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振翅(9)
“喂?”
等了許久,也未等到那邊儲榮所說的“報酬”,拿過手機一看,不知什麽時候手機已經低電量自動關機。
算了,就算儲榮要錢,自己也不會給的。
淩晨三點,漆黑的街道,唯有警局中一點昏黃的燈光。
祝玉寒揉揉酸澀的雙眼,将最後一點線索整理出來。
從唐樂光墜樓開始,到後來趙思明被殺,似乎可以連成一條線。
墜樓者唐樂光是上官示迪的同□□人,而被害者趙思明生前一直對唐樂光窮追不舍,但因唐樂光并未對此做出回應,導致趙思明污蔑造謠中傷唐樂光,接着唐樂光就墜樓自殺,而上官示迪則認為,導致唐樂光墜樓的真兇就是趙思明,所以借口将他約出來殺人分屍。
而現在,案件中出現了一個疑點,就是他們昨天剛剛回國的校長羅生。
他的辦公室中畫作被外人有意覆蓋過,當然不排除擦碰導致畫作受損,怕金老知道覺得心裏不痛快自行修改。
但金老明确稱這幅畫是在去年三月份贈予聖維他爾的,但羅生卻說是今年送的。
金老說過,一幅油畫要完全幹透至少也需要一個星期的世間,而從拿回來的畫面檢索物來看,這幅畫上聖女裙帶處的黏膩覆蓋層很明顯的是近三天所為。
而三天前,校長和行政主任自稱還在意大利進行教學研讨。
白天上課時間,校長辦公室的門是鎖的,不可能有學生私自闖入。
而那個酷愛偵探小說的男孩曾經說過,不止一次在夜間十二點左右聽到教學樓中傳來慘叫聲以及哭聲,而保安卻矢口否認。
從監控顯示,上官示迪曾于夜間出入過聖維他爾學院,但現在她死了,無人再知道那天她去聖維他爾到底看到了什麽才會如此慌張。
也就是說,綜合以上,他們的校長,保安都在說謊,都在刻意隐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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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逝去的上官示迪,也并未完全交代清楚,她為愛手刃趙思明,不過是整個案件中的一個分支。
電光火石間,祝玉寒忽然想到,死者唐樂光生前曾經是有過多次性行為,且在耳朵後面有多處皮下出血。
忽而間想到,在羅生辦公室中有一張上好黃花梨茶桌,桌身高約六十多公分。
祝玉寒走到自己辦公桌一側坐在地上,比對下桌面高度,剛好頂在頭頂位置,自己身高一米七八,如果是那黃花梨茶桌,大概只能到自己肩膀處。
但如果是身高只有一米六八的唐樂光,恰好到她的耳朵處。
分析出這點,祝玉寒說不出是什麽心情。
沒有太興奮,反而愈發失落。
手機充好電,祝玉寒忙給儲榮回撥回去,電話響了很久也沒有人接。
覺得或許儲榮已經睡下了,索性明天再找他。
看看表,淩晨四點。
祝玉寒扯出一套羽絨被,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蜷縮成一團。
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呵欠,腦袋一歪,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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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不過三個小時,就被咋咋呼呼的童嗣吵醒。
祝玉寒只覺雙眼酸痛,坐在沙發上揉着眼睛試圖緩解眼疲勞。
童嗣将現磨豆漿遞過來:“先洗漱還是先吃早點。”
祝玉寒打個大大呵欠從沙發上站起來,推開童嗣的手:“沒睡醒,這會兒腦袋不清楚,還有點反胃,你自己吃吧。”
九點,傅懷禹準時抵達,帶着幾個重案組警員:“今天我要去儲榮的研究所,你呢。”
“精神病院。”祝玉寒坐在一邊抽煙,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去那邊做什麽。”
“我現在懷疑聖維他爾學院的校長羅生與唐樂光墜樓案有關,去一趟他母親所在的精神病院了解一下情況。”
“昨晚幾點睡的。”看祝玉寒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傅懷禹皺起眉頭。
“四點左右。”祝玉寒從沙發上抄起外套穿好,拿過車鑰匙往外走。
“就你現在這個狀态,還要開車?”
