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五一勞動節的假期之後,我又找了一份家教。
其實這個學期課多,而且五月份也接近期末了,時間非常緊張。可我還是想自己賺點錢——家裏給的錢剛剛夠生活費,我想自己賺點錢,用來零花。
雖然是偷偷摸摸地談戀愛,但到底是談戀愛,不花錢不可能。就比如吃飯吧,嚴行經常跑去外面的餐廳打包飯菜回來,他說學校裏的飯都吃膩了,想吃點別的。我可以不讓他送我貴重的衣服鞋子,但我總不能逼着他頓頓都吃食堂。可他既然出去買飯,當然就會連我的一起買回來。
再比如……買套子。
和嚴行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套子也挺貴的,小小的一盒就得好幾十,而那一盒裏也沒幾只,很快就用完了……有好幾次都是嚴行買的套子,買了拆開再俯身為我套上。
我心裏太不是滋味了,我不能連這東西都讓他花錢買。
做家教賺點小錢,雖然沒法送嚴行他穿的那些大幾千一件的衣服,但起碼可以吃飯買套子。這次找的家教是一周去一次,輔導初中生的物理,一次半天,兩百塊,當日結。
做家教的第一周,回學校的路上,我就把那兩百塊錢花了。一張必勝客的披薩,兩盒套子。
寝室的門敞着條一縫,我從那條縫裏看進去,見嚴行正躺在床上看書。五月已經很暖和了,他穿着條淺棕色短褲,白皙的小腿耷拉在床邊,一晃一晃的。
我推開門,還沒開口叫他,他已經一下子坐起來,笑眯眯地說:“你剛才偷看我?”
我窘迫地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聽出來了,”嚴行走下床,極迅速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聽得出你的腳步聲。”
“我買了張披薩,”我把披薩放在嚴行的桌子上,“快來吃。”
“哎!太好了,”嚴行一臉驚喜,“這幾天正想吃呢。怎麽想起來買這個?”
“賺錢了嘛,”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賺這點錢買嚴行一只鞋都不夠,只能買點吃的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味兒的。”
“你買的什麽味兒都好吃,”嚴行一邊說,一邊去解必勝客的塑料袋,幾秒鐘後他笑了一聲,“張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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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那個……我靠。”我猛地想起來,在超市買避孕套的時候我沒要塑料袋,結好賬就順手把避孕套放進裝着披薩的袋子裏了。
之間盛放披薩的紙盒上,有兩只藍色小盒,上面寫着:極薄。
嚴行捏起其中一只:“薄荷味兒的啊?你不怕難受麽,到時候你那麽熱,然後這個那麽涼……”
“……我随便拿的,沒仔細看。”我窘得不行,連忙把那兩只小盒抓過來,放進書包的最內層。
嚴行走過去把宿舍的門關上:“沈致湘和楊璐出去玩了。”
我心跳加速:“哦。”
嚴行從背後抱住我,嘴唇柔軟地貼上我的耳廓,又吻又嘬,然後是我的臉……我轉過身回吻他,身體燒得難受。
“現在試一下?”嚴行低聲說。
“……在寝室?”我們還沒在寝室做過,我不放心,萬一沈致湘突然回來怎麽辦?
