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百零四】自首
林濮從看守所裏出來, 去往停車場。
他和沈泰見過面之後,更加确信了潘賢正和林美玲一定是有關系的。那尊舒蒙拿走的佛像, 他也更加确信, 那是林美玲留給警方最後的重要證據。
她不讓醫生拿掉的原因, 根本不是她信不信佛, 她想用最後一點日子告訴警方,哪怕她不用開口也可以證明給警方看的東西。
停車場內, 舒蒙坐在車上打電話, 看見林濮回來了之後, “嗯嗯嗯”幾聲挂了電話。看向林濮:“完事了?”
“嗯。”林濮有些累,坐進了車裏靠着, 目光落在他手機上。
可能是注意到他的眼神,舒蒙道:“醫院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他怕我跑了。”
“你什麽時候回去?”林濮問。
“後天吧。”舒蒙說,“等最後一個階段的療程結束, 就差不多了。我就能回來了……你這個案子也差不多了吧?”
舒蒙手撐着頭, 狹長的雙眼溫柔地在他身上掃過:“這個案子結束,我們一起出去玩玩嗎?”
“去哪兒?”林濮問。
他有點心動。
“去哪兒都可以。”林濮補充道。
“看看吧。”舒蒙擡手摸摸他的頭發,像哄小孩似的拍拍, 盡管林濮西裝革履, 但在他眼裏,好像還是他可愛的學弟。
兩個人的話題不免又回到了案子上。
“沈泰現在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殺人,但明确來說,當時受過第一次電擊後确實已經沒有電流經過線, 任憑他再怎麽電都不會有傷害,這些應該很容易就可以證明。”林濮沉下眼神。
舒蒙說:“看來你把握很大?”
“……也只能賭一把了。”林濮道,“你呢?拿着包煙打聽出來點什麽沒啊。”
他把煙拿起來掂了掂,打開看見剩下半包。
他長指一伸,拎出來一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試試自己社交能力有沒有退化。”舒蒙說,“本來想看看有沒有關于楊富華妻子的消息,但打聽一圈下來都沒有。不過,倒是聽說了點別的事。”
“什麽?”林濮問。
“林美玲,就是他們說的阿美吧?”舒蒙說,“她因為打黃掃非進來過看守所幾次,前幾年也不是楊富華唯一的姘頭,她算是在政界裏混得還挺有頭有臉的。這幾年年紀大了,之前跟着的人落馬,她也只能通過交友軟件找找生意看看場子。”
“……”林濮用手摩挲着下巴,“所以,認識潘賢正也不奇怪?”
“黑溪本地的圈子才多大,潘賢正這種人真的不奇怪。”林濮眯着眼想了一會,搖頭道,“我天,他們說不定……算了。”
舒蒙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本來也不是沒可能。”
“揣測一個死者不太應該。”林濮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累了?”舒蒙說,“跑一天了,都沒吃飯。”
“吃點東西去吧。”林濮提議道,“……害你當一天司機,我請你。”
“好啊。”舒蒙說,“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
“滾蛋。”林濮笑道。
“随便吃兩口,不講究。”舒蒙說,“但是有紅燒肉最好了,在治療機構都沒點油水,我們又不是病人,吃點肉還能多分泌點多巴胺。”
林濮和舒蒙随便在路邊找了一家小飯館,點了一桌子菜。林濮坐下來點瞬間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咕地叫,動靜之大叫得他自己都有點害羞。
舒蒙點完了菜,在旁邊幫林濮用茶水涮着餐盤,邊道:“我不在家你怎麽吃飯的。”
“……”林濮餓得放棄思考借口,“外賣,或者不吃。”
“猜到了。”舒蒙把碗放到他面前,有些氣道,“只是沒想到你這麽誠實。”
“你倒是快點回來。”林濮弱聲道,“沒你我就是生活殘廢。”
舒蒙很喜歡聽他說這些話,哼哼着給自己也燙完了碗,把筷子分給他一雙,等陸陸續續上了菜,兩個人也顧不得談情說愛了,開始像幾輩子沒吃過飯一樣補充饑餓。
林濮把第一碗飯吃了個底朝天,還覺得沒什麽飽腹感,讓舒蒙再給他要了一碗。
“你給我慢點吃。”舒蒙喊道,“一餓一飽的容易脹氣,本來胃就不好,好不容易給我養好一點現在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沒那麽誇張。”林濮捧着碗。
舒蒙終究是心疼他,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還出現了“孩子長身體”這類莫名其妙的詞。給他舀了一勺,又把面前的盤子給他撥了過去:“吃吧吃吧。”
林濮夾了一大筷子菜,塞到他碗裏讓他吃:“你也別那麽秀氣。”
他剛扒了兩口,桌上手機瘋一樣的震動起來。
林濮接電話時,為了不讓自己過于失态,把飯三兩下咽下去就看手機,是何甜。
“喂?喂林律師,不好意思,您下午去見沈泰了嗎?”何甜說。
“嗯。”林濮清了清嗓子,“我去見過他了。”
“正好,我們調監控調到了現在,把潘賢正去見過林美玲的證據找到了。我們正式準備去他家一趟帶回調查。”何甜說,“您有空來一趟局裏嗎?”
