吸引力。
而一旦沈昱離遠了,葉生自己都忍不住尋着氣息和溫度去追逐。
不知不覺,他半個身子向沈昱那邊傾斜。
沈昱虛虛将他攬在懷裏,在他耳邊呢喃:“感受到我的溫度了嗎,葉生,這樣的我,會令你厭惡嗎……”
葉生吞咽了下喉結,張口咬住自己的拳頭。
葉生想,這個男人,他無法拒絕。
他最終倒在沈昱懷裏,氣喘籲籲。
……
……
于洋他們按着手機定位找過來時,葉生正抱膝蹲在路燈底下,朋友倒是還能認清,可是眼神迷離。
“這什麽意思?”蔣利益懵逼問。
于洋和鹿鳴也不知道啊。
“葉生,你喝酒了?”于洋看看葉生背後的酒吧。
葉生捧着臉點頭,搖搖晃晃站起來。他酒量好,應當不會因為喝了幾杯雞尾酒醉酒的。
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傻乎乎應聲:“嗯,喝了。”嗓音軟軟的,已經有了醉意。
于洋惱得直撮牙花子,都跟葉生強調過了,不要随便進外面的酒吧。
有些光鮮亮麗的酒吧,保不齊就成了烏煙瘴氣的夜店。
誰知道什麽人送過來的一杯酒,其中就下了什麽藥。
這哪個混.蛋小子把人帶進去的!他才不信葉生一向聽話的人,敢這麽大膽。
這要出了什麽事,他怎麽對得起葉生他媽。
幸好沒事,鹿鳴扯扯于洋,示意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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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縱
之後回旅館,于洋編些半真半假的酒吧新聞,故意吓唬葉生,讓他不敢再進酒吧不提。
鹿鳴作為室友,被耳提面命要看顧好葉生。
鹿鳴淡定點點頭,見葉生沒有醉酒的反應,還能跟正常人一樣洗漱換衣服,倒頭大睡,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一夥人安穩睡到第二天,還有最後一天的旅程安排。
下午他們就要坐高鐵回學校,位于南風市的師大。
葉生今天看着跟沒事人一樣,其實總不時發呆,神情恍惚。
午後他們要過江去對岸玩,火車站也在對岸,在那之前,他們先乘渡輪上軍艦參觀,滿足于洋等人的軍事迷心願。
剛好一陣涼風刮過,腳下的踏板略有傾斜,鹿鳴搖搖晃晃,一點不認真喊:“啊,我要掉下去了,葉生救命。”
等前面的葉生吓得簡直七魂出竅,手忙腳亂撲過去拉他,這貨自己先微抿着唇撲哧笑了。
鹿鳴一貫不是那種會大悲大喜,大聲說笑的人,這已經是他很明顯的表情波動。
見狀葉生哪有不明白的,真是又好笑又好氣,鹿鳴個悶馬蚤(sao),又耍惡作劇逗人。
“你們鬧什麽呢!”于洋在那邊中控室參觀,聽到動靜也出來了,他倒沒有葉生着急。
出來訓完鹿鳴幼稚,不分場合打打鬧鬧,再說教葉生:“也就你信了他的把戲,老叫他騙。”
葉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別說,鹿鳴裝模作樣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不過葉生總算沒有上午那陣的恍惚了,可喜可賀。
于洋瞥一眼鹿鳴:“你說你圖什麽呢。”
鹿鳴:“噗,逗葉生好玩。”
參觀夠了軍艦,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葉生他們在對岸下了渡輪。
于洋揚手一揮,宣布各自在附近的商業街逛逛,買好要帶回學校的土特産,還有在火車上要吃的東西。
他們興沖沖的,葉生卻沒那個精神。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上他們就要乘坐火車,徹底離開這個城市,葉生心裏翻山倒海的混亂。
蔣利益聽于洋分配好隊伍,哎了一聲想說要跟他一隊,于洋和鹿鳴已經跑了。
餘下一個何葉生心不在焉的,蔣利益幹脆左瞅瞅右看看,慢吞吞閑逛起來,他才沒那個錢給別人帶土特産呢。
他不想搭理葉生的,冷不防看見前面一對辣眼睛的人,倏的冒出一句話。
葉生猛地轉頭,瞪大眼睛看他。
“你、你你……你要幹嗎,別以為你眼睛大我就怕你啊。”蔣利益唬了一跳。
他對面的葉生反應卻更奇怪,先是打個激靈,鬼上身一樣,再是好像又哭又笑的表情,話都激動得說不出口。
緊接着,他就跑走了!???
