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沒來得及看清蔣利益是什麽反應,葉生不妨一轉頭,先看到了一邊靜坐的沈昱。
對上那含笑的眸子,是成熟男人包容的眼神,沒有輕視,沒有異色,像汪洋大海一樣醇厚……還有寵溺。
葉生不好意思低了頭,緩和羞赧。
心裏告誡自己,這種童年的記憶還是塵封在時光裏為好。
自從爸爸的柚子燈熄滅了,他就長大了,不能這樣不懂事下去了。
沈昱将人瞧了明白,葉生經過時,拉住他一只手:“你知道我懂點面相學,依我的經驗看,那種人都是紙老虎,慣會虛張聲勢,我保證,你兇一點對他,他不敢回你。”
他擡擡緊繃的下颌指人。
“別為了這種人受委屈。”
☆、起意
葉生被沈昱的熱情驚了一驚,張口結結巴巴,不知道自己說了個什麽。
還沒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呢,仿佛天大的事都有人為他撐腰。
可到底兩人不熟,交淺言深的,最多是他好心幫了一把手。
葉生心裏同時又羞又臊,恨不得此刻的大廳燈光能亮起來,也好岔過這一茬。
夜色裏沈昱目光真摯不見僞,全不見第一面生人勿近的清冷肅厲。
葉生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幸好老天也不忍為難他,旅館外頭一輛SUV沖着他們鳴響了喇叭,車燈倏然照亮了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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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無論男女老少,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吸引了。
車上下來一個魁梧的男人,五大三粗的,相貌普通,板正,看着像個沉默寡言的,也看得出來是個穩妥的漢子。
黑色西裝一絲不茍,從頭到腳連發絲都打理得整整齊齊。
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後面的車子。
“邁巴赫欸,這得幾位數。”流暢修長車身,盡展禮者闊朗之風;堪比頭等艙級雙獨立行政座椅,奢享尊崇禮道。
于洋一巴掌蓋上蔣利益頭頂,示意他收斂點,別丢人現眼。
不過那火熱的眼神,他自己也遮不住,男人有幾個不愛車的。
那人徑直向沈昱走來,彎彎腰道:“沈先生,我來接您。”
一屋子人頓時,全都是張大嘴“哇”的驚訝又豔羨的表情。
滿場焦點如數聚到了沈昱身上,他們剛才聊天時都沒大沒小的,哪想到這個看着臉嫩的男人這麽有地位。
那個白領男都要嘔死了,聽這人的談吐就知道不凡,他還跟人争得火熱。
沈昱朝成奎微颔首,轉頭向葉生介紹道:“這是我的助理成奎,來接我的。”
葉生哦了一聲,不是先前那個戴眼鏡的,這個沈先生的助理還挺多。
沈昱從成奎那拿了張名片,遞出去,這些都是助理随身攜帶的,遞名片也是助理做的活。
今天卻由沈昱親手送出,對象還是個半大的學生:“這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葉生,還有幾個小朋友,今天有緣認識一下。”
沈昱說到救命恩人時候像開玩笑的語氣,不過有心人自然能知道其中的份量。
成奎愣過神很快回神,點頭逐一致意,還熱情跟于洋等人握手。
葉生正擺手說自己沒做什麽,談不上救命恩人,沈昱只顧逗他。
上司能堂而皇之忽略其他人,他個做助理的可不能,務必得招呼周全了。
“今晚和各位在一起是段開心的時間,我有事先離開了,諸位早些休息,晚安。”
一群人不管認不認識,說沒說過話,都很熱情地回應沈昱慢走,晚安。
成奎走到輪椅後面,盡助理的本職工作。
餘光掃到葉生讓開路,手裏的名片轉手很自然地給了于洋。
成奎愣了,輪椅都忘了推,空氣中無端一片靜寂。
沈昱應該也靜默了片刻,雖然錯愕微不可察。
很快他露出個笑容,特地跟葉生道別。
葉生伸出去的手火燒火燎般縮回,別人給的名片立馬轉送出去,好像不太禮貌。
于是略心虛地胡亂回了一些場面話。
一群人送到門口,看着車屁.股沒了影,才戀戀不舍回去。
于洋砸吧砸吧嘴:“這車得多少年才能買得起哦。”
蔣利益伸手問他要看名片。
于洋丢給他,自己攬了葉生肩膀,禿嚕頭發:“你這小子。”
葉生柔軟的卷毛被呼嚕得更亂了,不好意思笑笑。
他是要回老家待着的人,以後怕是沒機會出來了,萍水相逢的兩個人,那個沈先生再尊貴也和他沒關系了。
于洋不一樣,他正激情高漲地跟着學長創業,以後打交道應該用得着。
“對啦,那個沈先生的名片上印着什麽呀?”葉生幫了人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沒印什麽,就是個名字和聯系電話,名字……好像叫沈昱。”于洋說。
“你說誰?!”還沒走的那個白領驚訝道。
于洋又說了一遍名字,還不及人家親自從蔣利益手上搶過名片來看。
“居然……真的是他!”
