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貓
謝景暗叫一聲糟糕, 腳下發力,往旁邊另一棵樹上躍去。
雲舒擡頭就看到一個黑影竄過樹冠, 虛無缥缈。
吓得立時尖叫起來:“鬼啊!”
這一聲凄厲尖銳, 沖破雲霄。謝景腳下一滑,險些從樹上跌下去。
繼續讓他叫下去, 肯定會引來附近的侍衛, 自己如今的輕功不過往昔一二成,躲不過侍衛的追蹤。
心念電轉,謝景果斷改變方向, 飛竄下去。
雲舒只見那鬼影當空飄過,沖着自己飛撲而來, 肝膽俱裂, 将手裏的東西往對方一扔。
被當武器扔出去的是那只可憐的小黑貓。
謝景眼瞅着這礙事的貓兒沖自己撲面而來。半空中無處借力, 他只能擡手揮過,想要将這小東西擊飛。
小黑貓甚是靈敏, 知曉自己被打飛出去, 必定受傷, 它伸出尖銳的爪子, 猛地勾住謝景衣袖,牛皮糖一樣賴在手臂上。
謝景落了地,立刻拎着小貓脖頸想要将它撕下來。
小貓驚恐,越發用力抓緊,卻抵不過謝景的力道,被拎着脖頸生生扯下來。同時扯下的還有半截衣袖。鋒銳的爪子劃過, 白皙的手臂火辣辣地疼。
這時,背後傳來一陣風聲,是雲舒拿起桌案上的長劍,朝着她殺過來。
謝景幹脆效仿之前雲舒的招數,将這只倒黴的小貓當做擋箭牌扔了出去。
雲舒眼見要砍中小貓,趕緊變招。這段時日的武功也沒有白練,招式變動間頗有些章法了。
這時,院子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剛才聽見裏頭有聲音……”是掃灑的小太監被驚醒了。
謝景着急,眼看着再度砍到面前的長劍,他不閃不避,擡手硬生生接住。
雲舒被她空手接白刃的行為震住了,劍勢一緩,這時兩人距離極近,借着月光,雲舒才看清楚謝景臉孔。
是她……
謝景單手握住劍刃,同時欺身上前,捂住雲舒嘴巴。
這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謝景鉗制住雲舒,腳下發力,飛身躍上了之前藏身的大樹。
同時院門被人推開,兩個小太監提着燈籠走了進來。
“你沒聽錯吧?”一個小太監語調滿是不耐煩。
“我聽得清楚,是有個尖叫跟女人一樣,好在在嚷嚷什麽有鬼!”另一個聲音發顫。
“該不會是做夢聽見的吧。”為首的那人打了個哈欠,剛才睡得死死的,突然被同伴推起來查看情況,如今還昏昏沉沉。
兩人提着燈籠四處查看,周圍一片寂靜。
雲舒被謝景擁着,站在樹枝頂上。
深秋的風極冷,吹過樹梢發出嗚嗚聲響。
确定了是人而不是鬼,雲舒的恐懼一掃而空,疑惑又漸漸浮現。
這死丫頭怎麽跑來了這裏?
轉頭看着熟悉的側臉,清麗的容顏反射着月光,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主光環嗎?走到哪裏都能跟自己相遇。
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後背一片溫軟,難怪某些文裏頭喜歡用軟玉溫香這個詞啊,雲舒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個不着調的念頭。
捂住口鼻的手指纖細精致,有一種甜甜的香氣,像是桂花,又像是梅花,嗯,挺好聞的。只是捂得太緊了,呼吸不暢。
雲舒想要開口讓她松一點兒,嘴唇微啓,結果謝景的手指不自覺順着唇角探了進去。
舌尖兒觸到了溫軟的肌膚,雲舒“虎軀一震”,下意識地閉上嘴,結果就把手指咬住了。
謝景比他反應更大,觸電一般松開了手。
感受到手指頭濕漉漉的,還有兩排牙印兒,謝景一陣惡心,這個冒牌貨果然是個色胚,無恥至極!
雲舒更委屈,想了想,無聲問了一句:“你來之前洗手了沒有?”
謝景:……
氣氛有點兒僵硬。
兩個小太監還在下頭查看,突然,一個黑影竄過去,兩人吓了一跳,凝神看去,是一只純黑色的小貓。
一個小太監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我當是什麽,原來是一只死貓。”
小貓喵嗚一聲,跑進了回廊裏。
兩個小太監确定無人,終于離開了。
站在樹上,雲舒松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謝景手臂上,驚呼一聲:“你受傷了!”
謝景低頭看去,露出諷刺的笑容,原本以為,自己空手奪白刃,免不了會受點兒傷,但如今接白刃的掌心完好無損,受傷的位置在手臂。
三道血痕在白雪般的肌膚上分外清晰。是剛才小黑貓攀附在她手臂上的時候抓出來的。
而掌心沒有受傷,是因為這家夥用的竟然是沒開刃的劍!得多廢物,才會用這種小孩子啓蒙用的東西。謝景滿心唾棄。
雲舒盯着傷口,滿心疼惜。
早知道是她,自己肯定不會使出“黑貓攻擊”來。
傷口這麽深,可想而知小黑貓受了多大的驚吓,真是可憐的小東西!下次要多帶魚松餅來補償它。
至于眼前這丫頭,誰讓她扮鬼吓唬自己的,受傷活該!
