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七】發燒
林濮後腳靠在樓梯的邊緣, 如果再向後退了一步就完全踏空了。
在這種寂靜之中, 不安、驚恐、和對未知的難以忍受, 讓林濮在原地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繃緊的神經停頓了一會, 在發現好像并沒有人進來之後, 少許放松了一些, 而就在這一刻,大門忽然發出來一聲巨響。
“吱呀————”
林濮腳往後一腳踏到了下方的樓梯上, 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門外是潘賢正。
他手推着門,鷹一般的眼透着光,沉下看着面前的林濮。
“……”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潘賢正後方傳來一聲尖叫:“快跑啊!!”
跑。
林濮身體的反應快于思想, 他想轉身就跑。
但他瞬間看見抱住潘賢正的潘穎, 她從後面披頭散發地鑽出來, 雙手死死固定住了潘賢正的身體,不讓他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滾開!!”潘賢正吼道,用手去扒開潘穎的雙臂。
“快走!!快走!!”潘穎還在喊着。
潘穎是個瘦弱的女孩子, 根本沒辦法控制住他, 而且林濮發現她的額頭有肉眼可見的傷。
“林濮!”耳機裏的餘非已經要叫瘋了,“你是不是被發現了!你快能跑多遠跑多遠, 警察一會就到了!”
耳機裏的話還沒完,潘穎就被潘賢正扯住後腦勺的頭發,一把抓住磕到了旁邊的門檻上。
“!!”林濮使盡渾身力氣向前沖刺,狠狠撞到了他的身上。
潘賢正人到中年,力氣卻出奇的大。潘穎這一下可是實打實的撞擊, 根本沒有緩沖的餘地,當即撞得她連聲吸氣,痛得話都說不出來。
林濮撞完了他,潘賢正已經轉移目标,和林濮扭打在了一起。
潘賢正似乎已經打紅了眼,人格內被壓制着的暴力因素被徹底釋放出來。林濮畢竟比他高一些,還比他年輕,體格卻比不上他,兩個人在樓梯間外的樓道裏,一時間竟然打得不分彼此。
林濮的耳機已經被打掉,手機也不知道落到了哪裏,潘賢正用同樣的辦法扯着他頭發,把他一拳打倒在了地上,手掐着他脖子,抵死不讓他站起來。
“……!!”林濮咳嗽了兩聲。
“你就是林濮,你是楊成國當年的養子。”潘賢正的面部猙獰,“我就說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怎麽那麽面熟。要不是今天被我看見你的名字,我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別喊我爸名字!!!”林濮喘着粗氣道。
“你爸死是意外。”潘賢正說。
“意你……媽外!”林濮膝蓋頂住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腳。
潘賢正被他這腳踹的吃痛地喊出聲,他抽着氣松了些手。當空氣重新進入肺部,林濮終于大力咳嗽出來。
“那你覺得楊成國是怎麽 死的!”潘賢正剛剛撤回了力氣,卻又再次狠狠發力,林濮總覺得警察再不來,自己會被他活活掐死,“被人殺死的??被誰?被我嗎?”
林濮瘋了一般喊了一聲,用頭去撞他的額頭:“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他眼裏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腦中只想讓對方死。他想狠狠擊打對方,什麽道義法條都是狗屁,要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在潘賢正的身上。
他還想要擡手的時候,身後有人扣住了他的手。
“住手!!!”警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達,林濮沉浸在火燒的憤怒中,完全沒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他被兩個警察扣住,看着面前的人也被警方按壓在地。被制服住,雙目側着盯着他的臉。
林濮喘了口氣,轉眼看向潘穎。她靠坐在門邊上,小聲抽泣着。
“潘穎。”林濮喊了她一聲,掙開旁邊兩個警員跪坐了下來。潘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林律師,我媽媽還在裏面……”
“還有人在房間裏!”林濮道,“可能受重傷了。”
警察馬上讓潘賢正去開門,要去把她的妻子救出來。
“林律師。”潘穎淚眼汪汪的,頭發散亂,又有傷痕,“……我爸爸好可怕……”
“沒事了。”林濮安慰道,“沒事了。”
……
這頓重逢居然這麽在互相撕打中收場。
潘賢正被帶到了警局,潘穎和她媽媽被送去了醫院。
林濮臉上被打了兩拳,脖子又被掐疼,加上這幾天本身連軸轉睡得又少,天氣忽冷忽熱的。在急火攻心下,終于抵抗力敗下陣來。
晚間的時候,被帶去錄完口供的林濮出來,他渾身酸疼,頭疼欲裂。
喉頭像凝着一口血,鼻子也有點酸澀,但身上有點發冷。按照以往的經驗,他這應該是有點發燒的前兆了。
剛走到門口,餘非的電話就來了。
“……餘非。”林濮有氣無力接起來道。
“你吓死我了!!”餘非說,“你撂了我電話我在局裏蹦起來,要不是馬上黑溪那邊給了我消息,估計這會我要趕過去了。”
“我沒事。”林濮用手捶了捶肩膀,“……潘穎被送醫院了,潘賢正被刑拘了,我剛錄完口供。”
“我問過了,潘賢正那邊已經有人來保了。”餘非氣道,“最多拘留了他二十四小時,你準備再找機會起訴他嗎?”