葉生等人莫名其妙。
頂着葉生他們疑惑的目光,白領男滿腔熱血的科普生生咽了回去:“總之,很厲害,很有錢。”
于洋不知道他的心聲:“哦,身價不菲啊。”
葉生聽着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村長你努努力,以後也可以的。”
鹿鳴抿着唇笑:“對,我們抱你大腿。”
他們三人中,也就于洋有未來可期了,他和葉生都看到了頭。
那個白領直搖頭,一幫沒出社會的毛頭小子,還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明白那位沈先生的價值。
這要是他得了那張名片……啧,不敢想。
葉生他們打打鬧鬧,聊的開心,不久旅館來電了,各自回房間睡個美美的覺。
離開的邁巴赫上,氣氛迥然不同。
一上車,沈昱整個人都變了。
從溫柔和煦到清冷肅厲,無縫切換。
成奎從後視鏡看到面無表情的沈昱,嗯,點點頭,果然這才是正常的沈先生。
剛剛那個會沖人溫柔笑的絕對不是他雇主。
車子掉頭去了春城市區,一家和剛才那個旅館同名的酒店,它們除了名字沒有任何不同。
前者是走中低檔路線的青年文化旅館,後者是主攻富豪的六星級連鎖酒店。
是那種,大半夜口渴不用自個下樓去買水喝,房內常備新鮮水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客房服務,一個電話解決的巨大差別。
偏偏有人搞錯了兩家的名字,鬧了烏龍。
沈昱的前助理宋哲,可能是最近談了新女朋友,分了神,盡心盡力工作到最後關頭,好不容易快打破三個月魔咒,竟然出了這種纰漏。
——他給沈昱訂錯了酒店。
一通電話把正和女朋友約會的他召過去,宋哲還奇怪,沈昱不是想獨自在春城修養一段時間嗎,怎麽大老遠叫他過去。
結果人家在低了不是一個檔次的旅館房間內,悠哉悠哉恭候他大駕。
宋哲看到發送過來的位置不對就急了,開門一見到冷面模樣的沈昱,當即腿軟了。
所以為什麽您老一開始就發現了不對,還要将錯就錯入住,就是為了當面羞一羞他嗎?