林濮的手捏着勺子,有些激動道:“找到他來過的證據了?”
“有監控顯示來過那麽一個多小時。”何甜說,“正式把他列入嫌疑人對他實施抓捕啦,所以他的銀行賬戶之類的我們也都将凍結和清查,目前看來,他的賬戶內這幾天的流水相當大,看起來像是林美玲在給他轉移財産。”
“但當時林美玲在醫院。”林濮道。
“他應該是要來了林美玲的銀行賬戶,小額一筆筆劃走的。”何甜說,“這需要花一點時間慢 慢清算,眼下肯定要先對他抓捕,其他事情再另說。”
“好。”林濮道,“我們過來。”
“多虧了舒蒙哥考慮到了這點。”何甜道。
林濮手頓了頓,等他挂了電話,又匆匆扒了兩口飯,拍拍舒蒙道:“走吧,去黑溪市局。”
舒蒙顯然也是聽見了剛才那通電話:“對潘賢正實施抓捕了?”
“嗯。”林濮道,“希望他乖乖待在家裏,哪兒都別去。”
舒蒙忍不住笑起來,抽着紙巾擦了擦嘴,又給他掰過來,仔仔細細擦了嘴。
“我發現你最近真的……”林濮無奈道,“特別像我爸。”
“為什麽?”舒蒙說。
“感覺在我身上有爆棚的父愛。”林濮拽了一下他的手,“好了啊,別擦了,真的夠幹淨了。”
他們兩人付了錢出了飯店,并肩走在去停車位的路上,剛剛走到路邊,林濮忽然轉過身看他:“舒蒙。”
“……”舒蒙吓一跳,“幹什麽忽然喊我大名。”
“佛像到底怎麽回事?”林濮眼神沉下來,像兩顆冷靜通透的淺灰色玻璃珠,“你沒有給何甜看吧?你只是要求他們調取監控而已吧。”
舒蒙的眼皮微微下垂,露出他慣有的懶意笑容:“嗯?你忽然好吓人啊寶貝。”
“我好好跟你說話。”林濮低聲道,“你別給我混過去。”
“反正佛像不是我放進去的。”舒蒙說,“否則現在我也會被作為嫌疑人一樣帶回去,事實上監控裏根本沒有我?”
“……那就是有別人?總之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林濮有點生氣,“以前我就忍了,現在你還不對我說你到底在做些什麽事情,想些什麽,你讓我怎麽信任你?”
“寶貝……”舒蒙去拉他的手腕,捏到了自己送給他的冰涼涼的佛珠,“我真不是不告訴你,這件事說起來有點複雜,我覺得現在說不是合适的時候。”
林濮是真的有點生氣。
他把手抽了回來,壓着火道:“我們之前說過多少次了,有什麽危險一起承擔,你全忘了?你口口聲聲叫我不要總是沖動和置身危險裏,我都照做了,怎麽你自己現在……”
“好好……”舒蒙扶着他肩膀,閉眼喃喃道,“我們別站在大街上吵架行不行?”
“……”林濮拍開了他的手。
他藏在自己手腕裏的那串舒蒙送給他的佛珠因為剛才的拉扯露了出來,舒蒙看見了,又擡手給他藏了回去,低聲道:“對不起。”
林濮沒理他,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一路上他氣壓都很低,拼命想擺脫自己這種難以壓制的負面情緒,他告訴自己,舒蒙後天就要走了,別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更別破壞這種氣氛。
舒蒙路上試圖和他講話,林濮在氣頭上也很是敷衍,終于到了市局門口覺得這麽吵架的 方式也過于小學生。
“氣一路了。”舒蒙鎖好車,雙手插在口袋裏,貼着他的後背和他挨着走,“還沒原諒我?”
“……”林濮道,“原諒了。”
“不氣了?”舒蒙問。
“當然氣。”林濮轉眼看他,“你最好在事情結束後給我解釋清楚。”
他們兩個人進了公安市局,剛想聯系一下何甜,恰好外面回來了兩輛警車,林濮回頭看,看見了何甜和其他人風風火火地下來。
“林律師林律師。”何甜小步跑過來道,“你來了啊。”
“嗯,找到他了麽?”林濮問。
“沒呢。”何甜說,“我們隊長準備回來調監控,準備部署抓捕計劃了。”
林濮眉頭微微垂下,有些失落道:“他果然跑了。”
“先去裏面坐吧。”何甜指了指裏面,“你們倆先坐一會,我去跟我們隊長開個會。”
何甜背對着門,林濮的身體恰好能正向着門的方向。他正聽着何甜說話,餘光就瞥見了一個走進公安局大廳的身影。林濮看了一眼,猛地又回頭看去。
“……”他拍了拍面前還在說話的何甜,讓她轉過身去。
舒蒙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順着林濮的目光看過去。
“警察同志。”潘賢正站在市局門口,用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喊道,“警察同志?我找警察,我想自首。”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了,明天還是三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