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溫樂山搖搖頭,雖說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溫玺塵有多聰慧,他是知道的。
年幼時,溫玺塵已然顯現他過人的才智,師父來府上教書,總會特別誇一誇他。
要知道溫遠給溫玺塵請的是全城最好的教書師父,輕易不會誇人的,卻唯獨對溫玺塵稱贊有加。
不過也因溫玺塵年幼喪母,缺失了母愛,在人情世故方面,并不通透。
仁義禮智信他樣樣都講,行得正。
只是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阿臾附和之事上,溫玺塵總是轉不開軸。
起碼在他人眼中是如此。
可是在溫樂山眼中,他知道的,他這弟弟的個性就是于此。
不會谄媚,以後就算步入仕途,也絕不會攀炎附勢。
剛剛在溫樂山心裏被稱贊了一番的老弟,出口說了句話,差點沒把他哥氣着:
“哥,那人可不可靠?可否引薦給我?我目前手頭富裕得很......”
“玺塵?”溫樂山打斷道。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此話竟是自溫玺塵口中說出,徹底颠覆了溫樂山對溫玺塵十幾年來的認識。
此刻的是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從他們搬到北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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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溫玺塵一次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言行堆砌起來的。
“大哥,不便嗎?”
“玺塵,你我兄弟之間沒有方便和不便之說,只是,你為何......”
“沒有為何,”溫玺塵一手執着扇子,在另一手弓起的虎口處敲了幾下,“初來乍到,多交些朋友是好的,算大哥幫我個忙吧。”
“你若是想交朋友,靜安城有許多大戶人家的子弟,他們知禮儀,懂詩書,怎麽不......”
“依大哥的意思,這位高人是不知禮儀,不懂詩書?”
......
“那大哥為何和此人交好?”
......
“大哥,這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溫樂山鮮少拒絕溫玺塵對他提出的請求,可這次終究不一樣。
那人背後牽扯的......
“大哥,不帶我去我就把你夜裏偷偷進陳府的事情告訴爹。”
見溫樂山慌亂的神情,溫玺塵扯出一個得意的笑。
“你怎麽......”
“哥,你選,”溫玺塵打開折扇,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是跟爹解釋,還是讓我多交一個朋友?”
說上去像是選擇的權力在溫樂山手中一樣。
溫樂山思忖片刻,“......改日,帶你去見見他。”
“擇日不如撞日。”溫玺塵得寸進尺。
“玺塵。”溫樂山不知他為何如此着急,不贊同地皺眉。
溫玺塵目的已經達到,其實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只是說笑罷。他站起身來,輕輕松松地。
“那好,哥,我過幾天出趟門,出門之前,這朋友我能交上吧?”
“你要去哪?”
“哥先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明日我去找他談一談,可如若他不願交你這位朋友,可就莫怪你們二人緣淺了。”
“不會的,走了哥,回見。”
溫玺塵走出溫樂山的屋子,“不給你關門了,還是亮堂起來好。”
沒工夫閑聊了,他還得去看看念念怎麽樣了呢。
一會兒就又能見到念念了,想想就開心。
轉眼間晌午已至。
陽光有些刺眼,溫樂山伸手擋住,借着手臂給的陰影,他看到溫玺塵走在一片陽光之中,不曾伸手遮擋。
溫樂山放下手臂,眯起眼睛。“還沒說你要去哪。”
溫玺塵轉過身倒着走了幾步:“回家。”說完轉回身去,走了。
溫樂山一怔,他見溫玺塵轉回身的時候笑了。
他竟讀不出這笑之中的意味。
正夾了一筷子醬牛肉的陳卿念鼻子一癢,馬上放下筷子轉過身打了個噴嚏。
“着涼了?”陳母關切地問道,“昨日一天不知下落,生病了不是?”
說着,把手裏的手帕遞了過去。
“沒,”陳卿念接過手帕:“該是牛毛跑到鼻子裏去了。”
“淨瞎說,這牛的牛毛是早上我跟娘上街的時候一根一根地挑,又看着屠夫拔的,怎會有牛毛,又怎會跑到鼻子裏去?”
陳卿念摸摸鼻子:“那便是着涼了吧,”說着眼前一亮:“那是不是今兒我就能在家裏待上一天了......”
“沒門兒。”
無情!
“娘,我爹都禁我的足了。”
再掙紮一下!
都禁足了怎麽還指定她去送飯啊。
“你爹臨出門特地告訴我,說你能出門了,”
“能出門?”
“是,出門去給你爹送飯。”
“我爹都禁我的足了怎麽還要我出去......”
“飯菜都準備好了,在蒸籠裏,一會兒讓你姐裝好了給你,小四跟着你出去,不許亂跑,聽見沒?”
......能聽不見嗎。
“聽見了聽見了,娘,我爹這時候忙嗎?”