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是自己的工作失誤,簡直無話可說。
他只期盼有奇跡出現,能讓沈昱大發慈悲一次,至少讓他争氣點做滿這三個月。
可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沈昱就是那種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的,冷面羅剎的主兒。
想他多少前輩都折在了三個月期限內,就沒幾個幹長久的助理。
偏生下樓時還撞上了個毛手毛腳的學生,宋哲當時以頭搶地的心都有了。
可奇跡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沈昱一點不急着離開那個破旅館了,還讓他把已經離職的成奎叫回來,而他辦理離職手續前,先把那家旅館收購了。
然後名正言順查清楚,那個學生的名字和房間號。
那個學生,額間一顆紅痣,雜亂的卷發和眼鏡下,有一張漂亮的臉。
可也……
宋哲依言照做。
做他們這一行的,要的就是聰明不多問。
成奎拍拍宋哲肩膀,低調奢華的套房裏,沈昱在問他事辦得怎麽樣。
“收購事宜不費功夫,那家旅館早在春城的住宿市場失去了競争力,最近推出了優惠活動也只是強弩之末。”
宋哲去洽談時,旅館老板不知道有高興呢。
“嗯,”沈昱不冷不淡應了一聲,“派個職業經理人去經營,盤活它。”
這話是對成奎吩咐的,他現在是沈昱的貼身助理了。
他們的交接工作,在沈昱勾搭小朋友時已經完成差不多了。
成奎也是做慣了的,沒有不明白的。
沈昱沒什麽吩咐了,二人退出房間,成奎面有異色,從聽到收購旅館時就這樣。
宋助理提醒:“沈先生叫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多問。”
他努努嘴,一絲不茍的精英形象有所打折:“而且錢又不是咱的,你心疼個什麽勁兒。”
成奎捂着腮幫子:“我知道,這不是還沒轉變過來窮酸的小市民心理嗎。”
這位沈老板名下的流動資金每筆都是以億為單位。
宋助理被他逗笑了,別說,大半個中國人的資産放沈昱面前也不夠看的,他家境也不差,跟人家一比,愣是被襯成了貧民。
“努努力,成哥,辭退後又請回來的,你是第一個,這是沈先生賞識你啊,我是沒機會了,争取做打破三個月魔咒的第一人,讓前輩他們請客喝酒。”
被沈昱辭退的助理都能組成一個加強團了,他們苦中作樂建了個群,旨在為後輩傳授經驗,争取有人超越他們。
沈昱辭退的人就沒有再起用過的,成奎确實是獨一份,不過其中自有文章。
成奎胡亂點了下頭,送走宋助理後倒嘶一口涼氣,覺得牙更疼了。
宋助理真是擡舉他了,沈昱把他叫回來自有成算呢,哪是賞識他呀,那是和那個旅館的大學生有關!
無論他的雇主對人家打得什麽主意,準沒好事。
偏他受雇于人,拿錢辦事。
☆、三遇
香煙渺渺的寺廟寺廟,高臺上的觀音像寶相莊嚴,端莊玉潤。
眉間一點紅,端的是慈美有度,莊嚴與慈悲相濟,是完全不容亵渎的聖潔美麗。
葉生看着鹿鳴虔誠地持香拜佛,在一旁等候,卻見鹿鳴頻頻回頭看他,心裏詫異。
鹿鳴心裏情緒翻湧比他還甚。
此時此刻廟裏莊嚴肅穆的氛圍,令他看着身後這個容貌神似觀音相的好朋友,不禁有種二次元的觀音娘娘和真人版時空交錯的震撼感。
葉生今天大概是因為天氣熱,劉海用小夾子全別了上去,不再故意用卷卷的黑發和黑眼鏡遮住大半個臉。
膚色牛奶般白淨,襯得額心一點朱砂痣分外惹眼,美人尖,瑞鳳眼,還有小酒窩和微笑唇,不禁就被他那莊嚴美好的相貌所攝受。
又是兩肩圓滿、身形端直的好體态,兼之身體纖細柔軟,四肢修長,體态輕盈。
鹿鳴仿佛看到了活生生的大福星!
兩柱香插.進香爐,半晌,鹿鳴猛地回頭,雙眼放光望葉生。
唬得葉生渾身一激靈,護着額頭,蹭蹭後退:“觀音廟前,大哥你不要迷信!”
