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大概有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房間裏一直黑着,我幾乎對時間失去了感覺,身體仿佛一只單薄的木筏,被滔天潮水一遍遍沖刷以至于方向全無,唯一知道的僅是,潮水一遍遍地,沖刷着我。
終于我和嚴行都停下動作,兩個人身體貼着身體瀕死般喘息,再然後,漸漸地我們的呼吸平靜下來,誰都不說話,靜靜流汗。
我聽見外面汽車鳴笛的聲音,聽見樓下住戶開着窗戶打電話的聲音,甚至聽見隐約的廣場舞的音樂聲。唯獨嚴行,仿佛靈魂出竅,一言不發。
我們……我們。我們做了。
原來男人和男人,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身體的感覺太過清晰和猛烈,我甚至會懷疑這是一個夢——太舒服了,太震撼了。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我的臉又燒起來。
“嚴行。”我伸手輕輕攬住他光裸的腰,我的手在發抖。
“嗯。”嚴行啞聲回應。
“你……疼嗎?”疼嗎?一定很疼吧,人的那裏怎麽能……并且那麽久……我猛地想起,嚴行不會流血了吧?!
黑暗中我看不見嚴行的表情,只聽他笑了笑,說:“不疼。你呢,舒服嗎?”
我忍不住摟緊嚴行,鼻尖埋在他軟軟的頭發裏:“……很舒服。”
嚴行溫順地在我脖子上親了親。
我們兩個**赤.裸粘膩,上身卻都還穿着毛衣。嚴行暖暖的呼吸拂在我脖子上,有些癢。
我們就這麽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的肚子“咕”地叫出來,嚴行才溫聲說:“去找點飯吃吧。”
“嗯。”我松開手。
嚴行坐起來,頓了兩秒,說:“那我開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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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我,開燈,開就開吧這有什麽可問的呢?
我說:“開吧。”
于是“啪嗒”一聲,視野大亮,我猛地明白過來嚴行為什麽要問一句“那我開燈了”。因為開了燈,我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一切,就全都明晃晃曝曬于眼前。
他腿間濕漉漉的,白皙的大腿根被磨紅了,腳腕處有各有一道明顯的紅痕。
那竟然是我攥出來的。
我愣愣地盯着嚴行的腳腕。
你……疼嗎?
不疼。
嚴行繃着嘴唇,小心問我:“怎麽了?”
我上前攬住他,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酸脹得搖搖欲墜。我摟着他坐在我懷裏,兩個人腿疊着腿,都喘出一口粗氣。
我的手掌覆上嚴行的腳腕,輕輕揉了一下。
“哎,”嚴行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我沒事兒。”
我的嘴唇一下一下地親吻嚴行的後頸,我覺得自己像一枚蚌,黯淡堅硬而醜陋,嚴行是我那一腔**裏的珍珠,蚌不值錢也不漂亮,能擁有一顆珍珠,大概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吧。
嚴行在怕什麽呢?怕開了燈我看見我們兩個赤條條的下半身而駭然奔逃嗎?這個傻子,怎麽可能。
我和嚴行一起洗澡,這時才脫了毛衣,赤.裸相見。嚴行站在花灑下閉着眼,水流從他的臉頰滴落,在他鎖骨處彙成小小一窩。
“多吃點,”我伸手點點他的鎖骨,“你太瘦了。”
嚴行看我一眼,眼神有些委屈又有些抱怨:“我搬出來住這幾天,瘦了5斤。”
我愧疚得無以複加,連忙親了親他的嘴唇,道歉:“對不起,都怪我。”
嚴行就笑了,說:“一會兒我們去趟超市吧,買點吃的,我給你做飯。”
我驚訝:“你會做飯?”開學不帶被子,搬出來一個月瘦了5斤,屋裏連熱水都沒有……可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嚴行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看着吧。”
我和嚴行一起出門,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幸好不遠處就有24小時的大超市。我身上穿着嚴行的內褲,毛衣和秋褲也是嚴行的。嚴行本來想只套一條牛仔褲就出門,被我硬逼着穿上了秋褲。
反正明天上午沒有課,我們可以晚點起床,今晚也就不急着早睡。走進超市,嚴行問服務員:“你好,冷凍區在哪?”
他問完了,我疑惑地問他:“你沒來過?”這超市離嚴行租的房子很近,我以為他會經常來。
“我……來過,”嚴行幹巴巴地回答,“來買過煙。”
我無語,轉念一想,也的确是,嚴行連水都懶得喝熱的,更不可能來逛超市吧。
所以他這個月到底是怎麽過的?在遇見我之前,他又是怎麽過的呢?
我和嚴行到了冷凍區,我推着車,他去選食材——其實根本算不得“選”,他只是看見什麽想要的,就不看價錢不看分量,直接往購物車裏放。我還是第一次在實際生活中見到有人如此豪放地購物,平時我和老媽一起買東西,哪怕一瓶醋,她也要在不同品牌之間比了又比。
蝦仁三袋,明蝦三袋,三文魚三袋……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嚴行,咱倆吃得了這麽多嗎?”
嚴行笑着說:“吃得了啊。”
我只好跟着他,任由他買。鹵牛肉,裏脊肉,豌豆,白菜,雞蛋,米飯,蔥,姜,醬油,醋,味精,花生油……通通買齊了。臨走時,嚴行又去買了一個炒菜鍋,一個煲湯鍋,一疊盤子,兩只碗。
我們兩個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我看着手裏沉甸甸的鍋,問嚴行:“回頭這個帶回寝室嗎?”就是不知道寝室能不能放得下。
嚴行看向我,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我問他。
“這個房子……一租就是半年的,”嚴行小聲說,“所以東西可以放這邊。”
什麽?一租就是半年?
“那得多少錢?”我膽戰心驚地問。
“沒多少……”嚴行的聲音越來越小,“三……三四萬吧。”
他說完,我沉默了。
三四萬,那應該就是四萬塊錢了。四萬塊錢……我上一次從自己身邊聽到這麽大一筆錢,還是很小的時候,當時我爸剛被打了,住在醫院裏。有一次放學回家,我站在家門口,聽見我媽哭着向舅舅借錢,舅舅說,娟啊不是哥不借給你,都已經借了你四萬塊錢了不是嗎?明銳今年上初中了,我們家也緊……
然後舅舅擰開門逃出我家,撞見站在門口的我,他的表情尴尬極了,匆匆摸了下我的頭頂,就走了。
“張一回,”嚴行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你……你生氣了?”
他雙手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做狠了的緣故,微微彎着腰。橙黃的路燈落在他臉上,照出他一臉的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我沒有立場生氣,嚴行那麽有錢,消費觀念和我當然不在一個層次……而且,他搬出來,說到底是因為我。
“我沒生氣,”我雙手提着東西,只好用胳膊蹭了蹭他的胳膊,“咱們回去吧,餓死我了。”
“嗯,好。”嚴行的表情輕松下來。
走進小區,刷卡,進電梯。我問嚴行:“一會兒你準備做什麽?”
嚴行笑着一一細數:“蝦和三文魚可以清蒸,然後肉沫和豌豆一起炒吧,煮個西紅柿雞蛋湯,還有紅薯……紅薯我們直接放微波爐……”
嚴行忽然噤聲,停下腳步。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只見一個女人,懶洋洋地靠在出租屋的房門上,身形柔若無骨。
“喲,”她頭一歪,笑了,“張一回也在啊?”
是蘇紋。
此時已經晚上十點過,蘇紋怎麽會來找嚴行……然而我最先想到的并不是這個問題。
我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蘇紋怎麽會有進電梯的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