雲舒幸災樂禍地想着,還是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遞給她,指了指冒着血珠子的手臂。
謝景卻沒有接,擡手一擲,沒開刃的長劍落到了樹底下,插入泥土之中。
然後用另一只袖子擦了擦手臂。
這也太潦草了吧!雲舒瞪大眼睛,這衣裳就算幹淨,穿在外頭也難保不會有什麽細菌之類的。
等等,說起細菌,那小黑貓不會有什麽狂犬病之類的病毒的吧,這個時代又沒有疫苗。只能祝她好運了。
貓兒不僅留下傷痕,還将衣袖扯了下來,從肩膀裂開的紋路,能看到大片白皙的肌膚,還有隐約的胸口起伏。雲舒看了一眼,挪開視線。
謝景卻毫無察覺,只凝神傾聽四周的動靜。
雲舒看着,總覺得不對勁兒。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是悄悄跟着自己來到這裏的?還是湊巧選擇這裏當做練武功的地點?重點是她來了多久了!要是來的時間長,自己剛才笨拙的行為豈不全部落到她眼中了?人設崩塌啊!
就算她再不熟悉原主,也應該知道,楚王殿下是絕頂高手,武道宗師。回想自己之前那練武功的姿勢……要是換成個不會武功的小女生,還可以蒙騙說是自己練習新招數。偏偏這死丫頭也在刻苦練武,聽夏德勝傳來的消息,進步飛速……
“你為什麽會躲在樹上?什麽時候過來的?”
謝景回過神來,笑了一聲,“若臣說剛剛趕到,什麽都沒有看到,陛下肯相信嗎?”
雲舒皺眉,他當然不會相信,又不是傻子。
“既然如此,陛下何必多此一問?”
這種肆無忌憚态度……雲舒眯起了眼睛:“你就不怕朕殺你滅口?”看到皇帝的秘密還這麽坦然自若,是誰給她的自信?
“因為臣對陛下來說還有用。”謝景簡單說道。
“你說之前的約定嗎?”雲舒冷笑,“朕看沈月霜比你乖巧又聽話多了。”
他不怕動手,這段時日自己武功也在進步之中,就算打不過,他自信能支撐到侍衛趕過來。就算不能,自己還有氣運這個萬能金手指呢,對方敢動手,保證立刻摔下樹枝。
聽到沈月霜的名字,謝景臉色一黑。
“臣能幫助陛下的,自然是別人幫不到的地方。比如,”謝景盯着雲舒,慢條斯理道,“剛才觀陛下習武,動作生疏,實在不像習武多年的模樣。”
雲舒心裏咯噔一下子,真的要将這家夥滅口嗎?
卻聽到謝景徑直說了下去:“聽聞陛下之前走火入魔,想必是傷及頭腦,忘記了很多東西。數百年前,也曾經有武道宗師因為走火入魔變得瘋瘋癫癫,武功全失。陛下不想公開這個消息,是怕朝中人心不穩吧?畢竟誰也不想看到一個瘋子傻子坐在皇位上……”
雲舒眨了眨眼睛,竟然是有過這種先例嗎?自己回頭得好好研究一下走火入魔的後遺症,之前江圖南他們沒有懷疑自己,似乎也是因為走火入魔這件事。
看着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謝景暗暗冷笑,也不知是哪方勢力安排了這個廢物在假扮自己,難不成只是因為這張臉生得跟他酷似。不過對自己卻是個好事。能被別人利用,當然也能被自己反過來影響。
如今新朝剛立,不能再起波瀾,一切以穩定朝綱為主。
她扣住雲舒的腰,躍下大樹。
站穩了身形,謝景才不緊不慢道:“臣也是初入武道,欠缺一個切磋的對手,記得之前臣還欠着陛下一個條件……”
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師傅,雲舒高興地想要大笑三聲,表面上卻做出猶豫的表情,終于點頭道:“也好,你要切記保守秘密,朕不想事情外洩,影響朝野安寧。”
商談完了這件事,兩人一時無話可說,沉默的氣氛中,雲舒目光落到旁邊插入泥土的長劍上。
謝景注意到,問:“陛下莫不是懷疑臣還有趁機行刺的念頭?”
雲舒沒有說話,她還沒有解釋為什麽今晚會巧合地出現在這裏。
“臣之前在天壇說過,并不記恨新朝,是真心實意,言出必行。至于今晚的巧合……并非刻意跟随,只是夜晚想要尋一個地方習武,不巧遇上了陛下。”謝景面不改色地撒謊道。
雲舒半信半疑,乾元殿附近寬敞又隐秘的地方,就是這交泰殿了,說湊巧也講得通。但是……
謝景沒有多說,再怎麽解釋,也不可能完全消去疑惑。但她自信,只要自己還有用,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壓下。
雲舒點點頭,算是揭過了這件事。
謝景繼續道:“既然答應了教陛下武功,不如現在就開始。”她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現在開始?雲舒大驚,望着她手臂上的傷口,“你還受着傷呢。”
“些許皮肉之傷,無關緊要。”謝景滿不在乎。
雲舒卻沒有她這種上進心,打了個哈欠,“不要吧,太累了,而且太晚了。”今晚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身心俱疲,迫不及待要回去吃個宵夜,看本書,然後美美睡一覺。
謝景眉頭抽搐,突然覺得,自己教導這廢物武功的決定,是不是太輕率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還有一章