鹿鳴眼裏好像流露幾分失望和可惜,轉身對着菩薩像虔誠地拜了幾拜,嘴裏翻來.覆去咕哝着他的歐氣。
那神神叨叨的模樣,惹得進來的小朋友牽着媽媽的手說:“麻麻,這裏有個怪怪的大哥哥。”
葉生扯扯劉海遮臉,他的樣貌,小時候大人誇他可愛,等他大了就被說女氣了。
接着奔出廟,找到在外面拍照的于洋:“村長村長,大哥瘋啦!”
“出來玩還老想着你的游戲,沒收!”
鹿鳴頓時垮下臉,沒了精氣神:“葉生……”幽怨光波發射。
葉生被他逗得,撲哧撲哧直笑。
這天是葉生旅行的第四天,雖然昨晚旅館停電又鬧了失火的烏龍,但今天是個好天氣。
根據于洋的安排,他們今天行程滿滿,下午還要逛遍整座大青山。
葉生衷心希望能留下一段美好的旅途記憶。
——而不是某人喋喋不休的說教。
于洋是個急性子的,安排緊湊到要把一天的行程都塞滿。
但同時他也是個很靠譜的,葉生他們只要跟着他走,什麽都不用操心。
鹿鳴和蔣利益明顯都習慣了于洋的節奏,葉生有點困難,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像前兩天走了太多路,腳上起水泡,當天回去挑破就當沒事人一樣,今天他依舊咬咬牙,一聲不吭跟上。
而蔣利益也是一如既往靠打擊他,獲得在太陽底下疾步走還能活着的勇氣,以及在于洋那失去的平衡感。
又是笑話他細皮嫩肉,走點路就起水泡,盡拖後腿。
又是說他小白臉,曬幾天太陽臉上就燒傷,是不是以前在溫室裏長大的。
可把葉生氣得直鼓腮幫子,軟綿綿的兔子霎時膨.脹了氣鼓鼓的河豚,一戳就爆的那種。
他原來就不是壞脾氣的,還想着多忍讓點以換取旅途的安寧,誰料這人是屬壁虎的,只會蹬鼻子上臉,不知收斂。
一天下來,他又累又曬又憋氣,積累了幾天的怨氣,在大青山的古人墓頃刻爆發。
但他此刻的信念卻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所謂不能讓別人毀了他的圓滿旅行。
而是昨晚沈昱對他說的那句,別為了這種人受委屈。
葉生有心發飙,以示他不是好惹的。
于是當蔣利益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頤指氣使地支使葉生,去給他撿回不小心甩出去的鞋子。
葉生幾乎尖着嗓子喊出:“不要!”
繼昨晚第二次,蔣利益被他看不上的人反抗,瞬間也炸了,就算對面的人長得比他高還比他好看,他也不怵。
“咋的,氣焰高,還想打架啊。”
逗留在上面書院的于洋和鹿鳴聞聲趕來,就見蔣利益撸袖子揚拳頭要揍人的架勢,雖然明顯只是色厲內荏。
而對面的葉生氣焰根本沒他嚣張,卻死死咬着嘴唇毫不退讓,滿臉倔強。
兩人沖過去,分開人。
在于洋了解來龍去脈後,發現□□竟然是因為蔣利益要葉生給他撿鞋子。
心內忍不住感嘆,葉生終于會拒絕別人了,同時恨不得一錘子錘爆蔣利益的狗頭!
小嘴成天巴巴的叫喚,真要讓織女姐姐拿針縫了他的嘴巴才好!
“所以你們這麽大人了,還在公共場合吵架動手,想讓我怎麽評判?”這話就是針對蔣利益說的!
得虧這個名人墓位置偏,現在天色要不早了,游客就他們幾個。
沒點自知之明的蔣利益一張嘴就是一大通辯解,反正錯都是葉生的。
可憐葉生嘴拙不會說話,又氣得哽咽,好容易憋出一句:“他欺負人。”
于洋沒好氣一擺手,打斷蔣利益張口:“剛剛你們不是想動手嗎,打場架完事!該出氣的出氣,完事不準再計較!”
在他眼裏,男人的恩怨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蔣利益一梗脖子:“我才不打呢,君子動口不動手不知道嗎!”