“你這孩子,說得跟以前沒給你爹送過飯似的,這時候正忙啊,不然怎麽吃飯都回不來。”
還真別說,前世她還真沒給他爹送過飯,她家新開的鋪子她都沒去過幾次。
有那閑逛的時間,她都用來去找溫玺塵了。
忙啊,那可太好了。
陳卿念心裏又打起了小算盤。
“爹吃得了這麽多嗎?”
陳卿念看着她姐給她爹盛飯,光是幹飯就裝了兩個小瓷碗。
“爹早上沒吃多少,中午多吃些。”
明明姐姐沒有責備她的意思,陳卿念卻兀自有些自責。
她爹早上根本就沒吃幾口飯,也是被她氣的。
前世他們一家人和和睦睦,本沒有這種争吵的,她怎麽把事情辦得這麽糟糕。
陳卿念嘆了口氣。
“怎麽嘆上氣了?”察覺到陳卿念的心思,陳卿思寬慰道:“爹也是擔心你,沒事的,把飯菜拿上,”陳卿思把蓋好蓋子的飯籠交到陳卿念手上,“好好跟爹認個錯,沒事的。”
又撫上陳卿念的臉。
臉上一陣粗麻的觸感,陳卿念驚覺這是自己姐姐的手。陳家大小姐的手,是如此粗糙。
陳家情況特殊,許許多多與性命相關的事,都是陳家人自己做的。
洗衣做飯,都是陳母和陳卿思做的。
有她們在,陳卿念沒怎麽動過手。
充其量,前一天一起定次日膳食,早上和她們一起上街買菜。
還有晾一晾衣服罷了。
這一世回想起前世種種,陳卿念簡直想自打嘴巴。
她抛下家人,非要去西北,求的是什麽呢。
為了慘死西北?
未經世事之時,總是太過天真。
......
“念念,出門多加小心。”陳卿思送她和小四到門口。
“知道啦,我這兒有小四呢,姐姐不必擔心。”陳卿念拍了下小四的肩膀,把小四吓了一跳。
晌午時候,街上人影稀疏。
都回家吃飯去了。
可她爹被她氣得忙着買賣,肚子還咕嚕咕嚕響。
“那什麽,”小四開口,陳卿念看向他,“昨晚老爺去你屋前等你了,看見的。”
“看見什麽?”
小四別扭地說:“就,就看見那誰了呗。”
“那誰?”
“就溫玺塵!”
此人讓他不爽極了!
“啊?你是說我爹是因為在等我所以看見的?”
“對啊。”
“那你怎麽知道的?”陳卿念的問題層出不窮。
因為我也等你等到半夜啊。
小四不敢說,換言道:“夜裏起夜,瞧見的。”
聽上去怎麽有些心虛呢。
“你和小五的屋子,到茅房,也不經由我屋前呀。”
傻子。
小四腹诽。
“睡得昏沉,走錯了。”
“哦。”
“陳二小姐。”
沒等陳卿念回頭,小四先氣勢洶洶地回頭走過去,看着這個讓他極為不爽的人,睜圓的怒目裏盡是火氣:“叫我家小姐做什麽?”
我家小姐,這稱呼聽得溫玺塵一樂,還你家小姐,這可是我家娘子。
“偶遇罷了,”溫玺塵撥開小四的肩膀,走到陳卿念面前:“還疼嗎?”
疼你大爺。
陳卿念不信溫玺塵沒看出她眼中的“殺機”。
他還有臉來問她?
“你,他,他說什麽?”小四的聲音吊着嗓門兒,街上僅有的幾個行人都看了過來。
“你小點兒聲,”陳卿念一把把小四拉過來,“大驚小怪些什麽。”
“他,他說......”
溫玺塵悄悄抻着陳卿念的衣袖,讓她把拉着小四的手松開了。
“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當然是信你了!”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陳二小姐這是要去哪?”溫玺塵輕笑一聲,這一笑在小四耳中格外諷刺。
小四又往前一步擋在陳卿念前邊:“我家小姐願意去哪就去哪,與旁人無關。”
“對,與旁人無關。”
話已至此,總不會再說些什麽了吧?
“那若不是旁人呢?”
......
三人內心皆有言語。
溫玺塵:我非旁人,與我相關。
陳卿念:不是旁人難道還是內人嗎......
小四:此人竟如此厚顏無恥,真是可恨至極。
無聲的對白只存于腦海,這麽幹站着也不是個辦法。
這人真是煩得很,陳卿念眉頭一皺,伸手撥開擋在前面的溫玺塵:“那就更無關了,別攔路。”
陳卿念帶着小四躲開溫玺塵向前走。
“據我所知——”
倆人站住腳。
“二位,是朝着那邊走的吧?”
又默默轉身,低着頭路過溫玺塵向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康康專欄預收文《捋虎須》呀=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