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十八】醋王
發着低燒, 林濮意識模模糊糊, 人比以前還乖順又粘人很多。
他靠在舒蒙的腰側, 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着手機。
餘非說黑溪警方那邊來了消息, 潘賢正被取保候審, 也不會面臨起訴。雖然女兒和妻子被打成重傷在醫院躺着, 但潘賢正背靠着巨大的資本毫發無損,才是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林濮因此心裏的恨意驟增, 想着一起故意傷人也可以被定性為家庭糾紛,就感覺到了無比悲哀。
但他仍然需要沉住氣,幾件事後他已經發現,他現在對他起任何的沖動, 都是蜉蝣撼樹般的徒勞, 他更加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證據作為契機。
“訂好車票了。”舒蒙說, “下午我們回白津。”
“回去了嗎?”林濮有些迷茫地擡眼。
“你能在這裏幹什麽啊。”舒蒙捏捏他的臉,“家裏的床不比快捷酒店舒服?”
“我還想去親自問問潘穎一些事……”
“我的祖宗。”舒蒙無奈道,“你消停會吧, 你現在人垮了怎麽辦?你和潘賢正的這個案子, 不出意外可是場持久戰。對方老奸巨猾,你又暴露了身份, 你暫時玩兒不過他。”
林濮沉下目光,有些懊惱道:“我真是大意了,這麽會被他看到名字。”
他嘆氣道:“這次也算是和他正面交鋒了,以前……我對他的了解也不多,但這兩次能感覺到他很謹慎, 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症。”
林濮沉吟半晌,低聲道:“……我還是想去見見潘穎。”
“現在?”舒蒙扯着他後頸,像拎着貓似的,“你是不是嫌自己還病得不夠徹底?”
“就這一次,你陪我去就行了。”林濮說。
“……行吧。”舒蒙指着他鼻子,“我們約法三章,你不舒服了立刻和我說,你們交談給我縮短到一小時之內,還有……”
林濮睜大眼看着他。
“去都去醫院了,你跟我吊個水。”舒蒙眉頭微微挑起,“做到以上,我帶你去。”
林濮當然是答應了下來。
舒蒙知道不讓他去,他這心事放不下來,如果再生什麽變故,最後林濮定然還要自責。
吃完了退燒藥,渾身酸痛也少許得到了緩解。林濮跟着舒蒙去退了房,前臺顯然已經認識了舒蒙,忍不住看了林濮好兩眼。
林濮不習慣被人這麽看,大大方方和她對視,帶着些疑惑。
“……這是昨晚那個在床邊……的先生嗎?”前臺說,“……噗。”
“……”林濮一臉問號。
兩個人退了房,林濮和舒蒙到達了酒店室外,林濮實在忍不住發出了疑問,問舒蒙為什麽剛才那個姑娘這麽看自己。
“可能對你昨晚那個仿佛屍體一樣的姿勢記憶猶新吧。”舒蒙彎曲着手指抵靠在自己唇下笑起來。
“到底是什麽姿勢?……”林濮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當時把人家給吓死了?”
“也沒有。像個硬邦邦的棒子,雙手緊貼褲縫,面部朝下……我說你鼻子都不會感覺有點痛嗎?”舒蒙笑道。
林濮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擡手摸了摸鼻子。
舒蒙打了一輛車,和他兩個人一起坐在後排。
他怕林濮不舒服,用圍巾圍在他們兩人之間,在下方悄悄拉着他的手,安撫一般十指緊扣着。林濮有些睡意,但不至于睡着,頭向着他的方向倒,舒蒙把一邊肩微微擡起讓他能靠着。
“靠着吧。”舒蒙說。
“……嗯。”林濮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司機在放讓人舒心的音樂。林濮仰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柔軟搭在脖子旁邊微長的頭發。
“感覺……自從你進入治療之後,你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了。”林濮忽然沒頭沒腦、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以前對你不溫柔嗎?”舒蒙側過頭去看他。
林濮搖搖頭:“不是……我不知道怎麽表達,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怎麽說呢,我喜歡以前的你做事時候的淩厲和手段,讓我覺得很帥氣。現在的話,更成熟又有韌勁,不像是一把磨平了角的鈍刀,更像是被套上了刀鞘的鋒利匕首。”
可能是因為發燒發得迷糊,林濮的話明顯比以前要多。
舒蒙擡手撥開他的額發,磁性低沉的聲音:“你就是刀鞘。”
“是麽。”林濮說,“但我不希望那是束縛。”
舒蒙搖頭,手搭在車窗上:“不一樣。”
舒蒙也沒有解釋到底什麽不一樣,林濮挨着他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們在狹小的車內,十指緊扣享受來之不易的這段時光。
到達醫院的時候,林濮本來想先去看潘穎,舒蒙拉着他手腕不讓他到處跑,非要他先去看一次醫生。
“我們來時說好的,都聽我的。”舒蒙說。
“可是現在不是來給我看病的!”林濮想抽回手,發現被舒蒙死死箍着不能動,“……喂。”
“你是不是耍賴?”舒蒙說。
“……”林濮沒辦法,只能語氣軟軟地道,“我們先去見潘穎,等她的事情結束,我一定肯定跟着你去看醫生的。”
“好不好。”林濮道,“行不行?”