“你以為我就樂意跟你打嗎!”葉生心道就你還君子呢,不禁氣呼呼哼了一聲,響亮的:“哼!”
“那你們想怎麽樣!”于洋也不耐煩了,“要不我和鹿鳴替你們打一架!?”
說幹就幹,于洋招呼鹿鳴:“來來來,你替葉生,我替他。”
沒了游戲就失魂落魄,全程神游的鹿鳴:“啊?”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他的事。
“那也不行!”葉生出聲。
于洋:“這又是為什麽啊,兩個祖宗!”
葉生小聲:“在人家墳上打架,多侮辱歷史英雄啊。”
于洋、蔣利益、鹿鳴:……
天色都暗了。
鬧了半天,所有人都心身俱疲。
于洋大手一揮宣布,晚上逛美食街的活動取消。
一行人打道回府。
“他以強欺弱,不公平!”走在下山的公路上,蔣利益覺得,于洋提議他們打場架解決一切恩怨的建議,明顯是偏袒葉生。
“別看葉生比你高,他就是個瘦架子。”于洋無語擺手,心道論交情也是他跟葉生深,偏袒葉生怎麽了。
蔣利益一看也是,何葉生那個唇紅齒白,身量單薄的小白臉模樣,怎麽會是他的對手,暗搓搓磨肩擦掌,想再和葉生一決高下。
可惜葉生過了那個氣頭,已經不想理他了。
此時一輛帥氣的軍綠色汽車從他們身邊經過,山上有個雷達兵駐地。
“對了,下了山我們打車回去呗。”蔣利益的語氣不像提議。
“不好,太貴,坐公交。”簡單明了的理由,被怼了一天,葉生這就要跟人擡杠了。
蔣利益鼻子都要氣歪了:“何葉生,你不要無理取鬧!山腳下到車站還有那麽長一段路!”
“多走走,鍛煉身體呗。”哼,誰笑話他細皮嫩肉,吃不了苦的。
蔣利益梗着脖子要跟他理論,兩人七嘴八舌又要吵起來。
于洋怒了,他發威了:“小嘴再巴巴,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麻溜滾下山去!”
都不用考慮任何交通方式了,都給我滾吧。
葉生安靜了,蔣利益安分了。
話說葉生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又被蔣利益激起火氣來了,只能說,蔣利益惹人厭的本事已經到了一種境界。
緊接着,鹿鳴冷不丁開口:“我想吃麻筒。”
“啊哈?你說什麽!?”于洋火氣還沒下去。
“我想吃麻筒。”鹿鳴重複。
超凡脫俗的淡定氣度,絲毫不受外界動搖。葉生嘆為觀止。
于是改道,幾人從半山腰尋羅一圈到了山腳,終于在小攤販那裏找到了鹿鳴想吃的美食。
這是閩贛地區的風味小吃,以糯米、蔗糖和麥芽糖為原料的油炸蓼花胚,沾滿了炒芝麻。
松香、酥脆,以及甜膩得齁嗓子。
葉生猜測,鹿鳴是聽到于洋的那句“麻溜地滾下山去”,勾起了食欲。
等讓鹿鳴吃得心滿意足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于洋垂頭喪氣跑着趕路。他造了什麽孽,要帶三個祖宗出來旅行。
山腳下過去是個大學城,裏頭人頭攢動,必須穿過校園才能坐到公交車。
“啊,是沈先生!”葉生突然急剎車。
幾個人差點撞到一起,摔個狼狽。
于洋代為發問:“誰,在哪呢?”
“喏,你們看。”葉生指向小廣場,太陽蓬底下的人。
大熱天雙腿蓋着薄毯的男人慢慢品着一杯咖啡,他冷凝着一張臉時,眉骨立體,下颌線優美。
肩頸線和箍着袖箍的襯衫手臂,形成一道十分優美的線條。
往上看,劍眉入鬓,盡數往後梳的黑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只有額角垂落了幾绺,黑眸深邃而鼻梁優挺。
昨天葉生就想吐槽了,這位沈先生的劉海是不是有減齡效果,頭發梳不梳上去完全是兩個人。
于洋對比他帥還成熟的男人不感興趣,轉頭對着葉生狐疑:“你這麽歡欣雀躍幹什麽?”