蔣利益伸長了手也沒拉住,他覺得大發了,這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丢了,于洋和鹿鳴回來後怕不是要活剮了他。
半晌,他掏出手機,在臨時組建的群裏發消息。
“蔣利益!!我告訴過你不要再招惹葉生了吧!”
放棄采購大業,一趕過來的于洋對準蔣利益,迎面一頓咆哮。
“我怎麽惹他了,我就說了兩句,不,就一句話,他自己就跑了!”
你應該對自己讨人厭的本事有自知之明。
于洋咬牙切齒差點說出來,他都跟這個朋友談過幾次了,這幾天把着點嘴門,還不老實。
“所以你到底跟他說什麽了。”于洋沒好氣。
蔣利益略心虛:“我就嘀咕了一句,同性戀真惡.心,也沒什麽啊。”
你特麽嘴巴真臭!于洋差點又想咆哮了。
人家同性戀礙着你什麽事了,非要過個嘴瘾,嘴上一點不積德。
哪天蔣利益因為嘴欠遭雷轟,他都不奇怪!
鹿鳴見狀不對,分開他們:“你們都別吵,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人。”
又說:“葉生不是那等會使小性子跑開的人,也許是有事絆住了他也說不定。”
他抱臂思考,用他那不常動用的腦細胞:“嗯……我記得葉生大二時參加過一個,為LGBT群體科普的宣傳活動,他挺維護同性戀的。”
吃飽了撐的,這話蔣利益不敢說出口,于洋還在一旁對他虎視眈眈呢。
“你嘴那麽臭,好吧,你那麽不客氣地辱罵那個群體,葉生明知道跟你觀念不合,争論也沒用,又不想廢那個力氣跟你吵,可不就被你氣着跑掉了嗎。”
蔣利益覺得鹿鳴頭頭是道的分析——都是歪理,歪理!
根本是無腦維護那個何葉生!
明明他們三以前才是經常出去旅游的朋友!
獨自跑走的葉生那邊,他一口氣跑到碼頭,剛好碰到小型游艇出發,花五十塊錢可以坐到對岸。
迎着破開的波浪喘勻呼吸時,昨晚沈昱在他耳邊呢喃的話,萦繞于腦海裏,揮之不去。
準确來說,是煩惱了他大半天。
“你現在心裏亂,我給你時間考慮。”
“明天,我一整天都會留在房間。”
“我等着你的答複,葉生。”
……
回憶裏最後是含笑的一雙鳳眸,幽黑深邃一如無底深淵,将要把人吸進去。
葉生攥緊了拳頭想,他應當是個循規蹈矩的人,聽強勢母親的話,做最乖巧的好學生
熱愛學習,積極生活,規規矩矩,一成不變。
往後娶妻生子,養活一家,終其一生,隐瞞自己的性取向。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未來啊!
事實就是這麽巧妙,葉生自己都無法勸服自己的抉擇,深陷困境。
兩個朋友不明所以,也不能給出有效的建議。
偏偏是最被他忽視的人,在這關鍵的一刻,誤打誤撞解救了他。
“同性戀,真惡心。”蔣利益看到前面一對親密的同性情侶時,這麽說。
很随便又自然地嘟囔出的一句話,甚至音量也不大,只有旁邊的葉生聽見了。
卻如驚雷炸耳,令葉生咣的醍醐灌頂。
也許蔣利益不是真的惡心同性戀,他就是僅憑着一點淺薄的認知,随意而任性地表達對一個群體的看法。
其實他根本不了解,了解也無所謂,反正都和他無關,對象換了哪個群體都一樣,都免不了被他诟病一番。
他沒有錯,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和他抱有同樣的觀念。
沒有關系的人,随便置喙臧否也沒關系。
既如此,他為什麽還要為這些有的沒的,掩蓋自己真實的性取向,屈從外界的看法?
