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又知道我什麽呢
“效果不好。”他們沒回休息室而是直接去了旅館。陳斯祈神情一直十分恍惚,口中不住念叨着,他要來了,他也在現場。
葉倩無措地看着他,摸着他的額頭,“沒有發燒,他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這個問題他們無法回答。正常的人也有可能受家族影響有精神病史,對于他們兩個相識不過幾天的朋友而言,實在不能妄下言論。
半掩的門被人用力推開,沈玖言沖進來擰開桌子上的礦泉水整個倒在陳斯祈頭上。
速度太快林軒沒能攔住,和葉倩一同愣在一旁。
“內定冠軍開心嗎?你今天演得就像一攤屎。”沈玖言眼中的失望與厭惡再明顯不過。
這恐怕是沈玖言唯一一次失控,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失控。
陳斯祈看在眼裏,回神諷刺地說,“那你為什麽要看上這灘屎?”他不知道沈玖言為什麽會對他失望,失望的前提至少是兩個人相識,而他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陳斯祈站起來就打,沒有人能來得及阻止。
沈玖言下意識用手臂擋了一下,瞬間麻痹。
他同樣沒想到陳斯祈真得會出手。
他也快速反應将人踹倒摁住,手背上涼涼的觸感讓他怔愣,怒火來不及徹底燃燒就悄聲熄滅。
陳斯祈擡起頭的時候臉上并無淚水,平靜地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他沉默不語,比無辜又可憐,可他又倔強地拒絕着任何人的安慰,強行分割着自己和他人的距離。
沈玖言低頭看着手背。上面的淚幹了,他失去了唯一的佐證。
剛才所發生的,竟然比一場夢還要虛幻。
陳斯祈跌坐在地上,哪怕他離開,也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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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老鼠查到的個人信息裏出現過一個叫安冼的人,相應的身份有些特別,養父。而之前安冼更喜歡雇主的身份,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開始喜歡養成。
陳斯祈十八歲父母雙亡,按道理他成人後不需要監護人,安冼當的這個養父也就別有目的。
他好奇着陳斯祈今天的表現,依安冼的性格他們就是不相愛感情也應該挺好,但陳斯祈除了恐懼和厭惡外,幾乎沒有一份多餘的感情。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安冼控制了他。
如果真是如此,那陳斯祈恐怕有大麻煩。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陳斯祈已經一個人離開了。
沈玖言回去撲了個空。
他客觀地以為陳斯祈會向誰提及一些自己的過去,哪怕是那兩個泛泛之交的朋友,可他沉默的異常,孤立又獨立,竟然沒有一個人被他的內心接受,納入他的世界。
沈玖言沒有想到只是過去了短短幾分鐘,就讓這個名叫陳斯祈的人從這個城市消失。沈玖言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座城這麽大,而人這麽渺小。
安冼是娛樂圈有頭有臉的人物,零辰公司的董事長。年齡乘以二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卻從來不安分,或者說他對SC打頭的兩個字情有獨鐘。
沈玖言不想和他硬碰硬。
現在理清思路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過分的沖動一點也不像他,或許是因為覺得陳斯祈應該很幹淨,應該有憑着自己的能力繼承他,所以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不堪?
而他自己當初,在別人眼裏大抵也是這樣。
所以他表面變得這麽急于求成,像個沒讀過書恨鐵不成鋼的母親。
他摸了摸承載過眼淚的手背,幽幽嘆息着,他後悔自己所做過的,擔心會不會從此和那個人斷的幹幹淨淨,哪怕可以看見,也不能相識。
這麽久了,他們連個朋友都算不上,這是不是很諷刺?而自己還希望他能帶着自己的心願走得更遠,這更是可笑至極。
沈玖言站在橋頭,吹着深秋足以把人凍僵的風。他看見那個人緩步走過來,蒼白的皮膚帶着異樣的病态。在路燈下,在樹影間,行駛而過的車輛不會永遠照亮他的影,這個世界也不存在永恒。
陳斯祈主動走到他身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右手中指矮了一大半,被繃帶胡亂纏着。
沈玖言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開心,物極必反他甚至覺得他瘋了。
陳斯祈走到他身邊時已經有些脫力了,他故意砸進沈玖言懷裏,低聲笑着。
“衣服髒了無非就是洗洗,但這裏髒了,就一輩子也洗不幹淨了。”他指着自己的心,開懷大笑。
這一夜,本該被刷下去的人無故晉級。這一夜,陳斯祈算清了一筆六年的債。
所以他笑得這麽開心,渾渾噩噩的大腦被他完全放空,他甚至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攻克一輩子的難題,剩下的只有歡樂與平淡。
沈玖言扶着這個好像大醉一場的人,曾經的好奇,好玩都散的一幹二淨。他不是聖人,又有什麽權利自以為是的拯救別人?
何況對方不一定想要被他拯救。
沈玖言把人送去了私人醫院,陳斯祈的斷指被人秘密送來,慶幸還能接上,但活動上的影響不小。他需要一段時間靜養,不只是身體。
沈玖言陪着沉睡的人發愣,他想要擁抱這個受傷的人,不是同情。
他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讨厭着別人憐憫的同時又想要用自己殘損的內心安慰同樣受傷的人,不自量力還自我感覺良好。
多可笑。
他沒有通知林軒他們,節目錄制是六天後,他應該和陳斯祈談談那根斷指後續的措辭。
斷指的消息被封鎖在這棟三層小樓裏,優秀的設備和人員輕松掩蓋了故事的真僞。
現在沈玖言在夜深人靜的巷中為斷指的故事重新修改創作,色彩斑斓的故事無限生長,如同烈火吞噬後重新生長的青草,遮掩住大地原有的色彩。
煙灰從高空落下,擡頭順着煙灰曾經的軌跡望上去,陳斯祈夾着一支煙,俯視着他。
“醫院禁止吸煙…注意身體。”沈玖言把手踹進兜裏,夜風吹亂了他的短發。他如同夜空中孤獨的剪影,在一片漆黑中是唯一的光亮。陳斯祈晃了晃受傷的手,叼着煙翻身蹲在窗臺上,含糊不清道,“九爺,夜涼了,穿厚點。”
事實上,陳斯祈沒有理由把這件事的原委說出來,沈玖言也沒有理由陪着他胡說八道,只是兩個人都有那麽一點欠,讓本不會産生交點的線纏繞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深夜的城裏這麽安靜,像是害怕驚醒人心中唯一的那一片淨土。他輕聲說,“九爺,別幫我了…一攤屎還有什麽可同情的?”他的身子往前俯了一下,在風中如同一片落葉搖搖欲墜。沈玖言以為他要栽下來了,往前走了兩步。
寒風中聽到的聲音是支離破碎的,頭頂的人不是一只會展翅翺翔的鳥,而是一只被推下懸崖,羽翼未豐的鷹。
沈玖言收回目光,用平生最冷的語氣說,“做我的人或者滾出地球,你選一個。”
人生就是不斷的栽坑,出坑,又栽坑,陳斯祈從在橋頭走向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心甘情願地走進了自己選擇的坑。
陳斯祈閉上眼感受黑暗,“我選前者,九爺。”他想憑着自己的感覺,重新認識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困困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