鹿鳴和蔣利益轉頭也一臉奇怪。
葉生摸摸鼻子沒吱聲。
不過都這麽巧碰上了,也不好當作沒看見錯過去,于洋帶着葉生他們上前,想着打個招呼就好,說不定人家也不稀罕這時候遇到他們。
沈昱明顯也看到了他們,因着葉生那一聲驚呼。
“好巧,葉生,又見面了。”
“是的,沈先生,你也在這。”
“我來這裏拜訪個朋友,順道在這裏坐一會,這個大學城不錯不是嗎,我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校園氛圍了。”
葉生撓撓臉不好意思,他們趕路呢,根本沒空感受別樣的校園氛圍。
和沈昱一身優雅輕松又閑适的氣度比起來,他們跑得太狼狽了。
“那麽你們呢,嗯,今天的游覽目的地是這嗎。”
男人不緊不慢地說着,眼神沒有從葉生身上離開過三秒,總是不動聲色地移開後又回歸。
葉生不太喜歡這種目光,小動物般天然的直覺,感覺像被當獵物一樣逡視。
不過他正是對沈昱有好感的時候,甚至,現在沉迷于聽男人和于洋他們的交談。
“真好,幾個朋友能一起結伴游玩,是段不錯的體驗,只要沒有個差勁的夥伴,否則那簡直是個災難。”
男人若有若無的目光掃在蔣利益身上,還有那仿佛警告的語氣,都令蔣利益後背發涼,簡直毛骨悚然。
“你們都玩夠了,現在要回去了是嗎,剛好,葉生,要搭我的順風車嗎。”
沈昱笑着對葉生說的,微笑的弧度絲毫不差,情意綿綿惹人心動。
“啊?我們順路嗎?”于洋代葉生問出,葉生正被沈昱看得羞赫。
“當然。”沈昱收回視線,“我覺得葉生住的旅館還是不錯的,對嗎?所以我決定在那裏再住幾天,接下來還有見面的時候。”
男人的笑容深不可測。
葉生點點腦袋表示贊同,單純對旅館評價的贊同。
作者有話要說: 求小天使的評論收藏~
☆、失格
一輛車載不了多少人,葉生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于洋左看右看差點想說,讓他們這些閑人走開吧,這位沈先生明顯只說想載葉生一個人吧?
但至少沈昱明面上還能做到,對他們一視同仁。
“我那個朋友剛好還沒離開,想必他很樂意讓你們搭個順風車。”
沈昱看向的不遠處,停泊着一輛軍綠色越野車,如果于洋他們還有印象的話,正是在山上經過他們身邊的那一輛。
一只粗壯結實的麥色手臂搭在車窗外,有規律地敲擊着車門。
葉生等人瞬間眼前一亮,男人愛車,更愛霸氣的軍車!