——顧忌形形色.色的目光和言語。
根本沒人在意他怎麽樣。
江上的風一打在臉上,葉生就清醒了,那股被蔣利益的話刺.激得上湧的熱血消退。
他應當沒有剛剛的激動了。
但他仍然緊咬着牙關,不肯後退一步。
他雖然怯懦,可固執起來也叫人頭疼。
游艇到達對岸前,他發了信息給于洋他們說明情況,不得已先編了落下東西在旅館的謊言。
旅館裏,1307今天的房間門,一天都沒關,只是虛掩着,一推就開。
沈昱坐在客廳沙發,一身閑适的休閑裝,捧着一本線裝的陳舊佛經,悠然自得翻着。
腕上佛珠古樸,泛着柔美的光澤,襯得他這個人似乎也蘊含禪意。
成奎無論看多少次都不可置信,面前這個人是金融市場上翻手為雲的冷酷資本家,赫赫有名的鐵腕無情沈先生。
當資本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滴着肮髒的血。
常年浸淫于金錢銅臭中,追逐商人利益的人,居然研讀起了教導人淡泊明志的佛經,仿佛斂去了所有肮髒。
也難怪成奎不敢信了。
成奎感覺好笑,何葉生都要離開春城回學校了,沈昱還有閑心看佛經?
昨天給時間葉生考慮的事他也知道,可是這一天,何葉生打他們門前經過,都沒往屋裏瞟一眼!
這是要拒絕沈昱的意思?
成奎不知作何感想,反正面上看不出。
随着日頭西降,他不厚道地祈禱,是他老板栽了跟頭。
沈昱也有失手得不到某樣東西的時候,想想還是挺振奮人心又喜聞樂見的。
眼見去南方市的火車時刻臨近,該準備去火車站的人卻出現在門口,沈昱笑了。
成奎嘆息了,就這麽走了不好嗎。
又想,果然一切都在沈昱的預料之中。
他也阻止不了,默默出去,守在樓下。
沈昱平常看人時宛如古井無波,波瀾不驚,可是只要他願意,眼眸也能溫柔似春水,溺斃人心。
比如此刻。
他以德語詠嘆調念出尼采的哲語:“真正的勇敢,是勇于改變和超越自我。”
“葉生,我很高興。”他目光裏流露出葉生期許的贊賞。
沈昱深谙,從小缺失父愛的葉生需要的是什麽,他也毫不吝啬給予。
從今天起,何葉生,這個人将是完全屬于他的。
由他一手掌控,乃至改造。
隐匿在缱绻柔波下,恍若執掌山河般的睥睨目光往下巡視。
葉生撐着膝蓋喘.氣,浸透汗水的上衣緊貼皮膚,腰線在白色T恤下勾勒出肉眼可見的緊繃弧度。
沈昱知道,葉生很緊張,全身緊繃着。
“沈……沈先生。”葉生發出小聲又激動的吸氣聲,他的窘迫叫沈昱抓了個現行。
他期期艾艾,因為自己一路疾跑的狼狽鬧了個大紅臉,惴惴不安回望沈昱,這人仿佛永遠滿身精致的清貴。
回應給他的,是沈昱的心生憐惜,沈昱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告訴他,他沒有嫌棄他。
葉生登時有了自信,超凡脫俗的膽量,心底有什麽東西叫嚣着要噴薄欲出。
他站到沈昱面前,在沈昱耐人尋味的眼神下,笑意清淺若無。
葉生緊張,手腳不知道該怎麽放,眼裏目光爍爍,卻是強撐的勇氣。
沈昱嘆一聲,一把将他拉下,柔軟的雙人沙發頓時陷下去。
總不能叫他個瘸腿的站起來吧。
葉生身形雖然較沈昱纖細,也是偌大一個人,困在沙發靠背和沈昱環起的手臂間,張嘴嗫嚅:“沈先生,我……”
“噓,不用說,我不難為你,你來了自然代表了你的答複。”
沈昱修長一根食指抵在葉生唇前,以一種很體諒的口吻示意葉生噤聲,無需多言。
這叫成奎聽見只怕要失笑。
好個善解人意體貼包容的沈先生!
又是若即若離的接觸,沈昱以呼吸勾勒出葉生的眉眼、鼻梁和臉部輪廓,以唇印打下獨屬于沈昱的标記。
不進一步,以示沈先生可貴的尊重。
葉生雖然難為情,卻也沒有抵觸和抗拒,更沒有躲。
沈昱自覺地将他的不抗拒視為邀請,落下黏乎乎,濕答答的輕啄,游刃有餘地引導稚嫩的新手。
葉生睜開泛紅帶水的眼睛,啞着嗓子喚聲,不知所謂的音節。
沈昱流連忘返地撫摸着他的臉頰輕喚:“my boy……”
我的男孩,情窦初開了嗎?