“讓童嗣開。”祝玉寒不想同他多解釋什麽,推門離開。
童嗣正站在大廳裏同周曉冉閑聊,看到祝玉寒出來馬上迎過去。
祝玉寒将車鑰匙塞進童嗣手裏:“你來開,去南山病院。”
車子駛過高速公路,童嗣加大馬力将車子開到一百二十邁。
祝玉寒倚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
突聞一聲巨響,車子随之一個急剎車,巨大的剎車聲刺痛耳膜。
祝玉寒驚醒,驚恐地望着童嗣。
“撞……撞到東西了……”童嗣咽了口唾沫,趕緊下車查看情況。
一條四肢錯位,渾身是血的馬犬卷在車輪中。
“你怎麽回事!”祝玉寒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對着童嗣一聲怒喝。
“突然從一邊樹林沖出來的,我沒剎住車。”童嗣驚魂未定,喘着粗氣,望着那條慘死的狗。
祝玉寒甩上車門,從後備箱拿出屍袋,看了看周圍,四下無人。
“先把這狗的屍體裝進屍袋,找個地方埋了吧。”
童嗣愣愣應了聲,戴上手套,将馬犬屍體從車輪底下扯出來。
倏然間,童嗣雙手頓住,那狗的屍體應聲落地。
“你還發什麽呆,快一點。”祝玉寒不耐煩催促了聲。
“祝隊,這狗的屍體不太對……”童嗣壓低聲音,蹲下身子凝神查看。
祝玉寒聞聲湊了過來,循着童嗣手指之向看過去。
在這條馬犬腹部無毛的地方,長滿大大小小不明疱疹,疱疹呈水球狀,并且在每一顆疱疹中還有肉眼可見的肉蟲在蠕動。
馬犬的眼睛布滿血絲,瞳孔緊縮。
祝玉寒只覺反胃,轉過身子擺擺手:“先擡上車,興許是生了皮膚病,太惡心了。”
童嗣強忍反胃,将馬犬的屍體裝進屍袋,扔進後備箱,檢查了下車頭,發現保險杠有明顯凹進痕跡。
“車子開慢一點,幸好這次只撞死一條狗。”
“祝隊……”童嗣雙手微顫,寒冬臘月裏額間冒出絲絲細汗:“您,您來開吧……”
祝玉寒将他從駕駛室拖下來,發動引擎:“你該慶幸沒有撞到人。”
突發車禍,導致二人将近十一點才到達南山病院。
見童嗣還是一臉恍惚,祝玉寒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走的時候我去喊你。”
童嗣怔怔點頭,随便找了個長椅坐下。
出示了警員證,醫生領着祝玉寒來到一處偏院,打開鐵門。
寒氣迅速侵蝕而來,祝玉寒下意識抱緊雙臂。
“這就是羅太太。”醫生介紹道。
“多謝通融。”祝玉寒連連道謝。
醫生關上鐵門。
祝玉寒望着那個背對自己坐在角落裏的女人,猶疑半晌,緩緩走過去。
女人被約束帶縛在椅子上,從背面看去,女人滿頭白發,但腰板挺直,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椅子扶手。
“羅太太?”祝玉寒試探性地叫了聲。
女人在哼歌,七八年前流行的老歌,音調平穩,嗓音甜膩。
祝玉寒走過去,站到女人身邊,俯下身子又喊了一聲:“羅太太?您好,我是刑偵科一隊隊長,我叫祝玉寒。”
女人敲擊扶手的手瞬時停了下來。
她歪過頭,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
祝玉寒終于看到了她的長相。
不得不說,這女人即使年逾花甲,但依然能從臉上看出年輕時的風華雪茂,聽聞是民國時期傳下來的大戶人家小姐,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是臉上皺紋很少,一對大眼睛明亮有神。
看起來,倒不像精神病患者。
女人只看了一會兒,便轉過頭去繼續哼着自己的小曲兒。
“羅太太,我沒有惡意,只是過來想找您聊聊天,随便聊聊而已。”
女人停下哼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半晌,冷笑出聲:
“一個警察,找我,說是随便聊聊,你覺得我信麽?”
祝玉寒驚詫。
精神病患者能夠說出這麽符合邏輯的言辭麽?
“是來找我頂罪的吧。”女人笑笑,似乎對于警察的心思早已了然于心。
這下輪到祝玉寒不解:“頂罪?頂什麽罪?”
女人猛地睜大眼睛,扭頭看着祝玉寒。
“您是說,給誰頂罪。”
女人慌忙別過頭,沒說話。
祝玉寒眯起眼睛,忽然明白過來。
是了,他早該猜到了。
“太太,您并非如外界傳言那般,患上精神病對吧。”
“而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其實是您的兒子,羅生,我說得沒錯吧。”祝玉寒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女人握緊手,長長的指甲掐進手心。
“他沒有精神疾病。”女人輕聲道。
“您說什麽?”
“我說我兒子,沒有精神疾病,而是暴戾心理作祟。”女人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那麽能否請您詳細說明。”
“他是不是犯了什麽事。”女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這樣說了一句。
祝玉寒點頭:“是,我現在懷疑您的兒子羅生與一起高中生墜樓案有關。”
“其實……”
女人蹙眉:“我已死去的丈夫,生前包養多位情人,并且常常回家後對我拳打腳踢,我經常被打得渾身是傷,有時候,他還會打我兒子,或許是羅生體內就遺傳了我丈夫的暴力因子,從很小的時候他便與其他小孩不同。”
“怎麽說。”祝玉寒忍不住插嘴道。
“比如,每當我挨了丈夫的暴打,他就會找一些蛇,青蛙,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來殺,還會剝皮分屍……”女人嘴唇顫抖,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