于洋喜滋滋想蹭坐一回越野車,幹脆給沈昱做個人情,主動開口分配好人選,把蔣利益拉走,留下葉生和鹿鳴。
各自上車後,成奎将沈昱留下的輪椅折疊收回後備箱,坐上駕駛座,駛在前面給後面的越野車帶路,鹿鳴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
葉生在後座,看着沈昱手抓住車身,手臂發力起身,先擡進沒傷的那條左腿,坐下再慢慢把受傷的右腿彎曲着放進來,雖然仍然風度翩翩,可也能看出十分吃力。
可能還因為牽動了傷口,額角滲了許多汗,葉生看着都覺得他疼。
葉生很想幫忙扶一把,手才擡起卻又放下,沈昱這樣厲害的人,應該不需要別人憐憫他,昨晚的事是個例外。
葉生自以為不動聲色舒了口氣,坐在沈昱身邊,處于一個封閉空間,壓力實在太大了。
雖然沈昱已經表現得,比第一次見面時要好相處。
他偷偷看過去,視野裏是一張頗具有欺騙性的臉龐,清俊的面容,輪廓英挺,周身的清冷古典氣質。
清冷得,像深秋如水的月光。
“怎麽了?”沈昱故意問,他一笑,任誰都能被他的演技欺騙,以為是個溫文儒雅好相與的。
葉生果然放松了許多。
沈昱想想,從手邊的儲物櫃取出一管藥膏,遞給葉生:“難為你們大熱天曬得這麽苦,看你的脖子和臉都曬紅了,不嫌棄的話,回去用這個塗一遍,不會那麽難受。”
塗了豈止只是不會難受,那是他專門給葉生治療曬傷的靈藥。
因着那一句不嫌棄,葉生哪敢拒絕,不要不就是嫌棄沈昱的東西的意思嗎。
“謝謝沈先生。”葉生猜想沈昱是為了答謝他昨天的幫忙,無論是順風車還是藥膏。
哪想到沈昱還有下一步動作。
他又取出了一個袋子,很自然地和藥膏一起塞到葉生懷裏。
“裏面是給你配的隐形眼鏡,度數不合适的話告訴我,不過應該不會有錯,昨天我摸過你的眼鏡片,只是輕度近視對嗎。”
葉生捧着袋子,呆滞點頭。
“那麽,這也算我昨天壓壞你眼鏡的賠禮了,至于為什麽是隐形眼鏡,是因為我覺得啊,葉生不戴眼鏡會更好看。”
徐徐道來的溫柔語調,明明不是強勢到不容拒絕的語氣,葉生愣是沒找到時機說話,沈昱都把話說滿了。
葉生稍顯為難,他戴副這麽大鏡框的眼鏡是為了遮臉的,以前經常被人打擊,他對自己的樣貌實在沒自信。
況且戴了這麽久的鏡框眼鏡,陡然要他換了,就跟羞于見人一樣,實在難為情。
但他還是點點頭,同意了,小聲道謝。
主要是他不知道怎麽拒絕別人,也不忍,拒絕沈昱的好意。
沈昱顯得很愉悅,他喜歡聽話乖巧的人,如果葉生違逆他,少不得還得想點法子,讓他心甘情願換了眼鏡。
副駕駛,鹿鳴捧着剛拿回來的手機,沉浸在游戲中,對後座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等日後于洋驚覺葉生和沈昱的關系不一般,恨不得揪起鹿鳴的領子訓斥,兔子都要被老鷹從窩邊叼走了,你還有空管你的游戲,一點沒發覺??!
車到旅館,于洋他們道了謝往裏跑,葉生想想,等在門外,沒跟他們一起進去。
沈昱已經下車,坐上了輪椅。
成奎要把車開進地下車庫,這樣就單獨留下沈昱一個人了。
葉生上前:“沈先生,我們一起上去吧,您是哪個房間?”
沈昱好像沒料到他會等他,詫異一瞬,含笑道:“1307。”
“好巧。”同樓層,這樣葉生就有理由送沈先生回房間了。
葉生推着他的輪椅進去,大廳裏,旅館經理一改愁眉苦臉的臉色,滿面春風。
1307和葉生他們的房間隔着不遠,在門口和沈昱道別後,葉生覺得沈昱應該是重視隐私的人,就沒送進去。
轉身敲響斜對面1304的門,房卡在于洋他們那。
一開門,葉生就迎來鹿鳴愛的抱抱。
葉生瞬間全身僵住。
“葉生,我終于可以擺脫村長的呼嚕,接下來幾天,我們一個房間。”
葉生也驚喜,想來是于洋看不下眼的主動安排,讓他和蔣利益分開,雖然他們還有三天共同的行程。
鹿鳴這樣情緒波瀾不驚的人,故意裝作興奮,以寬慰他的愧疚,葉生更是心下動容。
他想擁抱回去,結果鹿鳴反倒嫌棄起他來了:“走開走開,你體溫太高。”
葉生十足委屈,冬天可別嫌棄他是個火爐子咯。
說了一會話,葉生先去洗漱,洗完澡擦上沈昱給他的藥膏,涼滋滋的,确實能緩解那股灼.熱的刺痛感。
他還把那個袋子帶進去了,裏面不只有包裝精美的隐形眼鏡,連護理液都有。
葉生對着鏡子試隐形眼鏡,他沒戴過,弄了一會才貼準。
奇怪,沈先生摸了一下鏡片就知道他的度數嗎?