眼前人,可是你的意中人?
fall in love……
陷入愛河吧,我的男孩。
他的聲音仍然清澈,像山間汩汩淙淙的溪水。
分明是在做最令人難堪的事情,卻只是清隽地笑着,連徐徐的呼吸起伏都不改分毫。
葉生忽然淚滿盈眶,淚珠撲簌簌落下,側身埋首,脊背繃出美麗的弧線。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葉生邁出去的第一步,先認清自己的性取向,他還有很多要進步的地方。苦笑,這确實不是一個完美的主角。
注:真正的勇敢,是勇于改變和超越自我。——尼采《悲劇的誕生》
當資本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滴着肮髒的血。——馬克思《資本論》
LGBT:泛指非異性戀者。是女同性戀者(Lesbians)、男同性戀者(Gays)、雙性戀者(Bis.exuals)與跨性別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縮略字。
☆、暫別
沈昱停下動作,處變不驚拂去葉生的淚水。
葉生窘迫不堪:“我……我只是,太……太激動了。”情不自禁。
一句話生生斷了好幾次。
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被什麽東西觸動了心情,情緒一剎那被觸發到了就會哭。
也有人說,會在街上突然不顧形象大哭的人,那說明這個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繃不住了。
沈昱雖然不是葉生這樣真性情的人,他少得可憐的同理心也支持不了他去理解葉生,但這不妨礙他此刻以最溫柔的姿态去安慰葉生。
小家夥受不得驚吓,他對自己中意的所有物一向很有耐心。
于是他停下所有挑.逗行為,細細安撫懷中人。
葉生吸了吸鼻子,懷揣不可告人的心思,他那麽辛苦地對身邊人隐瞞的秘密,其實在沈昱這類人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是不平,他只是也想要這樣的勇氣和見識。
少年青春期的性.意識萌發時,他隐隐約約察覺到自己和其他男生的不同,不敢猜測。
陷入無邊的恐慌,沒人告訴他為什麽,那點淺薄的生理知識,還是在學校老師遮遮掩掩下的課堂得知的。
他表面如常地和朋友們打鬧,其實無時無刻不帶着沉重的心理負擔。
一直到大二時,參加了學校發起的非異性戀者宣傳科普活動,他作為部門組織者之一,必須搜集詳細資料,甚至直接接觸學校的同性戀群體。
他這才敢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同時也更拼命壓抑自己,輕易不敢叫人看出他的真實。
真的是,太差勁了他這個人。
如果他人生裏有沈昱這樣成熟的長輩引導,他不會活得這麽累。
不是怨天尤人,相反,他覺得現在遇到也不晚,他感激沈昱。
“這不對,太快了……”宛如驚恐的小獸嗚咽。
“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嗎?”耳邊是惡魔溫柔的反問。
“可是……”葉生還想說什麽,淹沒在滿天夜色裏。
夜色撩人,夜色誤人。
葉生喘得太厲害,完全是在用嘴巴呼吸,忘記了鼻子的作用。
沈昱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捂住他嘴巴,奇特的是,葉生反而喘得不那麽厲害了。
沈昱洗過一次手,細細用紙巾擦拭水跡。
他撐着沙發,在縮成一團的葉生旁邊坐下,理了理衣冠不整之人的衣角,卻不是要罷手,複又展開了下一波成人教育。
他是一直衣服齊整的,一絲皺褶也無。
無懈可擊,葉生毫無抵抗力。
沈昱将人抱在腿上,壓在未受傷的左半邊。
他覺得時機氛圍都不錯,他也不讨厭這種感覺,可以進一步發展身心關系。
适當的親密接觸,有助于增進感情,發展和諧關系。
葉生意識如水上浮萍,起起伏伏,不能自主。
猛然聽見門外呼喚他的聲音,是于洋他們來找他了。
他打了個顫,立時清醒。
沈昱掀了掀眼睑,好事被人打擾,他倒沒有不虞,他一貫不是重欲的人。
高度自律的克制也足以讓他壓下自然的生理反應,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先回去,我會來找你。”低音炮魅惑似的,沈昱唇貼着葉生耳邊,随後松開捂着他嘴巴的手,滴落一手粘膩的口涎。