“他和楊璐去音樂節,今晚都不一定回來,”嚴行的手已經捏住我的牛仔褲的拉鏈,“……一回。”
一回。我媽說生我是剖腹産,很遭罪,所以給我起名叫“一回”,希望這種罪受一回就夠了,以後可不要再受。
後來我爸出意外,家裏情況最艱難的時候我媽曾嘆氣說,一回啊一回,媽媽希望你的名字能保佑咱們家,這些倒黴事兒啊,就這一回,再有別的,媽媽挺不住了。
張一回的一回從來都是被用來祈求苦難別再發生。而只有從嚴行嘴裏念出“一回”兩個字,我才知道原來它們可以如此缱绻柔軟,藕斷絲連。
我和嚴行在寝室裏做了一場,披薩涼了,沒顧上吃。
做完,我們身上黏黏膩膩的,但誰都沒動,我在QQ空間裏看到沈致湘和楊璐在音樂節現場的合影,便放下心來,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摟住嚴行。
五月是一年很舒服的時候,天氣不冷不熱,我和嚴行安靜地抱在一起,有一陣陣涼風從窗外吹進來,拂在身上,清爽而柔和。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這個寧靜的五月的下午,像是從忙碌生活裏偷出來的一段時光。
我懷裏的嚴行也像是我一不小心,從另一個世界裏偷出來的人。初次見面的時候他那麽冷淡那麽禮貌,活生生一副拒人于千裏的模樣——其實嚴行現在對別人也是冷淡而禮貌的。哪怕是對沈致湘,他的話也很少。
所以說他是我一不小心偷出來的,他這麽好看,這麽好,竟然會喜歡上我,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兒吧?不用說什麽“這輩子還長”,我對自己的運氣一向有準确的把握。
五月二十二號,馬基課考試的前一天,嚴行告訴我,他要出去一趟。
“啊?你去哪?”我們學校的馬基是變.态的閉卷考,這時候我們都在瘋狂背書。
嚴行把他的馬基課本放回書架,淡淡地說:“我舅叫我過去一趟,可能要和他一起吃飯。”
“啊……好,”我只好說,“那你記得早點回來,咱倆這才背到哪兒。”
嚴行看向我,沒說話,表情愣愣的。大概半分鐘之後他說:“我今晚不回來。”
“不回來?”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你要去喝酒?”
“也不一定,就可能……他們吃飯吃得時間長,時間晚了我就住我舅那兒。”
“……噢,那你如果要和他們喝酒,盡量少喝點啊?明天八點還考試呢。”
“嗯,我知道。”嚴行握住我的手,在我手心裏親了一下。
嚴行走了。我盯着劃了重點的課本,卻一個字都背不進去。
我不知道嚴行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喝得爛醉如泥,然後自己開間房睡覺。他和他舅舅的關系大概不太好——可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關系不好,為什麽他舅舅還要叫他去吃飯喝酒?
晚上八點多,我給嚴行發消息:還在吃飯嗎?沒喝多吧?
十多分鐘後嚴行回複:放心,沒喝多。先不聯系了。
我只好強迫自己沉住氣,不再聯系他。
晚上嚴行果然沒有回寝室,十點半我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關機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我就醒了,給嚴行打電話,他依然是關機。
我差點想再給蘇紋打電話問問她知不知道嚴行在哪,可想到嚴行讓我別再和她聯系,又說她是他舅舅包的……我只得打消這個念頭。
上午的馬基考試是從八點考到十點,直到九點四十,嚴行都沒有來考場。他的座位就在我前面,我一擡頭就能看見他桌子上放着兩張白花花的試卷。馬基是公共必修課,沒有補考。
九點四十我提前交卷,走出考場後連忙打開手機。
謝天謝地,有一個未接來電,嚴行的。
我立馬撥回去,響了好一會兒嚴行才接起來,聲音渾濁。
“你在哪?”我厲聲問他。
“……在賓館,”嚴行說,“對不起啊,一回,我今天早上頭疼……沒起得來。”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他:“是因為喝酒喝多了?”
“啊……是吧,”嚴行笑了一聲,“本來在手機上定了鬧鐘的,結果手機沒電了,關機了……我剛才才看到。”
“我昨晚十點半給你打電話就是關機,那會兒你就醉了?!”我的錯愕甚至蓋過了我的怒火,“你喝了多少,嚴行?!”
“沒多少……”
嚴行咳了咳,繼續說:“真沒多少……一回,我下午就回來,我去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麽?還想吃披薩嗎?”
“那你的考試怎麽辦?你這要挂科了你知道嗎?!”
我覺得嚴行簡直不可理喻,這麽重要的考試,他随随便便就睡過去了?他挂了一科,不僅意味着這科要重修,還意味着他這一學年都不能評優評先,以後也不能保研。嚴行他舅舅也是不可理喻——為什麽非要叫嚴行過去呢?為了培養嚴行做生意嗎?
嚴行沉沉嘆了口氣,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兩個在電話裏僵持着,無形中似乎有一根線将斷未斷。
半晌,嚴行說:“一回,對不起……就這一次,我保證下次不會了。你別生氣了,好麽?”
一回,又是一回。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念出來,就像和他的嘴唇連着絲絲縷縷的細線一樣,剪不斷理還亂,繞住我,繞得很緊很緊。
他一這樣叫我,我就忍不住想抱抱他,我就忍不住希望他可以像紫霞仙子一樣鑽進我胸膛,他哪都不要去,就待在我的心髒裏。
如果能這樣,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