度數倒不是問題,他度數本來也不高。
葉生眨眨眼,難受。
眼眶裏突然多了東西,眼球各種不适應。
況且戴了這麽久的眼鏡,哪能做到輕易習慣改變形象。
葉生看着洗手臺取下的隐形眼鏡為難,要不放棄吧?反正沈先生也沒叫他一定要馬上戴上,明天給他看。
剛好門外鹿鳴一連聲叫他,叫得急,葉生來不及收拾,蹬蹬跑出去看看。
“怎麽了?”
“你知道隔壁村長他們在幹什麽嗎?”鹿鳴蹲在房間門口,豎耳監聽隔壁,語氣神秘兮兮。
回頭眨眨眼:“他們在進行,愛~的教育。”
于洋終于下了決心,有意改善蔣利益和葉生的關系,他們還有好幾天相處時間呢。
首要當然是從蔣利益下手,問題一直出在他身上。
葉生想想村長聲若洪鐘,唾沫橫飛的說教場景,十萬個頭大。
天,那太恐怖了!
一哆嗦,葉生問:“多久了?”
“倆小時。”鹿鳴比了個二,“從回來到現在,足夠他改造成人了。”
蹲了會兒腿發麻,鹿鳴沒意思地躺回床上,還在有彈性的床上蹦了蹦。
他長手長腳,是屬于運動員的結實勁瘦身體,皮膚卻白得發亮,十分惹眼。
不知怎的,葉生想到了沈昱,忍不住将那個人和鹿鳴比較。
那副比他和鹿鳴都要更成熟,而富有男性魅力的身軀……
收回思緒,眼前明明是他見慣了又熟悉的朋友軀體,在此刻卻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那代表的是性與荷爾蒙的吸引力,而不是單純看待同性朋友的眼光。
見鬼,葉生煩躁地直揉頭發,他一定是受誰的蠱惑魔怔了。
無論如何,用不是看朋友的眼光去打量朋友,于他于鹿鳴都太唐突了。
呼~吸氣吸氣,他一定要忍住,他對朋友們隐藏的秘密,對自己克制的欲.望。
床上的鹿鳴迷迷瞪瞪歪了頭:“對了葉生,你不是在試隐形眼鏡嗎,怎麽又摘了?”
葉生陡然一回神,撓撓頭:“不習慣。”
“習慣啊,這種東西不就是經過二十一天就能形成的嘛。”鹿鳴懶懶地說。
是哦,21天,好短的時間,“快去洗澡啊大哥!”葉生故意兇巴巴,“你一身的汗都把床單弄髒了!”
“咦,好兇。”分明是欲蓋彌彰,鹿鳴踢踢踏踏進了浴室。
留葉生撲在床上打滾不肯起來,臉埋在枕頭裏,一個人嘟嘟囔囔。
等他出來,因為兩好兄弟好久沒同床共枕過,記憶還停留在高中時期無憂無慮的時光,于是二人瞬間心靈相通,玩心大起打了回枕頭仗。
鬧了一通,最後在隔壁于洋的暴吼中鳴金收兵,偃旗息鼓。
翌日早上,葉生頭一個醒。
他突然很想先下去一個人走走,跟鹿鳴說了一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