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美夢(二)
故事在此定格,燈光重新亮起。沈玖言入坐評委席,與之前點評的女評委小聲交談着。
“過?”女評委又征求了下意見,得到對方肯定回答後才和陳斯祈閑聊起來,“緊張嗎?”
“能不緊張嗎?”
陳斯祈解下道具揉了揉手腕,他的聲音很有磁性,聽上去是一種享受,但現在卻有些嘶啞。他清清嗓子,仰視評委席上的諸位老師,目光與沈玖言撞在一起。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從故事裏走出來,腦子裏總是下意識地帶着一點男寵的嬌嗔,所以他說話也變得感性放肆。
“溫珂老師覺得我不緊張嗎?站在這裏表演不緊張的人不是心太大就是腦子殘了不是?”他說得自己都笑了,小小的酒窩讓他顯得格外開朗。
“那你…”
“我知道小腦萎縮很可怕所以我得緊張一下。”
揉了揉眼角幹涸的淚,他決定先把衣服整理一下,萬一一會兒以為衣衫不整讓導演叉出去就麻煩了。
“讓我說完。”溫珂讓他逗笑了。她還真沒想到這個悶葫蘆一樣的男生會一語驚人,也不知是單純為了給人留下印象,還是再為剛才的事情報仇,“在等候結果這段時間裏你能解釋一下剛才表演的故事嗎?”
“你們結果不是出了嗎?”陳斯祈往上攏了攏長衣,他在觀衆席上看到了那個人-那個人坐在觀衆席上沖他微笑。
陳斯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了。意識裏也不在乎能不能晉級了,一心只想着離開。
他真得一點也不想再看到那個人。
陳斯祈不耐煩道,“我想知道這是節目需要還是你個人想知道?個人的話你可以問沈老師。”
陳斯祈的目光總是無意識地往那個人的方向瞥,他覺得一定是那個人幫了他,他才會晉級,但無論用什麽方法他都覺得惡心,他無論好壞都不需要別人的施舍同情。
評委席一幹人哄堂大笑,沈玖言扶住身子笑歪的溫珂,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反倒是不留痕跡地順着陳斯祈的方向往觀衆席上看了一眼。墨綠色的眸子更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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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回頭正色道,“節目需要。”說着,他捏着話筒看似随意繼續道,“我一點也不喜歡笑話,這會讓我想起中午飯還沒有吃。”
陳斯祈猛一回神,失态了。
這個舞臺不是留給像李白那樣的詩人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可他已經開了一個頭,該怎麽把話圓回來呢?
這樣看來,午飯真是個好東西。
陳斯祈心中默默感謝沈玖言的救場,連剛才扯淡胡說都随之抛在腦後。
他看了眼觀衆席上的人,眯着眼笑得像只酒足飯飽的狐貍,奸詐的笑容像是在對他說,你看,有人在幫我诶。
陳斯祈收回目光,握緊話筒玩笑道,“沈老師一定在罵這是哪個二貨導演選的流程,演戲瘋子看戲傻子,五十笑百,下次一定不能參加了。”
沈玖言可以看得出對方對自己的謝意,那顆聰明的腦子借着之前的提示成功把話題拉了回來,會不忘順帶給自己惹點麻煩。
真是個記仇的家夥。
很多年後回首曾經,沈玖言才想起從未和陳斯祈說起過,之所以被他吸引就是初見時那笑中帶得一點感激,讓他刻骨難忘。
萍水相逢,異地逢知己,三生有幸。但不是說這點忙占了多重的分量,而是如果從未被人拯救過,就一定會愛上那個施舍的人。從未拯救過別人,就一定嘗不到對方眼中那詫異感激的苦澀。
“我廢話比較多。麻煩一會兒剪一下?嗯…我演得是一個戰國時期衛國衛靈公的男寵彌子瑕,也是古代分桃典故的主角。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史記上找找,但一定很枯燥。”
“請問你是在賣安利嗎?”溫珂舉手提問。
“抱歉我不是。”陳斯祈回答的格外真誠,溫珂擺了個無語的表情示意他繼續。旁邊的評委問道,“請解釋一下為什麽選擇演一個…額…男寵?”
“九爺趕鴨子上架,我上學那會兒就這個還演得可以點了。”
“…”還有完沒完了?沈玖言無言以對,這記仇的小孩兒也是沒誰了。
“那你争取下次別當被我趕的鴨子了啊。”沈玖言将話題拉回來,遞上通關證,“過關。”
“謝謝?”毫不掩飾內心的詫異,他以為自己完蛋了才這麽惹九爺的。這下好,走不了該被九爺收拾了。
陳斯祈心裏郁悶,躲着沈玖言與評委一一握手感謝後離開賽場。但他不知道自己剛回到後臺沈玖言就也跟着離開了。
“給我一份這個孩子的資料,還有他父母的照片。”在車中點上一根煙等候,經紀人比他想象中來得要快。把摩托停好,偷偷摸摸地鑽進車裏,遞上檔案。
“天生的!長得真像,不過他畫這麽厚的妝幹嘛?好好一場愛情劇都變聊齋了。”經紀人姓米,屬鼠,女朋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米老鼠,除了不苗條外也基本都吻合了。
“不想給自己找事。如果靠着這張臉晉級,會被人叫有黑幕。”沈玖言把煙熄滅,坐在駕駛座上看着後視鏡。
不到三十歲就當上一線演員的人很少,也絕對不會都是幹幹淨淨的。他當然也不是,只是他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貪心,至少不會賴在那個位置上太久,而這個突然闖入他世界的人,或許可以幫到他。
“他真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米老鼠過來攬住他的肩。高中時候的同學走走回回,也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見沈玖言不理他,米老鼠拉着他用力撞了下肩,“看你這苦大仇深的樣兒~擔心他?”
沈玖言不敢放話陳斯祈會不會有一天超過他,但酷似的一張臉會讓他在這條路上走得很累。
就好像贗品永遠敵不過真品,贗品裏的凡品更是待遇凄慘。
“但我覺得吧,這也不算件壞事。只要好好加以宣傳,這小子也能快樂地活一段時間。何況這個時代為了錢,原則都成了過眼雲煙。他現在高潔那以後呢?總有一天…”
“他不會。”
打斷好友的高談闊論,沈玖言打着車開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齡,更加倔強的性格。沈玖言覺得馴服這樣的人還需要很久。而自己的時間或許遠遠不夠。
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遠處的紅綠燈他根本無法看清,事實上眼疾遠比他想象中惡化的要快。
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總有一天他會因為失明離開,然後會老會死。他的恩師讓他一定要找到代替自己站在舞臺上的人,那是老人家的遺願。就算他不理解也想要努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