林濮沉吟了一下,他其實并沒有那麽急着要把潘賢正送入拘留,這并不是他一開始的目的。相反,對方如果就這麽進去了,因為故意傷害被拘留幾天,其實并沒有什麽意義。
“暫時不用。”林濮說,“我覺得在潘穎躲在白津的這幾天,有些事已經開始露出端倪了。”
從今天的種種跡象來看,潘穎知道些什麽,而潘賢正生性多疑,已經 開始懷疑自己的女兒出賣了他。
“得找人把潘穎保護起來。”林濮對餘非道,“潘賢正給我的感覺就是他現在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而楊富華的案子,他肯定有所牽連。如果他女兒知道些什麽,不受保護的話,說不定會被他威脅甚至滅口。”
“……”餘非喃喃道,“那是他女兒啊,這麽禽獸?”
“你是沒看見他今天打他女兒的樣子。”林濮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我用聽的已經夠驚悚了。”餘非說,“我會聯系黑溪警方,二十四小時保護這位證人。”
林濮又和餘非說了幾句,已經被翻湧起的疲倦感攪動得無力,有種自己随時随地都要倒下的感覺。
“晚上回白津嗎?”餘非說,“我去火車站接你,因為你剛吓到我了,所以我……”
“我覺得我回不去了。”林濮吐出口氣,一不小心打斷他的話,“……我可能有點發燒了,我想在這裏找一個酒店住下來,先休息一晚上再說。”
“沒事吧?”餘非說,“怎麽好端端的發燒了?。”
“嗯……”林濮道。
“應該是累的,你把酒店給我吧。”餘非說,“我不放心你。”
林濮道了好,絲毫也沒有懷疑,他就在附近找了個快捷酒店。他進了酒店之後,給餘非發了個位置,幾乎在同一時刻對着面前的床就躺了下去,之後就陷入了沉睡中。
……
林濮半夜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來人給他脫了上衣,喂了水,把他塞進了被窩裏。
林濮發燒發得渾身發冷,哪怕在被子裏都不能立刻暖和起來。有人就連着被子,一起把他抱在了懷裏,林濮手抓到了對方的手臂,他緊緊抱住了對方,喊着舒蒙的名字。
“我在,寶貝。”舒蒙在他耳邊回應着他。
雖然他潛意識裏覺得,這根本不可能是舒蒙。
但這個夢太真實了,他好像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釋放出來,放肆在舒蒙的懷裏睡過去。
第二天,林濮逐漸轉醒。
燒應該還沒退,渾身都在脫水的狀态,口幹舌燥的難受。他慢慢坐起來,發現自己确實被脫了外衣,床頭還有一杯水……
怎麽回事,昨晚那是做夢還是真實的??
難道是自己半夜爬了床,喝了水,以為是舒蒙嗎。
畢竟舒蒙不可能在這裏。
林濮正這麽想着,慢慢拖着渾身酸疼的身子下了床,一邊想着要去買點布//洛//芬,一邊就在床頭看見了這種藥。
林濮:“……”
總不至于是昨天半夜自己跑出去買的吧。
他的疑惑變成了驚吓,想到昨晚究竟是誰把他搬入溫暖的被窩,又是誰給他脫了上衣自己還抱着他叫了半天舒蒙。
“……”林濮邊這麽想着,邊走到了洗手間裏。
早晨七點,手機上還有幾個未接 的電話和微信,他用手指緩慢劃過,忽然就聽見開門特有的“滴滴”聲。
林濮猛然回頭,撞上了開門進來的舒蒙的臉。
“……你怎麽起來了。”舒蒙手上提着食物和藥品,一臉驚訝道。
“……”林濮更驚訝。
他手撐着桌子,扶着門就撲了過去。
“哎。”舒蒙摟着他的腰接住他,順勢溫柔地把他摟進懷裏,“你慢點。”
“你怎麽來了。”林濮抱着他,生怕對方是個假的。
“餘非擔心你和我說的,說完我怎麽在裏面安安靜靜待着治療?”舒蒙說,“我讓許洛醫生擔保才能出來的。”
林濮心裏一陣酸澀:“……那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和前臺軟磨硬泡了好久,一進來就看見你面部向下對着床,把我們倆都吓死了。”舒蒙笑起來,“還好一摸沒涼,還滾燙滾燙的,讓我看看燒退了沒。”
他垂下頭,粘粘糊糊地蹭着林濮的額頭,兩人額頭相抵,發出來輕輕的嘆息。
舒蒙伸手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臉頰,臉色瞬間陰沉,氣道:“看見你臉上的傷我都快氣瘋了。”
“我沒讓他占便宜。”林濮說,“反正警察也沒找我麻煩。”
舒蒙把口袋裏的買的藥拿出來,兩個人坐到了床上。林濮量了體溫還有點發燒,除了流鼻涕渾身疼沒有別的症狀,舒蒙拿着紗布,細心又溫柔地給他擦拭着臉上的傷痕。
“這次很乖。”舒蒙說,“跟蹤之前還知道找警察報備,口頭表揚一下。”
“……”林濮雙眉微垂,成了個柔和的平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