林律師像小貓似的睜着圓眼搭着眉頭,特別可憐地哀求他的樣子,幾百年不能見到一次,幾率等同中彩票,還特別軟特別可愛。
舒蒙很吃他這一套,特別吃他這一套。
所以他松口了:“……行吧。”
林濮如願以償,為自己的能屈能伸鼓掌。
結果他們兩人買了點慰問品,剛剛到了潘穎的病區,就發現她的病房裏相當熱鬧。
舒蒙走在林濮的後面,林濮率先探頭進去的時候,裏面 已經圍着不少的人。
林濮愣了一下,收回了腳。
“怎麽了?”舒蒙問。
“裏面好多人。”林濮低聲道。
舒蒙說:“……反正潘賢正又不在,也沒人認識你,進去就表明是她的律師就行了。”
林濮想了想,點了下頭。
他重新進入房間,目光掃了一圈,已經大約看出來裏裏外外圍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
右三站了四個,左邊站了三個,中間床尾站了一個。左側對着床頭的三個人,一個男人負手而立,一個打扮得很精致的女人則坐在在場唯一的椅子上。
這麽幾秒時間,林濮幾乎可以篤定他們是海華貿易的人,左三應該是高層,右邊估計是同事。
是潘穎出事之後,來慰問她的。
這麽一想,也是側面印證了潘穎家裏确實和海華高層有關系的事實。
可能是終于注意到了有人來,周圍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林濮。
林濮微微點頭:“你們好。”
“你是……”那位坐着的女性開口詢問道。
“我是之前沈先生案,為沈先生辯護的律師,我姓林。”林濮道。
跟在他身後的舒蒙雙手抱臂,笑眯眯道:“我是他助理。”
周圍的人都紛紛點頭,和他打招呼。
林濮的目光落到了潘穎的身上。
潘穎縮在床上,面色蒼白,在看見林濮的時候,雙眼終于有了一些神采,聲音嘶啞着喊他:“……林律師。”
“潘小姐。”林濮把方才在醫院樓下買的一些水果放到她的床頭,“還好嗎?”
“林律師……”潘穎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對他伸出了手。林濮不明所以,他想上前去,然而周圍的人卻并沒有挪開的意思。
“我們在和小潘商量事情呢。”還是坐着的女性開口道,“因為大家平時都比較忙,好不容易公司內部的人都湊在一起,想給小潘換個舒适的病房。正好也只能在她的病房裏開會了,林律師理解一下,再給我們十分鐘吧?”
本來只是個很聽起來相當合理的請求,但林濮一瞬間在這種表面和平的氣氛裏感受到了意思奇怪的不尋常。
而潘穎,她從林濮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就注意到了他,并且一動不動盯着他的臉,用眼神在傳達着自己的無助和絕望,她顯然并不想被這些人圍繞着。
“林律師……林律師……”潘穎還在叫他。
林濮沒辦法,只能道:“我就和她說兩句話,和她打個招呼。”
這麽好說歹說,女人才給他讓開了一點。林濮湊了過去,潘穎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下來。
她微微起身,把頭埋入了林濮的胸口。
林濮:“……”
這動作弄得他很尴尬,想把人推開,又不可能順手抱着,結果這邊還沒想好怎麽辦,潘穎的手搭到了他的手掌上。
接着她一直在重複着“林律師我好怕,林律師救救我一類的話”,但林濮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她不動聲色遞來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潘穎悄悄遞完,用手掌包着他的手,擡眼看着他,她好像已經平靜下來,身體卻還在發抖。
林濮拍拍她的後背,讓她躺平。冰涼的東西已經順着他的手掌進入了袖口。
他給潘穎折好被子,道:“我會想辦法。”
“嗯。”潘穎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林濮道。
他看了舒蒙一眼,看着舒蒙一臉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樣子,只能低聲道:“站在這裏幹什麽?走吧。”
兩個人走出了病房,舒蒙迫不及待氣道:“這怎麽回事?”
“她給了我個東西。”林濮從袖口拿出了那冰涼的物體,發現是一把房門鑰匙,“……這是他們家鑰匙嗎?”
“她給個鑰匙要和你又摟又抱嗎?就差沒親你了!”舒蒙簡直要跳腳,“這事兒我不能忍,她怎麽能當着我的面抱你呢!”
林濮和他轉身出了樓道,進入了醫院的樓梯,忍不住道:“……你怎麽回事,醋王?”
“對,我就是醋王。”舒蒙哼道。
他話沒說完,林濮仰着頭親了一口他的嘴唇。
“……”舒蒙吓一跳,手指指指上面,“有攝像頭。”
“我又不在意。”林濮把他抵靠在旁邊的牆上,和他接了個綿長的吻,他親完拍拍舒蒙的胸口,“別吃醋了,我們得去她家看看。”
這一次被親得雲裏霧裏絲毫占據不了主動優勢的舒蒙,一邊回味一邊跟着他下了樓。
直到兩個人坐上車前,舒蒙都在思考好像有件事沒有做。
“……等一下。”舒蒙在車上,猛然想起來,“說好去看病呢?”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在火車上碼完了這章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