緊貼他後背的胸膛也撤開了,為了遠離彼此随時會發作的荷.爾蒙氣息,沈昱坐回輪椅,沒留在沙發上,慢條斯理整理蓋腿的毯子。
葉生得了解放,反倒不能喘氣了,滑落沙發,他大口大口呼吸,仿佛周身的氧氣不足。
見他這副模樣,沈昱竟輕輕笑了。
清越的笑聲回響在房間,葉生這時候回過神了,雙腳蹬着後退,直到背靠牆壁,無路可退,他自個捂住了大張的嘴,雙膝也并攏緊了。
此刻他眼角還泛着淚花,滿臉羞得通紅,一身的粉霞,睜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表達對剛才發生之事的不可置信。
沈昱眼睑垂了垂,斂去滿目的暗沉,再睜眼,目光清明。
他操縱輪椅靠近葉生,順道拾起地上的眼鏡給他戴上。
随後一手攬着葉生後腦勺,低頭,雙唇相貼吮了吮,吟喃:“乖孩子。”
氣音吐在臉頰,字字灼.熱。
葉生臉頰瞬間更紅了。
一觸即分,沈昱利索地給他整理淩亂的衣裳。
“我……我自己來……”葉生小聲嗫嚅着,半推半拒。
沈昱從善如流,後退半米。
呼喚葉生的聲音更近了,葉生急急忙忙打理好自己,忙不列颠跑出去,不敢回頭。
房間裏很快靜寂,良久,輪椅上的男人擡起那只沾滿葉生幹涸口涎的左手,指腹撚了撚。
仿佛還能感受到方才的新鮮,十分玩味,空氣裏遺留的氣息甜稠,更覺口齒噙香,回味無窮。
——
——
面面相觑。
葉生和于洋鹿鳴在1304門外,大眼瞪小眼。他們斜對面的1307就是葉生跑出來的房間。
葉生緩緩艱難手指身後:“我去跟沈先生打個招呼,要回去了還沒跟他說一聲,哈哈。”
笑不出來。
“找到你落下的東西了嗎,找到了就快走。”于洋鹿鳴和葉生擦肩而過,兩人神色如常,完全沒有奇怪之處。
葉生講禮貌,會和多次有緣碰到的人告別再走,他們一點不奇怪。
“哦,找到了。”看來是他自己心虛想多了,葉生提起的心落下。
“對了,蔣利益他人呢?我剛剛跑的急,還沒給他說一聲。”
“啧,別管他。”于洋臉上挂不住了。
鹿鳴好心解釋:“他等不及,自己一個人去趕火車回學校了。”
“那你們……”
“沒事,改簽了,你的也是。”他們的火車票是于洋團購的。
于洋:“不,退票,我們坐高鐵。”就不信蔣利益能比他們坐高鐵快!
……葉生和鹿鳴不敢反駁氣勢洶洶的于洋。
抵達車站,短短倆小時候車的時間,誰跟葉生說話,他都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雖然以前葉生也是這樣,待誰都好脾氣地笑着,可沒這種……怎麽說,一股膩死人的甜。
“哦,小甜甜。”鹿鳴捧着泡發的泡面搖頭晃腦,“甜膩膩的小葉子喲”
于洋猛地轉頭,一臉惡寒,什麽惡心到家的稱呼。
上高鐵後,于洋和鹿鳴在前座,葉生興致勃勃,一個人坐後面,頭倚着車窗,想着一人垂眸含笑的模樣,越發動人。
僅僅因為遇到一個人,離家出走的苦悶心情煥然一空,臨近開學的壓力也變成了對學校生活滿滿的期待。
沈昱會來找他,會帶給他更多驚喜。
他的生活不會再是普普通通,一成不變的。
蒼白的世界登時有了五彩斑斓的顏色。
葉生一想到這就忍不住笑意,頭一次期待起了明天。
窗外風景極速飛過,疲倦的旅客消了聲息,車廂也暗了燈光,一片寂靜。
前座兩人扒着座椅靠背,悄摸摸看葉生:“有問題。”
鹿鳴問:“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于洋氣:“我怎麽知道問題出在哪,我又沒談過戀愛。”
鹿鳴:“!”
“問題就出在這。”鹿鳴性子寡淡,再大的情緒波動也不過是眉峰挑挑,“葉生他,戀愛了。”
于洋:“!??”
鹿鳴:“你不懂,單身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三人中只有鹿鳴有女朋友,有戀愛經歷。
于洋坐回位置,狠狠切他一聲:“我單身我還有錯咯?”
複又嘴硬道:“像我這樣事業蒸蒸日上的有為青年,忙着為自己的人生奮鬥,才不屑談戀愛。”
鹿鳴雙手一攤,聳聳肩。
誰單身誰知道。
☆、不忍
當天晚上葉生一到校,好心情就沒了。
感覺自己得了旅行綜合征,空虛,喪氣。
硬着頭皮打開門,一見寝室只有一個叫吳點七的舍友,葉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