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嚴行看着蘇紋,沒有回答她的話,也沒有動。
我想起上次嚴行在電話裏對我說的那些話,他說蘇紋是個婊.子,讓我離蘇紋遠點……他的語氣惡劣得令我啞口無言。
越這麽想越緊張——嚴行不會直接沖上去讓蘇紋滾蛋吧?可蘇紋這麽晚來找他,又是為什麽?
嚴行不說話,蘇紋也不說話,她仍然靠在門上,看上去很悠閑,大紅色高跟鞋一下一下,輕輕地點在地上。
簡直是一場僵持。
大概半分鐘後,嚴行忽然笑了:“你來了?正好我們要做飯,一起吃點吧。”
蘇紋懶洋洋地說:“好啊。”
嚴行走上前去,開門,微微側身,禮貌地把蘇紋讓進門。
我一頭霧水,但眼下也不是發問的時候。
蘇紋進門,不換鞋,輕車熟路地走到沙發上坐下。她沖我笑着說:“張一回,你也要做飯嗎?”
“我……”我感覺十分尴尬,“我給嚴行打下手。”
蘇紋語氣輕快:“噢,那就辛苦你們了,這麽晚了還能蹭飯,哈哈。”
我随嚴行走進廚房,這房子的廚房是開放式的,沒有門,直接和客廳連通。因此我也沒法在廚房裏問嚴行蘇紋怎麽來了,只能洗幹淨手,問嚴行:“需要我幹什麽?”
嚴行語氣如常,但我看得出他眼裏已經沒了之前的笑意:“你把豌豆洗一下吧。”
“嗯。”
一頓飯做得沉默而詭異,直到飯菜都端上桌,嚴行才沖蘇紋露出一個笑:“多吃點……菜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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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紋加了一枚蝦仁送進嘴:“呀,不錯呀!”
她穿得很少,黑色大衣裏面竟只有一條薄薄的暗紅連衣裙,卷曲折疊的荷葉領呈V字,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和一塊水綠色翡翠吊墜。
蘇紋挑眉,說:“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嚴行淡淡道:“也就是随便弄點。”
蘇紋一口接一口地吃飯吃菜,吃得很快,看上去胃口不錯。而嚴行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動筷子,臉上沒什麽表情。
我本來挺餓的,但這會兒也沒什麽食欲了。
蘇紋吃完飯,放下筷子,撩了一下低頭吃飯時散落到臉側的頭發:“啊,真好吃。嚴行,今天怎麽想起來做飯啦?”
她的語氣親熱又溫柔,就好像……嚴行是她非常非常熟悉的朋友。
嚴行說:“沒什麽……”然後看看我,“張一回來了,就,招待一下他。”
“哦,”蘇紋看向我,明亮的黑眼珠在眼眶裏轉了轉,“那我沾光啦。”
她說完,也不等我回答,便起身,抓起放在旁邊的包。
“我走啦,”蘇紋向我和嚴行揮揮手,塗了銀色指甲油的指尖一閃一閃地反光,“拜拜哦。”
蘇紋理了理裙子,裙角被無意中掀起幾分,我這才發現,蘇紋竟然是光着腿的,她的大衣和連衣裙都是将将到膝蓋的長度,而她又穿了一雙過膝長靴。
她來吃了一頓飯,然後就這麽走了。
房間裏只剩下我和嚴行,然而氣氛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我們兩個對着一桌殘羹剩飯,都沉默了。空氣裏還殘留着蘇紋的香水味。
半晌,我問嚴行:“她和你……是朋友嗎?”
嚴行看看我,旋即移開目光,說:“是。”
我暗暗攥了一下拳,繼續問:“哪種朋友?”
其實我覺得這樣太小氣了,挺不好看的,真的。我和嚴行才在一起幾天,我就開始盤問他的朋友了?我是個男人,就算現在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但也應該大方一點,而不是像個處處緊張又小心的怨婦。
況且,嚴行的朋友,大概,也确實都不是一般人……我第一次見蘇紋是在随喜會館,也是在那裏,嚴行的朋友當着嚴行的面召了妓,留下三個避孕套。這是嚴行告訴我的。
或許他們這些有錢人自有一套玩樂交往的方式吧。
嚴行小聲說:“就是……普通朋友。”
我在心裏一遍遍警告自己,張一回你別問了,別問了,別問——我咽了口唾沫,問嚴行:“她怎麽會有電梯的卡?”
嚴行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就是……之前……給她的。”
“為什麽?”
“她……我剛搬來的時候,她來幫我打掃衛生。”
可嚴行租得起一個月五六千的房子,不知道請鐘點工嗎?用得着叫蘇紋來幫忙打掃衛生?
“最後一個問題,”我強忍下心中的不适,“你不是很讨厭她嗎?”
嚴行不說話了,睜圓了眼睛看着我,目光中似有愧疚,似有難堪。
然後他走上前來,雙手摟住我的腰,腦袋埋在我肩膀上,整個人無比馴服。
“那次我在電話裏那麽說,是因為……我怕她是看上你了,要搶走你。”
他的語氣又小心,又綿軟,簡直是像在乞求。
我的胸口驀地一軟。
是這樣嗎?只是這樣嗎。
可她為什麽會這麽晚來找你,又顯然不是為了吃飯,又……穿成那個樣子。
我回抱嚴行溫熱的身體,想起他的腰本來就不舒服,又站着做完一頓飯,一定很累吧。
最終我沒再繼續問下去,嚴行既然這麽說,我就願意這麽信。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天空碧藍如洗,一朵一朵的白雲緩慢浮動,連刮在臉上的風都變得柔和許多。是春天了。
我和嚴行回到寝室。他的東西不多,主要是衣服和幾本書。沈致湘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朦胧地看向我們:“啊,嚴行,你回來啦。”
嚴行笑着說:“嗯……還是住寝室方便一些。”
“哎,就是嘛,”沈致湘又躺回去,含糊不清地咕哝,“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都寂寞死了……張一回這家夥天天去自習,回來了也不怎麽說話……我一個人在屋裏,想說句話都沒人……”
我尴尬地打斷沈致湘:“你還不起?都十點過了。”
“啊,”沈致湘翻個身,拖長聲音道,“起了起了……”
收拾好東西,我和嚴行一起去食堂吃午飯,嚴行笑着問我:“我不在這段時間,你都天天在自習室啊?”
他的眼睛裏閃着些顯而易見的得意。
“……我,”我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心一橫,決定實話實說,“不想回寝室,一回去就看見你那兒,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嚴行剛夾的茄子“啪”地落回碗裏。
“真的?”他的臉頰有紅,“其實我也是……”
“是什麽?”我想我也臉紅了。
“每天下了課,回我租的那房子,就在想,你在幹什麽啊?吃飯沒?不會在和哪個女孩兒一起吃飯吧?我也只能想,又沒法給你打電話……想得我飯都不想吃。”
“哪來的女孩和我吃飯。”我被嚴行一通話說得又心疼又後悔,我真該早點答應他,那天半夜他跑回宿舍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就該答應他。
明明那個時候,他的表白,已經令我心跳不已。
“反正現在你和我在一起了,”嚴行說完,又向我确認,“是吧?”
“當然。”我簡直想立即親一親他的嘴唇,可這是在人來人往的食堂。我只好悄悄地,借着桌子的遮掩,用膝蓋碰了一下他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